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穆大国,今年50岁,出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农村。在高大强去俄罗斯“淘金”
      事迹的感召下,他准备到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市的乡下种地。为了进一步考察论
      证,他亲自办理了七日游的旅游护照,在抚远县口岸登船,来到了俄罗斯的哈巴市。
      在翻译的推荐下,穆大国见到了哈巴市消费社社长杜尔盖夫。杜尔盖夫一听说穆大
      国要承包这里的土地,高兴极了:“我们这里的土地很多很多。只要你们能来,我
      一定能帮助你们的。”
      
          当即,杜尔盖夫特派了专车,将他拉到乡下去考察。就在这时,穆大国就把自
      己所要掌握的情况一一记在了心里。回国之前,穆大国与杜尔盖夫达成了承包50垧
      土地的意向性口头协议。
      
          带着希冀,穆大国一家五口人,来到了抚远县浓桥镇。把小儿子和小女儿交给
      亲属家照顾,自己和妻子、大儿子一起进入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市的乡下。当天,
      他找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市的杜尔盖夫,正式签署了承包一农庄的50垧土地30年的合
      同。紧接着,在杜尔盖夫的陪伴下,穆大国一家三口来到了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土
      地。当天,他们在田间搭建了临时窝棚。一切安排妥当以后,穆大国又将播种的工
      具和农机具,通过海关运到了住地。
      
          马上就要春耕了。根据这里的气候、土质,穆大国承包的50垧土地,最适合种
      植大豆了。可是,在家乡的播种量和这里的播种量完全不同。这里需要的是大量的
      机械播种,需要大量的柴油和汽油。可眼下准备的,只是大豆种子。而所需要的柴
      油和汽油等款项,尚有10万元左右的缺口。
      
          怎么办?
      
          穆大国安顿好了临时家庭以后,立即返回了国内,他先后来到了抚远县、绥化
      市、北林区、望奎县,以及黑河市、大庆市,走进亲戚朋友家,好歹凑足了10万元
      人民币。
      
          妻子问他:“是怎么借的?”
      
          穆大国长叹了一声:“那还用问嘛!当然是高息抬的呗!”
      
          妻子担心起来:“如果还不上,这息滚息、利滚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穆大国笑了,拍了一下妻子的肩膀:“这个问题,你不要怕!我们这不在‘淘
      金挖银’么!没有一定的投资,根本也换不回来更大的利润呀!”
      
          穆大国带领着大儿子,驾驶着机车,贪黑起早地翻地、耕地、起垄。然后,又
      动用复合式播种机播种大豆。父子俩谁累了,就相互调换一下岗位。实在是坚持不
      了,马上停下机车,躺在驾驶室里眯瞪一会儿,然后接着再干。
      
          穆大国的妻子更是忙个不停,除了按时给他们父子俩送去饭菜以外,还要到机
      井旁边挑水,并把播种下地的种子选好筛好浸好。每当父子俩吃着那可口、有一定
      营养的饭菜时,穆大国的妻子就在背后啃着上顿没吃完的硬馒头,就着几条咸菜,
      喝着凉水,将就将就就算完事了。
      
          经过近20天的机械播种,50垧土地已经播下了收获的希望。由于疲劳至极,穆
      大国父子俩用了两天两夜时间,美美地、踏踏实实地大睡了一觉。当太阳升起来的
      时候,穆大国站在窝棚外面,手指着刚刚播种完的土地:“你看好了!如果没有天
      灾,我们的梦想就要成为现实!到那时,我和你妈给你娶一个漂亮的媳妇。然后,
      在抚远县城购买一套豪华型的住宅楼!”
      
          大儿子笑着点了一下头:“我相信,我们爷儿俩的汗水绝不能白流,我就盼着
      这一天呐!”
      
          一眨眼,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绿碧绿的庄稼,就像活泼可爱的孩子一样,露出
      了灿烂的笑容。它们那锦簇的绿装就像仙女的衣裙,就像宫女的锦缎。一阵阵暖风
      吹来,满山遍野的绿毯,此起彼伏地点头迎接着来自中国的农民。眼望着丰收在即
      的田野,穆大国的心,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得很呐!
      
          可是,雨魔正悄悄地向他袭来。一天夜晚,正在睡梦中的穆大国,突然被震耳
      欲聋的雷声惊醒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搅得天地一片迷蒙。哗哗而下的雨柱,仿
      佛把天空戳了个窟窿。暴雨在汇成水流的地面上击起了泡沫和水花,狂风又把水花
      吹成了团团水雾。
      
          穆大国窝棚被狂风暴雨包围了,穆大国50垧大豆已被狂风暴雨浸泡和吹打得七
      零八落。
      
          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大片的田野,被雨水冲得支离破碎。堆积成团的大豆秧苗,被雨水冲卷得各奔
      东西。一眼望去,整个田野就像癞疮的脑袋一样,令人特别地生厌。
      
          穆大国站在窝棚前,两眼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
      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
      
          月亮,已经悄悄地移到了西南方向。启明星,偷偷地闪现在天空。
      
          穆大国的妻子自始至终地站在他身后,不时地为他更换着衣服。她不敢惊动自
      己的丈夫,她太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了。在这关键时刻,丈夫需要的是鼓励、安慰、
      支持、帮助、理解,更重要的是需要勇敢和坚强。
      
          穆大国转过身来,将手扶在妻子的肩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后,他回到窝棚
      里,一头扎到板铺上,蒙着大被,呼呼大睡起来。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两夜。到
      了第四天,穆大国醒过来时,妻子紧紧地握住穆大国冰凉的手,含着眼泪:“大国,
      你不要害怕,大不了重头再来!”
      
          穆大国点了点头,他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妻子的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儿子的
      胳膊:“你们都不要为我操心,我不会就此倒下去的!你们放心,列宁的警卫员瓦
      西里说过,粮食会有的,面包会有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磨难与痛苦
      
          一场罕见的洪涝灾害,将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市所有的农田冲刷得颗粒无收。
      绝望的俄罗斯农庄的庄主和农户们,显得特别无奈和恐惧。他们纷纷流向城市,寻
      找每天能挣到伏特加酒钱的工厂和企业,以此来度过西伯利亚的每一天。
      
          灾害过后,身在异国他乡的穆大国更加艰难和痛苦。
      
          洪涝灾害之前,穆大国全家的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一洪涝确使他们
      措手不及。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而且每顿做饭之前,他们必须将灶坑里的污水淘干
      净。然后,将没有淋湿和泡湿的却是半潮不干的柴禾填进去,一点一点地烘烧着。
      就是这样,一顿饭需要四个半小时,在那个时候,你想要喝上一碗汤,那可是最奢
      侈的事情了。一条咸菜,全家三口人分成三份,谁都舍不得吃,而是用舌头舔,用
      嘴嘬。因为你一口吃掉,这就标志在一个月,乃至两个月没有盐味可尝了,三个人
      谁都不忍心夺吃另一人的咸菜呀!
      
          面对难题,穆大国马上想到的是,必须到100 公里以外的集镇上购买面粉、食
      盐、豆油等日用食品。可是,眼下道路堵塞,沿途泥泞,根本骑不了自行车,只能
      是徒步。与此同时,根据穆大国的观察,附近村庄的村民们都已转移到各大集镇和
      各大城市里。还有,洪涝灾害的困扰,使得当地的野狼和成群结队的乌鸦纷纷出动,
      寻觅着“猎物”,以解腹内的饥饿。
      
          他怀揣着卢布,手拎着铁棍,告别了妻子和儿子,向100 公里以外的集镇走去。
      当穆大国第二天中午到达附近集镇时,大街上的俄罗斯人,纷纷驻足观看这一“天
      外来客”。穆大国什么都不顾了,来到了中国人开办的综合商店,选购了半袋白面、
      半袋大米、五斤食盐和10斤豆油。然后,他又在那里购买了两根火腿肠、一个面包,
      就着半斤白酒,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酒足饭饱以后,穆大国肩扛着、手拎着,向
      自己的住地奔去。
      
          太阳就要落山了,穆大国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必须快速穿过前面的一片树林。
      那里是野狼出没之地。
      
          就在穆大国踏着泥泞的道路,穿过一片白桦林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划破了无垠的空间。穆大国冷不丁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两眼快速地搜索着。被
      洪水冲刷倒伏的草丛里,站在一匹红着眼睛、瘦骨嶙峋的野狼。看样子,这匹野狼
      已有七八天没有进食了。虽然饥饿在侵蚀着野狼的肌体,可一点都没失去它那贪婪、
      凶狠、残忍的本性。
      
          没有别的去路,左右两侧全都是杂草丛生的壕沟,双方狭路相逢了。
      
          穆大国一边与野狼对峙着,一边从肩膀卸掉编织袋子,又将豆油桶放在地上,
      随手操起一丈长的铁棍。此时的野狼,在饥饿的困扰下,不顾一切地向穆大国跑来。
      当相互距离不到两米远的时候,一声嚎叫,野狼一个纵跃,伸出两只前腿,直接向
      穆大国扑来。穆大国挥起铁棍用力一扫,一下子击中了野狼的前爪。只听一声怪叫,
      野狼又来一个侧身,歪着身子向穆大国扑来。野狼的另一只前爪抓住了穆大国的前
      胸,他惨叫一声,五道长长的血印,他的胸前瞬间血迹斑斑。穆大国的衣服被野狼
      扯碎了,他用衣角抹了抹血迹,反手挥起铁棍,一个横空扫月,正好击打在野狼后
      腿上。
      
          这一下子,打在了野狼的致命之处。这匹野狼企图向穆大国进行反扑,因后腿
      骨折,疼痛难忍。当穆大国再一次挥起铁棍时,负隅顽抗的野狼伸出它的前右腿,
      又一次找准穆大国的空当儿,将他的左腿狠狠地撕扯着。也就是两秒钟的工夫,穆
      大国左腿的一块肉被撕开,已显露出了白骨。穆大国紧咬牙关,一声大吼,照定野
      狼的头部狠狠地猛砸下去。不一会儿,这匹野狼口吐血沫,伸了伸残腿,死了。
      
          此时,也不知道穆大国从哪里来的劲头儿,他将野狼的尸体捆绑在铁棍的一端,
      又将一袋子米面捆绑在铁棍的另一端,手里领着盛装豆油的塑料桶。用撕碎的衣服
      将前胸和左腿上的伤口用布条缠了又缠后,他朝着自己的住地奔去。
      
          由于穆大国过度劳累和超负荷的搏斗,距离住地还不到2 公里时,他再也坚持
      不住了,连人带物跌倒在泥泞的道路上,“呼呼”大睡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凉风吹过,穆大国睁开了眼睛,可他的身子如同灌了铅一样,几次努力挣扎也
      都一动不动。当穆大国拖着袋子,拉着野狼,推着塑料桶,在泥地上爬行不到半公
      里时,他又昏过去了。
      
          穆大国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在喊他,又在推他,可他怎么都不肯睁开
      眼睛。这时,黑压压的一群乌鸦,一下子扑到了穆大国的身上,扑到了野狼的尸体
      上,扑到了米面袋子上,它们相互啄食着,并用尖硬的嘴叼啄着穆大国。疼痛,使
      得穆大国又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猛地爬起来,挥起铁棍击打着不知道死活的
      乌鸦。有几只乌鸦,被击落在地上。
      
          穆大国将四只已死的乌鸦缠绕在一起。然后,他采取了“蚂蚁搬家”的方式,
      分成两份儿,一份儿一份儿地爬着向住地挪去。
      
          深夜。当穆大国将第一份物品拖到窝棚时,他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根本没有入
      睡的妻子和儿子,急忙下地,将穆大国抬到板铺上。这时的穆大国,用手指了指外
      边,又昏了过去。
      
          噩耗与打击
      
          穆大国趁着洪涝灾害渐渐消退之时,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市,找到了俄方朋友
      杜尔盖夫。对于穆大国的遭遇,杜尔盖夫深表同情,并表示: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
      挽回穆大国的经济损失。
      
          在朋友杜尔盖夫的努力下,农庄庄主决定免去穆大国承包租金一年,立即将租
      金返到他的手中,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为俄罗斯农业开发作贡献。听到这个消息
      以后,穆大国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他含着泪说:“谢谢了!我真得好好地谢
      谢你们啊!”
      
          穆大国本来想回到住地,将这一消息转告妻子和儿子。可又一想,春季期间,
      在家乡高息抬的款可怎么办呢?他决定派人立即回国,向朋友、亲属、乡亲们解释
      清楚,恳请他们再缓期一年,第二年肯定连本带息还清。可眼下穆大国正急于与杜
      尔盖夫和农庄庄主进行返款的洽谈。没有办法,他只好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大儿子。
      
          穆大国的大儿子什么话都没有说,第二天,打点行装返回了国内。他用两天时
      间,到达了家乡黑龙江省望奎县。在父亲的欠款名单下,大儿子逐家挨户地进行了
      拜访,口干舌燥地说明了俄罗斯境内遭遇洪涝灾害的情况,恳请各位叔叔、伯父、
      兄弟、姐妹们,再宽限一年。
      
          这立刻遭到了部分亲属、朋友、乡亲们的反对,他们不但不依不饶,反而还将
      穆大国的这一行动视为“穷折腾”和“瞎胡闹”。穆大国的大儿子拖着疲惫的身躯,
      回到了俄罗斯哈巴市的乡下住地,用一种似乎是绝望,但听起来又是劝慰的话语说
      :“爸爸!我看咱们能躲过洪涝灾害这一劫,可躲不过亲属、朋友、乡亲们对我们
      的逼迫啊!爸爸,我们下一步可怎么办呀?”
      
          穆大国听后,觉得有些奇怪:“儿子,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大儿子叹了一口气,眼泪悄然从眼眶里流出来:“爸爸!亲属、朋友、乡亲们
      的借款,那可是不依不饶啊!他们把话都说绝了,如果不还款就要把你告到法庭上
      去!”
      
          穆大国听后,禁不住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他们对咱们不理解,那是情理
      之中的事情。如果把我告到法庭,那我就去应诉,我一个人顶着!”
      
          大儿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爸爸!如果是这样结局的话,那我们还
      有活路么?”
      
          穆大国生气地怒吼着:“瞧你这个样儿!简直就是一个逃兵、软蛋!你怕什么?”
      
          大儿子彻底地绝望了,他默默地喝了一杯白酒,悄悄地离开了窝棚。然后,他
      沿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土地,足足走了一整天。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矿泉水瓶子,灌
      了满满的农药,踉踉跄跄地走向了50垧土地的最边缘,夜风呼啸着刮向一个黑暗幽
      冥的去处———田埂边。他掏出了矿泉水瓶子,“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太阳刚刚落下山时,穆大国和他的妻子回到了窝棚,一看大儿子不在,觉得有
      些奇怪。当穆大国发现桌子上的遗书时,他什么都不顾了,撒开两腿,四处寻找,
      但没有发现儿子的下落。
      
          10月中旬。按理说,穆大国和妻子应该起程回国了。可是,在俄罗斯朋友杜尔
      盖夫的帮助下,俄方退还给他的款项还没有到位。为了明年的生产,他不能走,他
      不能回国,只能耐心地等待。
      
          不回国,这就意味着穆大国和妻子,将要在俄罗斯度过那漫长难熬的冬季。冬
      季的到来,取暖、吃饭、行走、穿戴等方面,必须提前准备充足,以防意外。取暖
      是过冬的第一任务。除了在当地购买原煤以外,取火、生火所用的柴禾到什么地方
      弄去?
      
          有了!洪涝所冲积的大量秧苗,现已枯干萎缩,这些就可以就地解决。于是,
      穆大国和妻子起早贪黑在田野里忙来忙去。他们俩将这些柴草,一捆一捆地背到窝
      棚附近堆积着。还不到十几天的时间,窝棚旁边已经堆积成山了。穆大国望着这一
      垛垛柴草,点着头:“即使我们不烧煤,光烧柴草,也能度过这个冬季了。”
      
          穆大国的妻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这片土地最东边的小树林里还
      能弄回树叶子呢!”
      
          说完,穆大国和妻子来到距离窝棚10公里处的小树林旁边。两个人不由分说,
      挥起耙子,连搂带捡。就在这时,妻子在树叶覆盖下的小水沟里,发现一件令她特
      别眼熟的衣服。她揉了揉眼睛,张着大嘴,伸出右手舞动着:“大国,大国,你快
      来看!这是什么?”
      
          穆大国放下铁耙子,快步走到妻子跟前,顺着手指方向一看,他立时惊呆了:
      这不是我大儿子的衣服么?
      
          穆大国浑身哆嗦。当他走近衣服跟前,伸手一提,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堆白
      骨!同时,在这一堆白骨的脚下,还有一个矿泉水瓶子。穆大国扑通一声,趴在了
      这一堆白骨上面,失声哭喊着:“儿子啊!我们可找到你了!你怎么死在这里呀!”
      
          此时此刻,穆大国的妻子更是悲痛欲绝,几次昏厥。
      
          第二天尸骨火化,穆大国用红布将大儿子的骨灰紧紧地裹包着,安放在窝棚外
      边临时搭建的小屋里。每天晚上,穆大国没有眼泪,没有语言,只是搬了一把凳子,
      坐在大儿子的骨灰前面,一坐就是一夜。当东方的启明星就要升起来的时候,穆大
      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流满面地唱起了《望星空》。
      
          当穆大国和妻子沉浸在失去大儿子的悲痛之中时,一个更大的打击,毫不客气
      地向他们袭来!
      
          穆大国的小儿子、小女儿,寄托在抚远县浓桥镇的亲属家。可他的小儿子小穆
      二却在抚远县职业中学读书,皆因远离父母,小穆二的学习成绩始终处于班级中等
      水平。小穆二不想让父母为他操心,勤奋刻苦,不辞辛劳,决心不依靠父母闯出一
      片新的天地来。
      
          就在当年的期末考试中,小穆二过关斩将,取得了全年级第三名的好成绩。当
      天晚上,班级几名好朋友欢聚在一起,在一小饭店里庆祝。饭桌上,小穆二多喝了
      一杯白酒,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同学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更不知道自己
      是怎么走出饭店的。
      
          小穆二走着走着,脑海里闪现出父母在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种地的情景,闪现
      出哥哥喝农药自杀的情景。他的头脑,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踉踉跄跄地行走
      了几步,用手扶住了电线杆子,低着头,又呕吐了几口。就这样,小穆二朦朦胧胧
      地又神差鬼使地从抚远县城北出发,沿着早已冰封的黑龙江江面,朝着东北方向走
      去。走着走着,当小穆二已经接近黑龙江北的俄罗斯境内时,突然从一片小树林里
      窜出七八名俄罗斯边防巡逻兵。不由分说,他们上前就将小穆二拦住。
      
          这时,小穆二不知所措,一看俄罗斯的士兵,吓得大哭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为什么要抓我?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干,我是来找我父母的,你们放开我!”
      
          俄罗斯的边防兵们,叽里哇啦地说了一大堆俄语,小穆二听不懂。而小穆二哭
      着喊着说的话,他们也一句都听不明白。俄边防兵们连推带拥,将他塞进了巡逻车
      里,将小穆二连夜送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市边防看守所。
      
          在边防看守所里,小穆二受尽了毒打和折磨,小小的年纪怎能经受住如此的惊
      吓和刑罚?在审讯过程中,看守所的审讯人员先是对小穆二劈头盖脸地抽打,然后,
      又是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小穆二蒙了,呆了,傻了,哑了。
      
          一连七天七夜,小穆二都没有进食,精神恍惚地叨念着:“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干,我是来找我父母的!你们放开我!”
      
          就是这三句话,小穆二饭不吃,脸不洗,水不喝。无论是看见谁,他都是这三
      句话。后经狱医诊断,结论是间歇性精神失常。
      
          就在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市边防看守所的15天时间里,小穆二身体受尽了折磨
      和精神摧残。俄方不得不将小穆二押到黑龙江江边,升起了俄罗斯国旗。当我国边
      防部队得知有情况时,也升起了我们的五星红旗。然后,双方边防部队进行了“越
      境人员交接”仪式,小穆二由我边防部队带回了抚远县。此时的小穆二,蓬头垢面,
      衣服褴褛,目光呆滞,步履踉跄,完全与上学的小穆二判若两人。
      
          当穆大国见到小穆二时,这位东北硬汉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坚强与成功
      
          大儿子自杀,小儿子精神受挫,接二连三的打击,并没有击倒穆大国。相反,
      他比以前更加坚强。在亲人、朋友面前,穆大国说的话很少了。他相信,只要始终
      保持高昂的斗志,始终拿出攀登高峰的劲头和心态,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就是
      这样,穆大国带着小穆二,来到了佳木斯市、哈尔滨市、沈阳市和北京市,多次医
      治。儿子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治疗,恢复得使人非常满意。
      
          儿子病情好转以后,穆大国在国内又将儿子、女儿进行了妥善安置。然后,他
      又急如星火地走进了俄罗斯,与妻子一起,来到哈巴罗夫斯克市找到了俄罗斯朋友
      杜尔盖夫。在这位异国朋友面前,穆大国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自己的苦难和委屈,恳
      求朋友们的帮助和支持。
      
          穆大国的泪水,深深地打动了杜尔盖夫善良的心。他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精神,
      除了帮助中国朋友免去下一年的土地承包费以外,还出资为穆大国购买了明年的种
      子、肥料、机油、粮食等。当杜尔盖夫将这一车车种子等物资运到穆大国的住地时,
      当杜尔盖夫将自己的一包包卢布交到穆大国的手里时,这位中国东北大汉又流出了
      激动的泪水。
      
          有了这一保障,穆大国信心百倍,干劲倍增。为了防止洪涝灾害的再一次袭击,
      穆大国和妻子对田野的排水设施进行了修整。同时,对个别地块的坝埂和水沟进行
      了清理和加固。有一天上午,他和妻子在田间劳动,一不小心,被机车磕绊了一下,
      一下子扑到了机车的轮胎上。当时,他的胳膊、前胸、大腿严重创伤。妻子扶起他
      时,他都站立不起,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可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回
      到了窝棚里。当他坐在板铺上时,两条腿已经肿得连袜子都脱不下来了。
      
          尽管这样,穆大国不喊苦,不叫累。坚持着和妻子一起把另外一段排水沟清理
      完毕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当穆大国苏醒过来时,只见他的妻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热气腾腾的鸡肉、
      鸡汤端到了他面前。穆大国一看,什么都明白了:“你是不是把咱们家的小公鸡杀
      了?”
      
          妻子点了一下头。
      
          穆大国没有责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滴热泪从眼角处悄然流下。他望着自
      己的妻子,生活中的精神支柱,心想:多少个月了,可能有一年多了,我都没有吃
      到鸡肉,没有喝到鸡汤了,我多么想尝一口呀!
      
          就在异国他乡度过我国春节的那一天晚上,穆大国和妻子包了一大盖帘饺子。
      午夜12时,穆大国和妻子冲着家乡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地喊着:“我的父母啊!
      我的儿女啊!对不起了!我只能用这一形式,向你们拜年了!”
      
          然后,穆大国将一小碗刚刚煮熟的饺子,从窝棚里端出来放在大儿子的骨灰前。
      
          之后,穆大国回到窝棚里,拿出大儿子生前最喜爱的电子琴,情不自禁地连弹
      带唱地唱起了《苏武牧羊》。时而低沉,时而悲怆,时而激奋,时而激昂……
      
          第二年秋天,穆大国承包的50垧土地,获得了空前大丰收。个别地块创造了单
      产6000斤的纪录,平均垧产达到4000斤,总产量20万斤,实现收入25万元。良好的
      经济效益,使得穆大国对扩大生产规模有了更大的信心,第三年他投入了30万元,
      增加播种面积300 公顷,第四年开发总面积已达到了800 公顷。
      
          此时此刻的穆大国,在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市出名了,当地的广播电台、电视
      台、报社记者们,纷纷来到他的住地,采访他,宣传他,赞扬他,他都一一婉言谢
      绝。2008年10月末,穆大国将自己承包的庄稼收获完以后,带着妻子,将大儿子的
      骨灰,轻轻地、慢慢地、悄悄地、静静地捧回到了自己的国土,自己的家乡———
      黑龙江省望奎县。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