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从香港改用东京时间之后，天亮得格外慢。1 月8 日凌晨4 时30分，夏衍与 友人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早餐，走上逃亡之路后，想饱餐一顿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从香港经过长洲岛到澳门，除去日寇的盘查掠夺外，还要预防海盗的洗劫。这 一带的海盗懂得出门人把纸币缝在衣服里的诀窍，从内衣到鞋袜完全剥去，然后扔 你件旧衣服遮体。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把钞票放在纱布里，用橡皮膏贴在脚心。 与夏衍同行的司徒慧敏、金山、王莹、郁风等人约好了7 时在西环一个冷僻的 码头集合，这行人都称得上是电影界、戏剧界的“大腕”，因为名气太大，走陆路 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准备乘走私船只经长洲岛过伶仃洋到澳门，然后由澳门地 下党和秘密联络站帮助他们经广州湾或江门、台山到桂林。 6 时，东方露出一丝微光，几个人分散轻轻下楼，一个跟着一个悄悄疾走。对 面就是日本兵驻扎的房子，惊动他们可是了不得的。街上的逃难的行人一下子多了 起来，他们可能也早已在家中等待宵禁解除的这一刻。 到了码头船还没雇好，大家互相告诉自己编好的假名、职业，互相调笑着化装 之后的形象。夏衍化名黄坤，一身广东人常穿的“唐装”，手拿一把雨伞，加上刚 蓄的两撇加拉罕式小胡子，俨然是一个地道的港商。大导演蔡楚生身穿蓝灰色长衫， 头戴一顶灰色旧毡帽，鼻梁上架着一副旧太阳镜，扮作失明老人，走路还要妻子陈 曼云“搀扶照顾”。再看王莹，这位因主演《赛金花》红遍全国的美女明星，用锅 烟子涂黑了面庞，看模样像一个捡煤屑的穷妇，可脚上还穿着长统丝袜。于是有人 对她不彻底的化装提出批评，说她上半身过火，下半身不足。 过海的小船来了，长不足3 丈，宽不足3 尺，这样的小船能过伶仃洋吗？没有 人对此提出疑问——在海里遇到麻烦也好过留在香港。 海面风平浪静，尽管无风可乘，却也没遇到什么麻烦，麻烦还是来自日本人。 快到长洲岛时，鬼子的巡逻汽艇发现了，追了上来。“停船、停船！”鬼子们不等 船停稳，拿着棍棒就跳了上来。 王莹的不彻底化装引起了日本兵的注意，他们用棍棒拨弄着她还留着卷痕的头 发，要仔细研究一下。 此时，最不宜出面的夏衍硬着头皮用日语谎称是从香港疏散到乡下的商人，与 日本兵交涉。突然听到乡音，日本兵口气放松了，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下来。有惊无 险，经过一阵“攀谈”，日本兵挥手放行。 在长洲岛停留一晚，次日一行人过内伶仃洋到达澳门，然后在澳门地下党组织 的帮助下，化装成富商，坐走私船经过北水到达台山，然后步行到开平、肇庆，又 坐船经梧州、柳州到达桂林。 从这条路脱险的还有李少石、廖梦醒、范长江、梁漱溟、金山、金仲华、谢和 赓、张云乔、华嘉、千家驹等几十人。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