第五章
      
          案情分析会随即举行。尽管认为“冷高峰”对于朱福昌的举报十有八九是子虚
      乌有,但专案人员还是对此进行了分析讨论,最后一致认为所谓的“朱福昌指使他
      人作案”的可能应当予以排除,这是因为以朱福昌的行事风格,不会把明明自己一
      伸手就能做的事情,自己不做而花工夫去叫别人来做,这样,不但浪费时间精力,
      还担着若干风险,一旦别人落网那就难免不被牵连;再则,还得分给别人一份赃款,
      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的。而且,在最初寻找朱福昌的线索时,专案组曾接触查访了诸
      多了解此人的朱的哥们儿,从未听说过朱福昌还有这种情况或者打算。
      
          在排除了“冷高峰”的举报内容后,专案人员开始讨论如何查摸“冷高峰”其
      人的线索,认为还是当初查访朱福昌的那一套办法行之有效,就是从跟潘春娟熟悉
      的人那里了解“冷高峰”的情况。这个对象倒是现成的,就是“阿三头”朱福昌。
      
          朱福昌的扒窃嫌疑被排除后,当时就释放回家,但为稳妥起见,专案组特地关
      照他这几天不准外出,有事找他,必须随叫随到。为表示对他的重视,当时是通知
      了派出所来人将其带回去的。派出所户籍警会同居委会干部同朱福昌进行了谈话,
      让他若要离家出去走走什么的话,得向居委会治保主任说一下去向,以便市局分局
      刑警找他时知道该去哪个方向。朱福昌于是回家后就闭门不出,闷头大睡。此番派
      出所让户籍警去一叫,他就跟着来了。
      
          这回跟朱福昌打交道的是刑警老丁、老许,这两位都是老资格的刑警,对付这
      样一次调查自然不成问题。朱福昌听说让他提供跟潘春娟关系密切的人,先是一怔,
      继而就说:“跟娟娟关系密切的人?有啊!除了我就是上官那小子了!”
      
          朱福昌向刑警提供了以下情况——那个简称“上官”的男青年,名叫上官志成,
      住在八仙桥一带,今年二十二岁,祖籍浙江宁波,出生于马来西亚,其祖父是华侨
      富商,去世时留下了偌大一份家产,三个儿子各分得一份。上官志成的父亲上官嘉
      铭凭着这份遗产,在马来西亚置了两家工厂、一家商场和一个农场,成为当地一名
      富豪。1935年,上官志成出生于马来西亚,次年,他随同父亲上官嘉铭来到上海。
      
          上官嘉铭是到上海来投资办实业的,开了一家棉纺厂和一家米行。不久,抗日
      战争爆发,上海沦陷。上官嘉铭为保住自己在上海的财产,参加了日本侵略者组织
      的伪政府,出任分管工业的一名中级官员。1945年抗战胜利后,上官嘉铭被国民党
      “军统”逮捕,以汉奸罪判了五年徒刑。
      
          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当局释放了一批犯人,上官嘉铭也在其中。他一获得自
      由就马上逃往马来西亚,连家眷也顾不上安排。这样,上官志成以及其母亲和两个
      妹妹就只得留在上海。所幸他们还是财大气粗的富裕人家,因为上官志成的母亲是
      一个不事张扬却很有主见的知识女性。这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女性,尽管来上
      海后始终不过是普通家庭妇女身份,但她的智慧是出众的。当年她的丈夫上官嘉铭
      决定投靠日伪充当汉奸时,她就坚决反对。反对不成,就向丈夫提出分割在沪财产,
      她本人可以一文不要,但得给三个孩子各自一份。上官嘉铭对此没有理由反对,只
      好点头同意。于是,包括上官志成在内的三兄妹就都有了一份不菲的财产,由其母
      代为掌管。
      
          抗战胜利后,“军统”捉拿上官嘉铭时,抄没了财产,由于上官志成之母的先
      见之明,凭着有上海滩著名律师作为见证人签名的那份财产分割文件,保全了用三
      兄妹分得的财产购置的两套洋房和在一家毛纺厂的30% 股份。这些财产到了解放后,
      仍是属于上官兄妹所有,由其母代管,后来国家实行公私合营政策,毛纺厂的那30%
      股份并入了国家,但股份持有人可以获得一定比例的定息。上官一家四口靠着两套
      洋房的租金和优厚的定息,过着优裕的资产阶级生活。上官嘉铭在海外已经另外打
      造了一份产业,还不时寄来外汇和大陆上的短缺物品。
      
          但是,上官嘉铭的妻子对于儿子上官志成的教育方面却缺乏如分割财产那份先
      见之明了。上官志成自小看似斯文,却是一个顽劣小儿,他的顽劣表现在喜搞恶作
      剧和阴谋诡计方面,而且胆子也大,幼儿园时就已经敢在集体午睡时用红药水故意
      污染处罚过他的女老师的白色连衣裙,事后还伪造现场嫁祸于人。上官志成在读书
      方面的智商很是有限,小学因为留级读了八年,初中读了两年还没有通过初一的考
      试,干脆辍学了。这时他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了,因为家里有钱,就结交了
      上海滩上一些小开、少爷,一班纨绔子弟不时出没于舞厅、剧场、溜冰场、饭馆,
      挥金如土,把父辈辛辛苦苦奋斗而得的钱钞大把大把地挥霍,毫不心痛,还有着一
      种显摆的快感。
      
          上官志成长相斯文,挥金如土,很容易获得一些经济条件平常但却追求享乐的
      年轻姑娘的青睐。他也正是开始渴望接触异性的年龄段,于是男来女往的游戏玩得
      很是热闹。
      
          春节前,当时潘春娟已经和朱福昌敲定为“朋友”了,她和邻家的一位小姐妹
      一起去工人文化宫跳舞,正好遇到了也在那里跳舞的上官志成。潘春娟的长相,其
      实并不出众,但她自有一种天生的媚态,一旦有意发挥起来,对于上官志成那样的
      纨绔公子哥儿是很有吸引力的。而潘春娟显然也被上官志成的那份小开派头所吸引,
      于是两人就由结识开始来往了。渐渐的,关系好得就似恋人一般了。
      
          “阿三头”朱福昌当时对此是被蒙在鼓里的,直到上个月20日才偶然发现娟娟
      原来在脚踩两只船,这当然是不允许的。这样,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主动退出,
      从此不再跟潘春娟来往;二是让上官志成退出。他反复考虑后,决定实施第二个选
      择。
      
          像朱福昌这样的主儿,做这种事情从来不拖泥带水的,他一旦决定就马上实施
      了。那天,打听到潘春娟的父母都在上中班,哥哥去外地出差了,就去了潘家。进
      得门去,二话不说,先把门关上。娟娟还以为他要做那以前曾经做过的事情,脸上
      露出一层媚笑,正待故作姿态扭捏时,眼前倏地一亮,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匕首已
      经架到了她的脖颈上!
      
          “说!跟我还是跟上官那小子?”
      
          潘春娟吓得脸无人色:“跟……跟跟……你……”
      
          “那你马上去打电话把上官约过来!”
      
          上官志成接到潘春娟的电话,好不高兴,马上叫了出租汽车匆匆赶到大境阁潘
      宅。哪知,迎接他的是秋风黑脸的朱福昌!若论个头,上官志成差不多要比朱福昌
      高大半个头,而且因为经常参加体育健身练就了一身发达的肌肉,听说还是什么精
      武拳术会的会员,又学过西洋拳击。这份优势跟朱福昌相比,前者是虎,后者就是
      狼了,或者说只是一头弱狼。但朱福昌有着上官志成所没有的那股亡命之徒精神,
      他那把雪亮的匕首对准的不是上官志成,而是他自己的腹部,说上官你小子说一声,
      退还是不退?不退,我就在自己肚皮上扎一刀,是死是活不要你负责。
      
          上官志成尽管是出了名的顽劣,尽管擅长搞阴谋诡计,但是从来不曾见过这种
      阵势,当下汗就冒出来了,一滴滴地往下淌,他不敢说“不”,因为他知道对方这
      一刀一旦扎进去,不管是死是活,公安局都会找他的。
      
          于是,上官志成选择了妥协。
      
          这是两个多星期之前的事情,之后,上官志成是否再找过潘春娟,他就不知道
      了。
      
          专案人员据此分析,如此看来,上官志成与朱福昌是一对情敌。而潘春娟其实
      是想跟上官志成的,但是她慑于朱福昌的威胁,不得不跟朱虚与委蛇地敷衍着。这
      既不合潘春娟本人的意愿,更为上官志成所不容,因此,两人就策划要制造某种机
      会,从而使朱福昌折进局子,这样,两人就能如愿恋爱了。而南京路上发生的系列
      涉外扒窃案,可能就是由这两人策划的。
      
          专案组长孙龙雷忽然想起了4 月9 日专案组刚开始着手侦查案子时,黄浦分局
      总机接线员接到的那个不肯透露姓名的男子的举报朱福昌扒窃的神秘电话,心里一
      动:这个男子莫非就是上官志成?
      
          但是,以当时的电信技术水平,是无法调查主叫电话的电话机号码的,只好暂
      时先放一放了。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查找上官志成和潘春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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