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车在长安街上驶过，两旁伫立的人群里，不少人在抹泪。 不远处，矗立着五座山峰，那是临湘的著名风景区五尖山森林公园，一片片白 云在山头萦绕，它们是在给五尖山拭泪吗？ 才八岁的溪溪端着舅舅的遗像，孩子太小，她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的心里，好喜欢好喜欢舅舅。舅舅一回家，大姨家的菲菲姐姐，二姨家的君君 姐姐，还有我和四姨家的鑫杰弟弟，全围着舅舅疯，都说这是我的舅舅，我的舅舅。 舅舅呢，肩上扛一个，背上背一个，手上还抱一个，常累得气喘吁吁。可今天怎么 啦？躺在那里，理也不理我们。妈说，舅舅睡了。 溪溪的舅舅叫肖忧。 比起胡超和鲍赟来，肖忧算得上一名消防老兵了。他入伍七年，先后参加了各 类灭火救援战斗三百多次，抢救遇险群众四十余人。说起肖忧的沉着冷静，英勇善 战，曾与肖忧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们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没有一个不佩服。 2008年2 月的一天，凌晨3 点多钟的时候，临湘消防中队接警，聂市供销社商 场发生火灾。肖忧带领官兵迅速赶到火灾现场，这时，他们看到，商场的九间铺面 全部着了火，火势向四周蔓延。肖忧一边指挥战士疏散周围群众，一边手握水枪， 冲到火场的最前沿。大火烧着了他的头发，有毒烟雾呛得他眼泪直涌，他不管不顾， 一直坚持到大火被扑灭。 时隔几天，临湘市搬运公司一民宅发生大火，又是肖忧，带领七名战士来了。 现场的情形是，火在屋里燃烧，房门紧紧锁着。肖忧二话没说，赶紧用破拆工具撬 开了房门，并领头冲了进去。由于这栋房屋刚装修不久，燃烧后产生了大量有毒气 体，高温灼烤，毒气呛鼻，使人无法忍受。肖忧将战友分成两个小组，轮番上阵， 可他一直坚持不下火线。战友们说，队长，你歇口气吧，我们来。肖忧说，别管我， 我能坚持。大火扑灭后，战友们看到，他们的肖队长两眼又红又肿，嘴唇上起了一 排水泡。 战友周曙光说，像这样的战例实在太多了。在周曙光的眼里，肖忧天生就是一 块搞消防的料。他这人遇事不慌不忙，成竹在胸，今天做了什么事，哪些做完了， 哪些没做完，明天做什么，哪些地方应该注意……每天晚上，他都要来个小结，作 个安排，逐一写在卡片上，有条不紊。 肖忧的父亲却不这么认为，实话说，七年前，他和肖忧的妈妈，为了肖忧当兵 的事，还真是伤透了脑筋。 肖忧的父母先后养育了四个女儿，农村老人思想拐不过弯来，坚持要生第五胎， 第五胎终于如愿，生了个儿子。做父母的自然十分高兴，给儿子取名肖忧，有了儿 子，消除了忧愁。 儿子在全家的疼爱与呵护中健康成长，从小学到高中，到后来考上长沙大学， 肖忧确实给全家人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欢乐和希望。问题就出在2002年，那年肖忧正 在读大二，部队去学校招兵，肖忧瞒着父母，也瞒着姐姐和姐夫，去报了名。一家 人当然是集体反对，不是说当兵不好，可你大学差两年就可以毕业了，就可以参加 工作了，父母亲身体都不好，还指望你挑重担呢！任你怎么劝说，肖忧就是吃了秤 砣铁了心，九头牛也拉不回了。家人没办法，只得让肖忧去河北当兵。两年后，他 凭自己的才华考入廊坊武警学院。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分到岳阳临湘消防大队。 聪明的头脑，过硬的技术，肖忧如鱼得水，他将满腔的深情，倾注到对部队、 对战友的无限热爱之中，很快成为部队骨干，军中骄子。在领导眼里，他是一名德 才兼备、年富力强的好部属；在同事眼里，他是一名以诚待人、和气谦恭的好朋友 ；在士兵眼里，他是一名爱队如家、助人为乐的好兄长。 代理副中队长彭艳波回忆，肖忧刚到中队不久，了解到战士们对学技术、入党、 晋士官等敏感问题十分关注，因为竞争激烈，部分战士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思想 产生了波动，影响工作和训练。他就利用休息时间，多与那些战士接近，和他们拉 家常，了解他们的思想动态，化解他们的思想矛盾。 战士王坚说起肖忧，眼眶就湿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刚到部队不久，在一 次双杠训练中，不小心从双杠上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踝。肖忧急忙跑过来，将他背 到附近诊所及时治疗。在他养伤期间，肖忧又争着为他端饭、倒水，悉心地照顾这 照顾那，比自己的亲哥哥还亲。 战士黄勇也说起了一件事。有一次，肖忧领着战士们进行五公里拉练，见黄勇 跑起来很吃力，忙关切地问，有什么情况？黄勇说，肖队，我的鞋后跟太厚了，跑 起来硌得脚跟好痛。肖忧忙将自己的鞋脱下，说，穿上我的试试。黄勇穿上肖忧的 鞋，很快就赶上了队伍。 一滴水折射太阳的光辉。肖忧就这样从点滴做起，从平凡的小事做起，以他的 聪明才智和人格魅力感动和鼓舞着他的战友。 2010年元月26日，天阴阴的，西北风夹着细雨，一阵紧似一阵地吹着。7 时21 分，结束晨练后的消防中队官兵，像往常一样整理着内务。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 急促的铃声响起，有人报警：桃林镇一家鞭炮厂发生爆炸，请速往救援。 一分钟后，两台消防车载着十二名官兵，呼啸着驶出了营房。其中第一辆车上， 有肖忧、胡超、鲍赟、符安乾和谢鹏。几个月来，他们每一次出警都是这样排阵的。 消防车很快就到了现场。通过火情侦察，肖忧了解到，鞭炮厂共有三十二个车 间和仓库，当时三个烟花产品和半成品仓库已经爆炸起火，附近还有一个仓库集中 存放着五百公斤以上的军工硝和大量亮珠，这可都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有群众反映， 厂区内可能还有被困人员。情况万分紧急，肖忧来不及多想，迅速下达了战斗命令 ：成立两个战斗小组，第一组由彭艳波带队，组织灭火；第二组肖忧领头，实施搜 救、疏散相关人员。8 点15分，正当肖忧、胡超、鲍赟、符安乾四人搜索至空地筒 仓库门口时，与仓库北面共墙的纸箱棚内违规存放的五十多公斤军工硝突然发生爆 炸，火光闪处，天崩地裂，砖石横飞，肖忧等四人全被砖石埋压。 肖忧走了，他走得那么匆忙。战友们后来在清理他的遗物时，在他的箱子里， 发现了几十双手套和鞋垫，这是肖忧自己掏钱在长安街上为战友们买的，准备春节 前给每人送一套。还有一双棉鞋，三年前，肖忧的母亲因病去世了，父亲年老多病， 给他买双棉鞋，暖暖脚，这些，他都没来得及送。 肖忧走了，他走得那么突然。1 月25日晚，他给家住衡阳的老父亲打了电话， 说首长批假了，他今年回家过春节。更让老父亲高兴的是，儿子说，他还带他的女 朋友小王一起回家。老父亲同儿子通完话，旋即又给长沙的二女儿肖鲜艳打电话， 说你弟弟答应回家过年了，还带他的女朋友呢，你们一家三口也回来，陪你弟弟和 未过门的弟媳过个热闹年。肖鲜艳说，爸，我要给学生补课哩，都安排好了。肖鲜 艳在长沙长郡中学教书，大忙人。父亲声音粗了，安排好了也不行，到时候一定得 回来。肖鲜艳忙说，好好好，一定来。 大年三十那天，肖鲜艳一家回来了。大姐、三姐、四姐也都回到了父亲身边。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肖忧的女朋友小王，一个懂事又仁义的女孩，竟也从临湘赶 过来了，迎接她的，是肖忧那威严亲切的遗像和一家老小的抱头痛哭。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