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儿子,你爸回来了,快去把咱们养的鸡抓一只上来。”阿娇看见韦兆平的轿
      车停在门口,激动得声音有些打颤。她手忙脚乱地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一番,这才
      打开了房门。
      
          “赶紧做饭,我们吃完饭还有急事。”韦兆平走进房间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她一
      眼,似乎她不是妻子而是仆人。
      
          看到后面跟着的不但有韦海江和韦海陆,还有韦兆平的情人,她脸上的表情僵
      硬了。几个人都叫了她一声嫂子,然后走进韦兆平的房间,关起门来嘀嘀咕咕商量
      着什么。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扎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饭做好了,她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对韦兆平说:“老韦,叫大家吃饭了。”
      
          韦兆平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正商量大事,你们到房间里去吃吧。”
      
          她忍气吞声,把两个小孩都拉到了房间里。看着不懂事的孩子狼吞虎咽,她自
      己却是味同嚼蜡。等到韦兆平出来的时候,她知道他们几个要走了。韦兆平用余光
      扫了她一眼:“我们还有生意要跑,晚上就不回来住了。”
      
          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想答应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拖着沉重的
      步子摸到门口,听见韦兆平在轿车旁边问:“刚才你说的那家KTV 叫什么?”
      
          她虚弱无力地把门关上,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房间,冰冷的泪水终于滑下脸庞。
      
          那天照镜子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这个女人,纷乱稀疏的头发,黯淡
      伤感的眼神,脸上已经无法掩饰的暗斑和鱼尾纹,把她的年轮与沧桑暴露无遗。她
      呆呆地看着镜子,心灵在无声地战栗。
      
          二十年前,她可万万没料到自己未来的生活竟会如此压抑和痛苦。那时候,青
      春年少的她是边陲小镇上的一枝花,小伙子们看她的眼神都是热辣辣的。她在学校
      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渴望。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那嗜酒如命
      的父亲得了癌症,巨额的医疗费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来。母亲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懂
      事的她只能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弟,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卖菜养家的担子。
      
          那天黄昏时分,疲惫不堪的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巷中突然杀出了两个持刀蒙
      面歹徒,沉声喝道:“劫财劫色!”她吓得浑身瘫软。两个歹徒扑上来就要把她往
      角落里拖。正在这危急时刻,后面响起了一声大喝:“住手!”小巷里冲出一个不
      怒自威的年轻人,一脚把一个蒙面歹徒踢翻在地,紧接着一拳将另一个打得东倒西
      歪,吓得那两名歹徒连滚带爬一溜烟跑了。
      
          从此以后,他俨然保镖一般时时处处陪伴着她。有了他的保护,她觉得自己非
      常安全。她发现他尽管只是个屠宰户,人却非常自信,能说会道而且交游广阔。为
      了让她卖菜有个固定的地方,他专门给她租下了一间小店,而且找关系给她办了一
      张绿色蔬菜基地产品的合格证。她迅速坠入情网,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
      给了他。
      
          新婚不久,有两个客人来家里,韦兆平介绍说是他的朋友。她觉得这两个人有
      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天晚上,韦兆平和这两个人喝得很尽兴,
      她去外面转了一大圈回来他们还在喝。韦兆平上厕所的时候,其中一个喝得醉醺醺
      的家伙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嫂子,大哥娶了你,也有小弟的一份功劳啊。”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就是当初蒙面抢劫她的两个人,难怪看身形如此熟悉。天
      啊,原来这一切都是韦兆平事先安排好的圈套。她欲哭无泪,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
      的吗?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是韦兆平的人了,根本没有勇气离开他。
      
          没过两年,一个村里的好姐妹到家里来串门,跟她说话的时候遮遮掩掩的,她
      意识到姐妹有话不敢说。在她多次追问下,姐妹才告诉她韦兆平在外面有一个女人,
      很多人都知道。
      
          开始她还不相信。经过几次的跟踪,她果然发现了韦兆平跟那个女人同居的情
      况,还了解到这个女人是越南人,经常过这边做生意,有人说她是抽白粉的,这段
      时间在夏石这边租房子住,带着一个两岁的男孩。当她看到韦兆平买了一袋婴儿用
      品往那间出租房走的时候,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当晚她痛哭流涕地跟韦兆平摊牌要离婚。韦兆平没想到被老婆抓住了把柄,一
      脸懊悔地说他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不
      认识她呢。可是越南女人居然生了一个孩子,他没有办法完全推卸责任,所以一直
      跟她藕断丝连。他信誓旦旦地说,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女人,他决定带着她回到柳江
      老家,开始新的生活。
      
          她的心软了,默默收拾行李跟他回到了柳江。到了柳江一段时间她就怀孕了,
      待到她把孩子带到两岁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不但买了大房子,
      而且添置了轿车。韦兆平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用就有几千块钱,她以为是丈夫做生
      意挣的,心里感到特别欣慰。韦兆平忙得脚不沾地,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以为
      丈夫是在外面忙生意。于是她尽力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村里的那个好姐妹到柳州探亲,专门转到柳江来看望她和孩子。两人聊起近年
      来的情况,说到韦兆平的时候姐妹说经常见到他。她大吃一惊,问怎么回事。姐妹
      说这几年韦兆平三天两头回夏石,人人都知道他现在做生意发了财,早已不是原来
      那个杀猪佬了。但是也有人在背后议论,怀疑他是在做毒品生意。
      
          她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原来丈夫没有和那个越南女人断绝关系,只是把家搬
      到柳江来,避过了她的视线。这几年她问起丈夫在做什么生意,他总是不耐烦地说
      女人管好家就行了,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过去丈夫在夏
      石做屠宰生意,因为人手不够,把这边的弟弟和堂弟都拉过去当帮手,现在这些人
      也跟着他一起做,每个人都买了房买了车,看那架势应该是做了比较大的生意。原
      来他们做的竟然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她暗暗留了心眼,下次韦兆平叫人送东西让她
      保管的时候,她悄悄地打开包装,里面那一块块的不是海洛因是什么?
      
          她打电话叫来韦兆平,本来想劝他不要再做,却因为内心的虚弱讲不出什么条
      条道道,在他面前她就觉得自己气短。韦兆平明白妻子已经知道了他做“生意”的
      真相,倒也不担心,只是冷冷地说不做这个咱们能做什么,谁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
      水,等过一阵子我赚得差不多了就金盆洗手,开超市做正正当当的生意。
      
          说完韦兆平就走了。黯然神伤的她终于明白,韦兆平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回
      到这个家了。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成为了这个男人的附属,就像一根
      藤蔓攀附着一棵大树,更何况他们还有儿子。即使自己这一生过得不如意,也要为
      孩子的未来着想啊。她把这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底,把心里要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写在
      日记本上,唯有在这本厚厚的日记里,她才可以无拘无束地释放压力,和自己的心
      灵进行诚挚的对话,把自己对韦兆平的爱与恨发泄得淋漓尽致。
      
          她的忍让使韦兆平更加变本加厉,竟然公开把情妇带到家里来,俨然一家人。
      一起吃饭的时候,韦兆平对她说情人做生意常在外面跑,就让她把孩子放在你这里
      一起生活吧,这是她和前夫生的孩子。心里一团怒火的她抬头看见情妇那张年轻而
      有光彩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头看到孩子一脸无助的神色,心一软就把孩
      子搂了过来。
      
          这时候韦兆平打来电话,说韦海江已经把货送到家里,她像个木偶一样,默默
      接过毒品,放在了他说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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