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张萌突然出现在贺阳市第一医院,是龚志宏和陈平始料未及的,但追究张萌消
      息的来源已经没有意义。虽然事情有坏的一面,但也有积极的一面,至少让张萌知
      道,王佳强很好。龚志宏让大周和小叶送张萌回家后,立即赶回市局参加“邓光辉
      致死案”论证会。
      
          龚志宏和陈平到市局门前,看见曹湘在大门前徘徊,龚志宏走下车,“曹湘,
      你在这儿干吗?”
      
          曹湘看见龚志宏,高兴地说,“龚警官,我就在等你。我要告诉你,在你们省
      厅督察总队的督办下,我的案子已经有了重大进展,路局长亲自到我家赔礼道歉,
      目前正在帮着落实国家赔偿事宜。”
      
          “这就好,如果我们哪方面还做的不够,也请您多批评。”龚志宏边说边往里
      走。
      
          曹湘激动地拦住龚志宏,“龚总,我想向市局表示一下感激之情。”曹湘说着
      拿出一个大信封,“这里是一万块钱,是我捐给警察的。”
      
          龚志宏推回曹湘的手,“曹总,这不行。我们错了责任我们承担,我们为群众
      做事是党和国家赋予我们的使命,这钱我们不能收,你的情意我们心领了。不好意
      思,我马上要开会,不能跟你多聊,等国家赔偿落实后,你给我说一声就行。”
      
          龚志宏和陈平急匆匆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政法委和公检法的领导
      都来了,她也看见了坐在检察院干部身边的弟弟。龚志宏麻利地打开手提电脑,
      “对不起,因为有个案子,耽误了各位领导的时间。”龚志宏看了眼主持会议的政
      法委的领导,政法委的领导点了点头,示意龚志宏可以开始。
      
          “今天把贺阳市政法委,公、检、法的有关领导和专家请来,主要是跟大家探
      讨一下‘邓光辉致死案’的一些情况。按理说,这个案件已经终审结束,但是涉案
      家属不服判决,多次到公安部、省厅上访,他们觉得判决存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的问题,要求省厅维权办从维护民警正当执法权益的角度帮助提出重审程序。根据
      最高法、最高检和公安部有关文件的精神,经过公安部领导和省政法委领导的批示,
      决定由省厅维权办牵头,对这起案件审理过程存在的一些异议进行探讨。我们通过
      阅卷和初步调查,也发现案件中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尤其是辩护人和涉案民警的陈
      述没有得到充分重视。”
      
          检察院的干部插话说:“这个案件当年社会影响极坏,全省的新闻媒体都介入
      了,主要领导也都有定案批示,不能因为涉案民警家属上访就纳入再审范围。都这
      样再审,我们检、法两家别的事都别干了,把过去的案件都拿出来再审吧!”
      
          坐在旁边的法院干部随即迎合,“是啊,不能因为是民警犯法就违反司法程序
      啊。再说,都事隔多年了,哪能老纠缠这陈谷子烂芝麻?”
      
          会场出现了冷场,几名检察院和法院的人轻蔑而挑衅地看着龚志宏和路标。路
      标咳嗽了一下说:“公安局搞‘大接访’就是要解决群众对我们以往案件中有瑕疵
      的问题,彻底偿还欠下的法律账、感情账、经济账。这对我们构建和谐社会很重要,
      我们不能再漠视群众的感情了。”路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不要再纠缠应不
      应该重新调查,要从‘大接访’角度,人家涉案民警家属提出这么多的疑点,我们
      也应该给予一个合情合理的答复,让人家彻底息诉罢访,以案促案,彻底扭转贺阳
      的‘大接访’工作被动局面。”
      
          “‘大接访’是你们公安内部的事情,你们怎么接,跟我们检、法两家没有关
      系。”起初发言的检察院干部不屑地说。
      
          龚志宏笑了笑,看着那位干部说:“路局长说得很对,‘大接访’是公安内部
      的事,但涉及的案子却关乎普通百姓。凡是关乎百姓的事,我想无论是地方党委政
      府还是政法系统,都会责无旁贷。据我所知,‘邓光辉致死案’已经成为贺阳市一
      个老大难信访案件,这个案子不仅涉及政府,更涉及公、检、法三家,因为涉案人
      员的身份为警察,所以由我们牵头,我想这在程序上也没有问题,所以不论解决的
      难度有多大,我们督察组有决心向当事人有一个实事求是的交代。”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刚才发言的人都默不作声地坐壁上观。龚志宏
      接着说:“邓光辉的成伤机制是这起案件的核心问题,判决主要依据是根据刘大洋
      等两位病理专家的验尸报告。但这个尸检报告有一个被忽略的疑点,就是对邓光辉
      双足挫伤没有解释清楚。”
      
          龚志宏在电脑上打开幻灯片,幻灯片上显示出邓光辉双足照片和病理解剖照片。
      龚志宏用鼠标点着幻灯片说:“尸检报告中有这样的情节:邓光辉双足踝骨红肿、
      脚心肌腱拉伤、有大量淤血,但没有说明这些伤情是怎样形成的。如果说,邓光辉
      的确是被当晚值班民警殴打致死,那就与他的双足伤发生了矛盾。我就该伤情咨询
      了公安大学法医系庄严教授,他指出邓光辉的双足伤符合从高处坠落机理形成。”
      
          “我有话说,”法院那名干部说,“按照你的意思,邓光辉是自己从三楼跳下
      来摔死的了?”
      
          一直坐在角落不说话的龚志伟突然说:“那么请问,如何解释邓光辉身上的多
      处外伤?他的头部、胸部都有被踢打所形成的外伤,这些外伤不是打的,难道也是
      摔的吗?”
      
          龚志宏看了一眼弟弟,继续播放幻灯片,幻灯片显示出尸检示意图,“邓光辉
      的尸检报告上,的确记载了他身上六处符合外力击打的外伤,但这六处外伤不是致
      死的主要原因,他的致命伤是在脑后枕部的塌陷伤,这是造成颅内出血导致死亡的
      主要原因。而这处伤符合他从高处跌落,先是双足着地,然后仰面滑倒造成枕部损
      伤。”
      
          法院干部很不耐烦地大声质问:“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邓光辉生前是否遭到过
      殴打?”
      
          检察院的人也在跟着说:“是啊,邓光辉身上的外伤作如何解释?”
      
          龚志宏微笑着,继续播放幻灯片,画面出现一件夹克衫,上面有四处清晰的鞋
      印。“大家很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当时外面下着雨,所以打人者在邓光辉身上留下
      了四处清晰的踢打痕迹。经专家鉴定,这两处鞋印分别是耐克运动鞋和生辉牌皮鞋
      留下的,而值班的民警中没有人穿这两种鞋子。还有一种情况,这些值班民警在接
      班时,外面还没有下雨,他们的鞋子不可能沾有这样的泥水。”
      
          法院那名干部在龚志伟耳边耳语两句后,龚志伟说:“那岂不成怪事了?人进
      到派出所时好好的,死在派出所外面伤痕累累,那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龚志宏温情地看着弟弟,“只有一种可能,是邓光辉跳楼后,遭到身份不明的
      人殴打。”
      
          “你有证据支持你这种解释吗?”龚志伟进一步追问。
      
          龚志宏的心里很矛盾,她不知道弟弟会参加这个论证会,更不知道弟弟竟然会
      在这样的场合向她发问。她压抑着内心的火气,“今天这个论证会,我们只是就邓
      光辉的成伤机制提出督察组的一些异议,希望大家就这些异议发表观点。”
      
          “龚副总队长,对已经终审判决的案件提出再审,必须有新的证据支持,否则
      不具备立案重审的条件,这是我们法院的意见。当然,如果省领导要求我们再审,
      我们也坚决照办!”法院干部似乎在发表最后定论。
      
          检察院的干部说:“我们支持法院的意见,不是什么案件都能随便提出再审的。”
      
          会场彻底陷入了僵局,路标看了看政法委的领导说:“大家的意见也都很明确,
      我看还是请政法委的领导作指示吧。”
      
          市政法委那名领导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公、检、法三家的意见都有
      道理,政法委的意见是,要严格按照司法程序办事,支持省厅维权办的意见,但有
      个前提是必须继续收集到足够支持再审的证据。”
      
          论证会就这样不声不响、不咸不淡地结束了,龚志宏和路局长最后走出会议室。
      龚志宏有些郁闷地说:“路局,阻力很大啊!看来,没有新的证据是很难启动再审
      程序的。”
      
          “是啊,今天这个会你也看出来了,想要纠正一起错案,阻力来自方方面面啊!”
      
          龚志宏带着大周和小叶原定去几个基层单位进行一下督察,走到半路,龚志宏
      改了主意,“大周,咱们去刑警大队。”自从从弟弟家出来,她的心一直沉甸甸地
      坠着,弟弟的话和连续发生的两起针对她的案件,她不能无视事实。她并不担心自
      己个人的安危,也并不害怕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她的个性一向遇强更强,遇弱更弱,
      但她不能说不为弟弟一家担心,不能不为这个案子可能因为她的疏忽大意而功败垂
      成担心。
      
          贺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是一幢独立的二层小楼,楼虽不大,却很规矩,四周距
      离居民楼都很远,只是一侧连着一个工厂。
      
          陈平把龚志宏等让进一间会议室。会议室很大,会议桌靠左,右侧墙上是一块
      大大的白板,上面粘贴着两起案件的各种照片,白板上是未擦掉的案情分析记录,
      会议室的一个角落被一个小屏风隔了起来,隐约看见里边是一张床。
      
          “这既是会议室,也是我的办公室,屏风后边的行军床是我的卧室。”陈平给
      龚志宏介绍。
      
          陈平前边带路,走进一个写着“大队长办公室”的屋子。那真是一间大屋子,
      足有四十平方米,另类的是大屋子里没有任何办公设备,只是并排摆放了四张洁白
      的大床,如果不看房间墙上还挂着地图、火车时刻表和辖区警力部署图,简直就是
      一间大号的旅馆房间。
      
          “刑警很辛苦,案子上来了,几天回不了家,有时候有个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
      间,只能趴在桌子上或蜷在沙发里睡,不解乏不说,还容易得病,所以我把办公室
      改成了临时休息室,还有几个房间干脆改成了卧室,就是为了让兄弟们有个睡好一
      觉的地方。”陈平说。
      
          “你也经常住这儿吗?”小叶问。
      
          陈平笑着说:“我是领导,有单间,刚才你们看见了,办公、会议、休息三位
      一体。”
      
          “那能休息好吗?”龚志宏不假思索地问。
      
          “嗨,我就是为了图方便,所有人员都在会议室办公,回来交换意见,讨论案
      情,部署任务,全一锅端,我愿意听就听,不愿听接着睡。但我有一点好处,睡觉
      不说梦话,不然他们以为我在瞎指挥了。”陈平调侃着说。
      
          “别闹了,都很忙,我来是想了解一下那两个案子。”龚志宏坐在陈平屏风里
      “办公区”的沙发上。
      
          陈平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个案子的进展情况后,补充说:“龚总,这两个案子现
      在看有点儿顶住了。就我个人来说,我们遇到了一个反侦查能力超强的对手。”
      
          大周说:“要是这样,作案人肯定不是为了眼前这两个案子,毕竟是高手啊。”
      
          “不,这两个案子是前奏,也可能是尾声,我现在也开始认为与我们重新调查
      ‘邓光辉致死案’有关。如果我们撤离,这两个案子就是尾声,否则就是前奏。”
      龚志宏说。
      
          “你的分析和秦涛分析的一致。秦涛?”陈平从屏风探出头,秦涛刚好从门外
      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磨叽什么呢?赶紧过来。”
      
          秦涛犹豫一下,拎着礼品盒进来,陈平瞪着眼睛问,“你上班时间拎着个盒子
      干吗呀?”
      
          秦涛支吾着说:“今天是嫂子和你结婚纪念日,我让我女朋友特意去帮你给嫂
      子买了礼物。”秦涛说完,把一张发票放在了陈平的桌子上。
      
          陈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台历,台历上的“4 月5 日”被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写
      着“结婚纪念日”几个字。陈平一拍脑门,“哎呀,好险呢,这要是给忘了,又得
      干半个月的仗。”陈平随即拿起发票,惊讶地说,“一千多,秦涛,你女朋友是不
      是太大方了?”
      
          看到眼前一切,龚志宏心里不免有些酸楚,但她却乐呵呵地说:“陈平,原来
      今天是这么特殊的日子,我们祝你管理队伍和家庭建设都取得喜人成绩,我们不打
      扰了。”龚志宏站起来往外走。
      
          此时在一处幽暗的车库里,在墙上挂着的挂历上,“4 月5 日”也被红笔圈了
      起来。章国杨抬起头看了看马天行,“刚才大军已经说了,考古研究所下班后,正
      门的卷帘门放至一半,值班人员都回家吃饭了,只留下代班的一人。我们必须在这
      个时候进去。”
      
          灰暗的车库内设了一个香案,上面摆放了一尊菩萨,章国杨带头跪在菩萨像前,
      马天行、葛大军也连忙跟着跪在地上。章国杨面色冷峻地燃起三炷香,他举过头顶,
      “关老爷在上,保我兄弟三人今晚的行动顺利,给您磕头了。”
      
          三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章国杨把一帆布包拉开,拿出手枪打开枪栓
      看了看又放回包内,低声道:“必须按计划进行,知道吗?”三个黑影悄然闪进黑
      夜……
      
          凌晨时分的考古研究所门前站满了警察,警戒线外荷枪实弹的警察面向外而立,
      一辆消防照明车把考古所门前照得白昼一般。
      
          考古所是两进的院子,正门左右两侧各有厢房,都是20世纪90年代后翻建的新
      建筑,高大结实,左侧为办公区,右侧为重要文物仓库。后院六间平房小庑殿顶建
      筑为历史遗留建筑,由于建筑为木质,防火防盗等级很低,主要作为一般性文物修
      复、鉴定和会议使用。
      
          考古所大门旁边有一卷闸门,卷闸门直通保卫科办公区,保卫科与重要文物仓
      库为一体,只是中间有一铁栅栏门,日常文物出入库或者夜间值班巡查都要通过这
      个铁栅栏门完成。
      
          此时的卷闸门下是一片暗红色鲜血,鲜血已经流到门外,路标、白喜荣、龚志
      宏等人分别从疾驶而来的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那片鲜血。
      
          早在20分钟之前,睡梦中的路标就被陈平的电话叫醒,陈平简要地向路标汇报
      了案情,路标在赶往现场的途中再次询问了案件的基本情况,并立刻向省厅才良厅
      长进行了汇报。才良在电话里严厉地说:这起案件可谓惊天大案,死亡人数之多,
      所盗文物之贵重,在我们省还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头一起,不仅性质恶劣,社会影
      响也非常巨大。你立即把贺阳最精干的刑侦技术人员全部调上来,对现场和尸体进
      行地毯式勘查,不要放过丝毫痕迹物证。不久,路标在赶赴现场的途中又接到了才
      良的电话:他已经从省城出发,要亲自到现场,同时让路标转达指示给龚志宏,让
      她立刻开展随案督察。
      
          龚志宏几乎是和路标前后脚赶到了现场的。
      
          秦涛在向准备进入现场的人发放塑料鞋套和白手套,每个进入现场的人都自觉
      套上鞋套。路标戴上手套,征求陈平和秦涛意见,“现在我们可以进去吗?”路标
      曾定下了铁规,任何人不征得现场保护人员和刑侦大队长的同意,一律不许进入犯
      罪现场。
      
          “内部还不行,保卫科办公区已经勘查完毕。”陈平说。
      
          陈平引导路标等人从半开着的卷闸门进到保卫科办公区,由于卷闸门没有完全
      打开,大厅内光线幽暗,地面湿漉漉的,有的地方还存着明亮的水洼,地面上躺着
      一具尸体。
      
          “初步勘查,现场死亡四人,文物保险柜被打开。据考古所领导确认,刚刚出
      土的宋代传国玉玺丢失,其他丢失文物正在普查。”陈平给路标介绍。
      
          “现场勘查要快、要细,要在天亮之前全部完成。”路标的鼻子被浓重的血腥
      味呛得发痒,他揉了揉鼻子,把喷嚏压了回去,继续部署,“白局长,你立即部署
      巡防支队启动四门落锁,要检查每一辆出城的车辆和人员,设卡堵截,防止罪犯携
      文物潜逃。通知治安和派出所立即对机场、火车站及旅店、洗浴等场所进行人员检
      查和清查。陈平,在勘查现场的同时,你们要立即组织力量进行现场访问,摸清发
      生案件的基本情况和可疑人、可疑迹象,同时也要尽快对死亡的四具尸体进行身份
      确认。”
      
          大案发生,市民必然哗然。因此,天亮之前路标便命令所有警车驶离现场,现
      场保护也转移到了室内。考古所的两名保安依然在门前站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样。
      
          天刚微亮,才良的汽车到达了贺阳市考古研究所。才良从吉普车上风尘仆仆地
      走下来,在路标和龚志宏的陪同下,径直进了考古研究所。
      
          才良站在案发现场一言不发。现场已经用警戒线隔离出了通道,才良足足看了
      一刻钟,“老路啊,刚才在路上我简要地把案情向于省长汇报了一下,省长很恼火
      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省、发生在贺阳市,太嚣张了!如果让这些国宝流失出
      国,那将是我们这些人的罪过,更是你们贺阳警方的耻辱啊!”
      
          路标惭愧地说:“领导批评得对,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
      
          才良走进考古研究所大院,站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对路标说:“部领导十分重
      视,要求我们每天汇报一次侦破工作进展情况。老路,你知道我再有三个月就退休
      了,这也许是我退休前最后一个大案子了,不破此案,我是无颜回省城的。”
      
          路标看着才良,他理解才良此时的心情。路标坚定地说:“才厅长,一个月内
      案子不破,我立即辞职!”
      
          “老路,现在只有咱们俩,你敢立这个军令状吗?”才良显然不是将路标的军。
      
          “我敢!”路标坚定地说。
      
          在这个空气清冽的早晨,两个年过半百的老警察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是信
      任,是支持,更是对罪恶的蔑视。
      
          贺阳市公安局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会议室里静得吓人,只有幻灯机发出的咝咝
      声。
      
          才良和路标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路标环顾了一下参加会议的人,神色严峻地
      说:“这回我们贺阳可是在全国出大名了,考古研究所库房被抢,还是连杀四条命
      的武装抢劫,这是惊天大案,这是对我们贺阳三百多万老百姓的挑战,更是对我们
      三千名警察的挑战!”路标停顿了一下,“大敌当前啊,从现在开始,贺阳警察必
      须全警出动,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案件中来。今天,我当着才厅长的面立下军令状,
      倒计时,三十天,此案不破,我路标第一个辞职。我这个被党和群众充分信任,来
      保护贺阳的局长没脸再干了。现在是国宝抢劫案的第一个案情分析会,也是三十天
      倒计时的开始,大家都给我记到脑子里,体现在行动上,下面让白局长介绍一下目
      前我们掌握的案情。”
      
          白喜荣走到前面,点动手提电脑,大屏幕上出现案发现场示意图,四个红色人
      像标志着尸体的位置。
      
          “昨晚,大约在7 点到11点之间,位于古玩街16号的贺阳考古研究所大楼遭到
      一伙歹徒的武装抢劫,通过遗留在现场的弹头分析,他们至少使用了两只利剑牌小
      口径手枪,相继枪杀四名考古研究所值班人员,抢走国家一级文物宋朝传国玉玺一
      枚、国家二级文物宋朝官窑瓷瓶五只、汉以来玉器十五件。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发
      生在我市也是我省的首次武装抢劫文物案,一次杀人之多、抢走文物级别之高、数
      量之大、作案手段之残忍,实属全国罕见。”
      
          随即幻灯片分别出现死者的生前照片和现场被害照片,白喜荣说:“值班人员
      被害的情况是:一号尸体,当班更夫郭怀庆,他头部前额中一枪,被害位置在值班
      室内;二号尸体,带班保卫科科长方大鹏,身中三枪,被害位置为卷帘门内侧,从
      中枪的部位和数量看,他曾与罪犯发生过搏斗;三号尸体,值班干部、库房员葛大
      军,后脑中一枪,被害位置为一楼洗澡间内,被害前被捆绑在椅子上;四号尸体,
      库房员高波,头部、胸部各中一枪,同样被害在洗澡间内。值得说明的是,高波被
      捆绑在椅子上,头部和身上曾遭到重力击打。而且这个高波并不是当晚值班人员,
      他为何到现场,至今还是一个谜。从目前掌握的现场情况看,歹徒在作案前已经经
      过了周密的研究和部署,手法毒辣,分工明确,作案后,从容地处理了现场,应该
      说没有在现场留下更有价值的侦破线索。”
      
          “再高明的案犯,也会百密一疏,我们必须依靠现场,让现场说话。陈平,你
      有什么补充吗?”路标说。
      
          陈平站起身,“经过对现场的认真勘查和分析,我认为案犯在现场遗留了四条
      十分重要的信息,即作案的时间条件、结伙条件、工具条件和环境条件。”
      
          一直不语的才良赞许地点点头。
      
          陈平站到幻灯前说:“通过对尸体勘验和对四名受害人离家时间的推测,四人
      至少要在当晚7 点才能全部到达考古研究所,因此案犯作案时间应该确定在晚7 点
      至11点这个时间段,这是时间条件;第二个条件是结伙条件。从现场被枪杀四人分
      析,尤其是带班科长被害前还有与案犯发生搏斗的痕迹,以及两人被捆绑,说明案
      犯至少应该是三人以上结伙,否则根本无法制伏四名值班人员;对于工具条件,从
      现场提取的弹头看,所发射的七枪来自于一只利剑牌小口径手枪。最让我们匪夷所
      思的就是环境条件,从现场被杀四人的位置看,案犯似乎完全清楚四人在什么位置,
      因此可以毫不浪费时间地一个一个杀掉。更为诡秘的是,案犯竟然能够确切掌握考
      古研究所当天的值班人员,因此,我认为案犯中至少应该有一个人对考古研究所的
      值班情况和格局了如指掌。”
      
          路局长点点头,“说说你得出案犯熟悉考古研究所这个结论的证据。”
      
          “从罪犯选择在4 月5 日这个晚上作案,到顺利地进入现场实施犯罪,都计划
      得十分周密,判断十分准确。怎么说呢?案犯抢劫考古研究所,就必须打开库房。
      在现场,我们既没有看到企图使用其他工具破拆库房的设备,也没有发现库房受到
      过外力损坏,库房是用钥匙打开的。那么,问题恰恰出在这里。考古研究所文物库
      房大门一共三把锁,钥匙分别由三个人掌管。库管员葛大军和高波手里各一把,库
      房科科长吴起掌管一把。三把钥匙,缺一不可。奇怪的是,吴起最近有病住院,他
      这把锁已经有两个月不用了。而另两把钥匙分别掌握在葛大军和高波手中,他们俩
      人如果不同时在场,库房大门还是无法打开。因此案犯既要知道这天葛大军或高波
      当班,又要知道葛大军或高波必须来考古研究所。而4 月5 日根本不值班的高波,
      却要在下班后的时间单独来考古研究所,这可能是突破本案的关键中的关键。”
      
          才厅长轻声说:“很有道理。”
      
          陈平接着说:“还有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库房门的报警器早在一个月前就坏了,
      一直没有维修,可是,报警器不仅被人砸坏了,上面还发现了两枚指纹,这两枚指
      纹十分可疑。我的汇报完了。”
      
          白喜荣瞥了一眼走回座位的陈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由于其他工作正在进行,下面请才厅长给我们作重要指示。”路标说。
      
          才良表情凝重地说:“同志们,这个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可谓
      震惊全国。部长、省领导都在密切关注着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全国人民也都在关
      注这起案件。因此,案件是否能破,什么时候破,不仅关系贺阳百姓安危,更关系
      到我们警察在群众中的形象。今天这个会,我们先是简单地通报一下案情,大量的
      工作还在后头。我代表省厅讲四点意见:一、按照省领导的指示,由省、市两级公
      安机关的主管领导亲自挂帅,我是破案指挥部总指挥,路局长是副总指挥,我将一
      直坐镇到案件破获;二、迅速组织考古研究所内部职工开展座谈,迅速摸清四名被
      害人的基本情况、接触关系、活动规律、工作规律,以及案发前后的可疑情况,从
      中发现破案线索;三、由指挥部领导立即直接出面,分别找四名被害人家属谈话,
      全面了解被害人的家庭情况、交往关系、案发前被害人的活动情况,以及破案的相
      关重要信息;四、现场勘查和现场走访还要继续,陈平对案件的初步分析很有质量,
      大家要抓住这些看似简单的细节,在不为人所重视的细节上求本逐末,尽快侦破此
      案。”才厅长看了一眼龚志宏,“正好省厅督察总队的副总队长龚志宏也在,在做
      好‘邓光辉致死案’重审启动工作同时,我命令督导组对这起案件要随案督察,对
      发动群众、摸排犯罪嫌疑人等破案关键环节进行全程监督。希望大家各尽其职,不
      能懈怠。”
      
          路标站了起来,“刚才才厅长的指示很重要,应该是我们破案的指导方针。朴
      主任,你马上把今天的案件分析会记录整理一下,以简报的形式发到每个参战单位。
      另外,起草一个命令,从即日起,全市民警取消节假日,办案单位的侦查人员一律
      吃住在单位,全员全力投入案件侦破。”
      
          考古研究所后院用于开会的会议室成为了“4 ?5”案件侦破组的第二办公室。
      
          陈平送走张所长,准备和秦涛开车去考古研究所招待所时,吕红霞打来了电话,
      掩饰不住兴奋地告诉陈平,她的出国手续终于办下来了。陈平不耐烦地打断吕红霞
      的兴奋说:“局里刚开完会,要求全警出动,所有刑警必须吃住在单位,有事必须
      跟路局长请假。我们现在忙得脚跟打后脑勺,什么也顾不上了,有什么事等我把案
      子破了再说。对了,我这儿的兄弟们经常赶不上吃饭,你帮我买几箱方便面送到我
      单位来。”
      
          吕红霞的兴奋虽然没有得到陈平的回应,可她还是很兴奋,毕竟期盼几年的出
      国手续批了下来。至于陈平何时能和她一起去美国,无非是个时间问题。再说,陈
      平也不可能立刻和她去美国,父亲还在监狱,她不能把父亲一人留在贺阳。
      
          吕红霞下班的时候,去超市给陈平买了几箱方便面和一些生活用品。从小她就
      习惯了父亲的数日不归,陈平干刑警以后,数日不归便被陈平传承了过去,虽然她
      也有过意见,但毕竟数十年受父亲熏陶,在工作的关键时刻她还是理解并支持陈平
      的。用陈平的话评价她就是:小事糊涂,大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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