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陆春和上告
      
          “301 ”专案里,有一个案中案,案中案里有一个传奇人物———陆春和。
      
          陆宝义和陆春和,几十年前是老邻居,其父辈就是好朋友,相处融洽,称兄道
      弟。80年代后,两个人又在一个公司任职,陆宝义任常务副经理,陆春和任主管生
      产经营副经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后来,陆宝义见利忘义,诈骗、侵财,
      还要独吞陆春和为法人的化工厂,陆春和亲眼目睹了陆氏兄弟组织黑社会的种种罪
      行,忍无可忍,一纸诉状,把陆宝义告到法庭。
      
          1998年6 月16日,陆春和拿着一沓厚厚的举报材料,不计后果,由县告到市,
      由市告到省,一路举报陆宝义犯有诈骗罪、妨害公务罪、非法拘禁罪和贪污罪等十
      大罪状。这是一个让牛城为之战栗的举动,一个让人一听都哆嗦的冒险行动。许多
      人说:你疯了傻了,还是不要命了,敢告活阎王陆宝义?可陆春和却“顽固不化”,
      在几级司法部门不予支持的情况下,他终于见到了当时的省委书记。省委书记亲自
      批示要严查严办。有了尚方宝剑,下面不得不办,可是,把诸多罪行几乎全部抹掉,
      最后,仅以妨害公务和非法拘禁两项罪名判了陆宝义二年半徒刑。陆宝义用金钱通
      路,结果,一年多就出来了。
      
          1998年,牛城老百姓检举陆宝义的控告信,像雪片似的飞往市委、市政法委。
      根据这些举报,市委一名副书记主持会议,牛城公检法的头头们都参加了会议,那
      位副书记对陆宝义强行侵财的罪行特别气愤,力主重拳出击。会议形成决议,要求
      牛城的公检法三机关,认真查办陆宝义案件。可奇怪的是,会议的所有情况,包括
      谁说了什么意见,谁坐在哪里,连会议的一些细节,陆宝义都知道。他恨透了市委
      副书记某某某,他要主动出击。于是,这个胆大包天的黑社会老大,毫不忌讳地放
      出风来:你要我进监狱,我先把你全家都灭了。说来也怪,一时间,牛城的大街小
      巷,几乎人人都在传:
      
          听说陆宝义要杀某某某书记全家?
      
          对呀,你没看见书记吓得家里新买两条大狗吗?
      
          某书记现在晚间都不出来散步了,怕黑社会在背后捅刀子。
      
          陆宝义的跋扈早已尽人皆知。1998年,陆宝义的老丈人和邻居朱某因为地界发
      生纠纷,老丈人知道自己的姑爷是牛城老大,就立即派人送信。黑老大听说老泰山
      受了委屈,火冒三丈,立即派人前往,结果,五六个人一顿拳打脚踢,朱某当即被
      打成伤残,送往医院治了一个来月才基本痊愈。朱某是化工总厂的工会干部,权势
      不大,可他的内弟却是牛城检察院的副检察长,他的另一个弟弟是派出所所长。按
      说,这样的政治实力也算够大了,可也奈何不了陆宝义。他们不能超越法律,必须
      依法办事。有一次,他们到省里上告,省里很同情,立即批复牛城认真查办,可牛
      城的“地头蛇”们,硬是没理那根胡子。
      
          还有一件事,那是1992年,陆宝义的外甥陈某,在一家歌舞厅抢了一位顾客5000
      元人民币,被害人举报到当地派出所。时任派出所所长带领几名民警赶赴现场,将
      陈某抓获,并往派出所押送。有人将此消息告诉了陆宝义,不一会儿,陆的轿车就
      和派出所的警车在路上相遇。陆用自己的车顶住警车,大摇大摆地走下车。黑老大
      和派出所所长有一段对话:
      
          陆:因为什么抓我小舅子?
      
          所长:抢钱。
      
          陆:我不管什么事,把人放了。
      
          所长:我是在按照治安条例执行任务,你不要干扰办案。
      
          陆:啥他妈条例,我他妈就是条例。
      
          说完,上去就给所长两个嘴巴,然后一声嚎叫:卸车,放人!陆的手下有七八
      个打手,都拿着木棒和铁器,上前砸开手铐,先把212 警车的线路拽断,然后就噼
      噼啪啪把警车砸个稀巴烂,打手们强行把人犯从警察鼻子底下抢走。所长仅带三名
      警察,要强行对付这些歹徒,势必发生流血事件,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马上向公
      安局主要领导汇报,可那位主要领导竟哼哼哈哈地没表态!这使我们又想起了被打
      入黑社会里的刑警大队长姚某说的“牛城的特殊性”。
      
          以上这几件事,陆春和都知道,但他没想到,厄运和死神来得那么快。
      
          2.血洒京哈路
      
          2002年2 月,陆宝义被提前释放。他没想回家,他要报仇。经过一番精心策划,
      给陆春和凑了四条罪状,然后,又找他的哥们儿编织假证,并用钱买通了执法人员,
      一纸诉状,就让无罪的陆春和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诈骗犯。
      
          当时,陆春和的家住在秦皇岛,2002年8 月16日下午,陆春和正在温煦惬意的
      海边散步,一抬头,看见陆宝义和两个警察站在了面前,没等他缓过神来,陆宝义
      便抡起冰冷坚硬的手铐,向陆春和的头上砸来,陆春和的右上额当时就被砸开了一
      道大口子,一股黏糊糊的血液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没等陆春和说出话来,一副冰
      冷的手铐便把他的双手死死铐住。
      
          一个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囚犯和警察一起去抓捕所谓的“犯罪嫌疑人”,这在
      全国司法办案的历史上,实属奇闻,有可能创造了吉尼斯纪录。
      
          循规蹈矩的陆春和问两个警察:怎么让他来抓我呢?那位同来的警察说了一句
      经典———我们也是有营业执照的国营炮子!连车都是陆氏家族的高级轿车。
      
          陆春和一上车,就等于进了临时监牢。在车上,陆宝义让那名年轻的警察骑在
      陆春和的身上,他和另一名警察轮流殴打。从秦皇岛开打,一直打到过了兴城——
      —250 公里,两个多小时,一个黑帮指挥两个警察,打累了,打饿了,他们去吃喝
      玩乐,而陆春和被铐在一个旅店的暖气管子上,他们给他灌了一口米汤,再没给吃
      的,他的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滴答滴答往下淌血,连地上都被鲜血染红了。陆春
      和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已经昏迷。第二天早上,他们叫了半天,才把陆春和喊醒。
      从兴城上路一直到哈尔滨,虽然陆春和满身是血,但陆宝义还是不解恨,一边打一
      边骂:你他妈把我整到监狱你就算赢了,你做梦去吧。他阴笑着问陆春和:疼吗?
      我这回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天日,要是打死你就把你扔下去喂狗。车
      行至沈阳,陆宝义正打得起劲,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陆春和听到电话那边说:二哥,
      你尽量别把他打坏了,别打出事了,啊。这边说:靠,打不死,放心吧。(来电话
      的就是那位猫给耗子溜须的公安局领导张某。)这时,陆春和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
      气了,他已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他太了解陆宝义了,反抗会招来更残酷的折磨,
      求饶也换不来同情,陆宝义是个魔鬼,魔鬼没有慈悲。陆春和咬着牙挺着:我不能
      死,我要活下来,我就不信共产党的天下,总被这些人一手遮着。陆宝义看到陆春
      和死硬地挺着,越发来气,他坐在一边喘了口气,又重新拿起他一路上使用的凶器
      ———底子上钉了钉子的皮鞋,还有他身上的皮带,两条警鞭,打在身上,皮开、
      肉绽、淌血……这种酷刑从秦皇岛开始打到兴城,又从兴城一直打到哈尔滨。这本
      是一条通向祖国首都的路,可一个无辜的人,却泪洒尘埃,血流京哈路……
      
          哈尔滨到了,他们的车停在松花江公路大桥上,这时,陆氏团伙的二号人物陆
      宝成的轿车正等在那里。陆氏二兄弟站在一边,嘀咕了半天,不一会儿,派人到市
      场买了一身衣服,裤子是米黄色的,汗衫是灰色的,几个人撕扒撕扒给陆春和换上。
      原来,陆春和的衣服已经成了血衣,浸透鲜血的衣服已经和身子紧紧地粘在一起了,
      换衣服等于给陆春和扒了一层皮。陆春和的脚下淌了一地血,那一套血衣被他们扔
      到松花江里去了。陆氏二兄弟,看到车内的坐垫子上、天棚上,都血淋淋一片,为
      了遮人耳目,他们到哈尔滨一家汽车修配厂,把车内车棚和整个坐垫子,完全撤换
      掉。说来也蹊跷,这些血迹斑斑的罪证,是2002年扔在修配厂的,可当“301 ”专
      案组于2006年去修配厂调查时,还在一个旮旯里堆着———真是老天有眼呐!
      
          到了牛城,陆氏兄弟把囚车开到商贸城小区,这是当年陆宝义被抓走的地方。
      今天,我陆老大又回来了!他向召集起来的人们讲话:我把这个王八犊子、真正的
      诈骗犯陆春和抓回来了!你们看,这就是整我陆宝义的下场……陆的喽们,一片叫
      喊助威,几个打手又把陆春和围住,一顿暴打。“示威”完了,羞辱完了,囚车在
      暴徒们一片歇斯底里的狂喊声中开走了,一直开到牛城看守所。
      
          在整个示威过程中,那两位警察站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仿佛坐在台下欣赏
      节目的悠闲的观众。
      
          3.看守所里的恶作剧
      
          把陆春和羁押在看守所,需要履行交接手续。当时,看守所里有一名带班班长,
      一名值班警长,两个人一看陆春和被打得满身伤痕累累,当即拒绝收监,就说:你
      们把人打成这样,我们怎么收?这以后要出了问题,我们负不起责任。那位一路上
      殴打陆春和的民警说:你要不收,这个人往哪儿放啊?陆宝义一听不高兴了,气汹
      汹地说:不收不行,有点伤也死不了,你要不收我找你们局长陈某去。两个民警当
      然认识陆宝义了,到一边小声说:咱们惹不起呀,收下吧。又转过身来对他们说:
      但是,我们得把伤势登记一下,以前的事我们不负责任。陆宝义不耐烦了,骂骂咧
      咧地说:靠,你愿意登就登,以前的事用不着你管。
      
          在看守所的第二天,那位一路上押送的警察赵某和另外一名警察祝某来了,他
      们要把陆春和带到外面去审讯,可看守所的一名值班民警坚决不同意,于是只好把
      陆提到二楼谈教室。这时,祝某给陆宝义打电话:二哥,人提出来了,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陆宝义威风凛凛地进来了,后面像众星捧月似的十几个打手紧紧跟随。
      陆宝义的胸前戴着一枚贵宾卡,用红绸带系着,这种贵宾卡只有市委市政府领导和
      人大政协领导才可佩戴,持有此卡就有资格进出监舍畅通无阻。审讯的套路还是老
      规矩———先“熟皮子”即暴打一顿。陆宝义领着两个警察,先把陆春和用手铐铐
      上,让他双脚双手着地撅着。他们便用脚踹,踹了一气,太累,陆宝义就拿起装满
      水的矿泉水瓶子打。用这种东西打人,疼得厉害,但看不出外伤,打完后,疼得不
      能翻身不能动弹,这是一种很隐蔽很阴损的打法。几个人打累了,坐下来,边喝水
      边审讯。陆宝义得意地看着四肢着地的陆春和,挑衅地问:疼不疼?陆春和浑身颤
      抖着,汗珠子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但他还是不吱声,用他的沉默对抗着。突然,陆
      宝义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浮出一丝笑影,说:让他起来,把手铐子摘下来。两个
      警察马上照办。陆宝义笑着对陆春和说:来,坐下,咱俩谈谈。陆春和吃力地坐在
      一个小凳子上,思索着,等待着,他知道陆宝义又有新的损招了。果然,陆宝义说
      话了:我说陆春和呀,咱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知道我陆宝义的能量,我要是
      想让你死,你肯定活不了,但今天,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我给你一条活路,你
      马上拿出50万元,我说句话,放你出去。陆春和当然愿意马上出去了,就说:我什
      么都没了,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我上哪儿整50万元哪!陆春和说完,思想一转念,
      又说:那样吧,我先给你们写个欠条,我马上回去向亲戚朋友借,保证能凑够50万。
      陆宝义和两位警察听完,到另外一个屋合计了一会,回来对陆春和说:那不行,你
      写了欠条,出去了,结果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你去?那位姓祝的警察接着说:那样
      吧,你给家打电话,告诉他们把钱准备好,然后我们去取。陆春和知道,家里根本
      没钱,即便有钱,也不能办一枪俩眼的傻事。
      
          50万没拿到,陆宝义羞恼成怒:你他妈耍滑头,那你就一辈子过生不如死的日
      子吧,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放着阳光大道不走,你偏要过人不
      人鬼不鬼的生活,你就别怨我了。他突然大喊一声:继续揍!那两个警察,一个拿
      起小型手铐子把陆的两个大拇指死死地夹上,另一个用手枪式的电棍捅陆春和,陆
      宝义用矿泉水瓶子狠打陆春和,陆春和的肋骨已经被打折,在地上躺着,嗷嗷喊叫。
      
          陆春和在看守所里,共煎熬了两年多(27个月),先后审讯了30多次。奇怪的
      是,没有陆宝义在场和牵头,司法部门的干警们,从来不单独审讯。
      
          一天,陆宝义和两名警察,还有手下的十几个打手,蜂拥而至,他们仿佛嗅到
      了什么,进屋后,又是一顿暴打。紧接着,陆宝义逼问陆春和:我问你,你到检察
      院翻不翻案?你到法院翻不翻案?你说!陆春和学聪明了,赶紧说:我不翻案,你
      放心。站在旁边的警官赵某某说:你要不翻案,把右手举起来,跟着我宣誓,我说
      一句,你跟着说一句,现在开始。于是,看守所里,出现了一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让人欲哭无泪的恶作剧场面———赵警官举着右手绷着脸说:我保证,到检察院不
      翻案!陆春和跟着说:我保证,到检察院不翻案。赵警官又大声说:我保证,到法
      院不翻案!陆春和跟着学:我保证,到法院不翻案。
      
          4.盼来盼去还是阴天
      
          果真,第二天上午,牛城检察院宋某来到看守所,目的是对陆春和实施批捕并
      让陆春和签字。陆春和知道,牛城参与办案的大部分干警已经被陆宝义收买,他盼
      望司法程序的下一步———检察院的介入。可陆春和在看守所4 号监舍里,隔着铁
      栏往外一看,领头的还是陆宝义!宋某让陆春和在批捕书上签字,陆春和拒签,宋
      某问陆春和:你过去不都认罪了吗,今天怎么不签字啊?陆春和说:过去是他们对
      我逼供信,你们检察院办案讲证据,连证据都没有,怎么给我定罪呀?停了片刻,
      陆春和问宋某:公安局审讯我,是陆宝义领着,你们办案为什么还有陆宝义参与哪?
      这位宋某一时语塞,少顷,说出了又一句经典:啊,啊,我们,我们是联合办案!
      陆春和长叹一声无言以对。陆宝义不干了,在监舍外,乱蹦乱跳,大喊大叫:你他
      妈要不签字,你就在这里蹲一辈子,别想出来,憋死你!因为隔着栅栏,他们打不
      着,陆的打手们,到外面捡了一堆石头块,往里抛石头打陆春和,陆春和就躲到监
      舍里面,外面打,里面躲,外面催逼签字,里面不签,相持4 个多小时,陆春和无
      奈,终于签字。初看起来,这像一场游戏,但这种游戏,很像动物园里人对动物的
      戏耍和摧残。
      
          不久,案子转到了上级———绥化市检察院。陆春和想:这回该有希望了吧。
      说来也怪,希望像一个精灵,你一想,它真的到了。第一个接手这个案子的叫张某
      某,是一位副科级检察员,他首先来看守所提审陆春和,可当他阅完陆春和的卷宗
      后,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对陆春和说:这样的案子我不能接,证据不足根本
      立不住,纯粹扯淡!然后,又对陆春和说:你要不服,必须拿出有理有据的申诉材
      料,法律是最讲证据的,你写完材料可以交给院长,交给我也行。张某某的几句话,
      让陆春和心里一阵激荡。一个被诬陷被折磨得山穷水尽的人,听到一句温暖的话,
      就像走在漫漫沙漠里饥渴难耐,忽然听到了淙淙流水声,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转
      瞬,泪流满面地哽咽着说:谢谢……
      
          可他又错了。这次来审他的是另一位张某某,张某某第一次来审讯,陆春和向
      他进行了申诉,并把陆宝义诈骗萧山两百多万元和其他几项罪状作了汇报。张某某
      听了没吱声,表情很沉重的样子。可是,一个月后,张检察官第二次来时,态度大
      变,语调生硬,对着陆春和大喊大叫,陆春和说什么他也不听,态度蛮横地说:关
      于陆宝义的问题,我们调查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又接着对陆春和说:你的问题就
      这样了,你想推也推不掉,你就签字吧。陆春和一看,那上面有四条罪状,⑴重复
      出售福顺楼获赃款12.7万元。⑵侵占资金51万元。⑶诈骗化工厂窃为己有。⑷做假
      账(这就是陆宝义给他编造的所谓四条罪状)。
      
          陆春和按手印了,手,是颤抖的。但他没流泪,他知道,在恶人面前流泪是一
      种徒劳,因为,恶人不相信眼泪。不知为什么,按完手印,他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
      手,那手,怎么看都像杨白劳的那双手……
      
          5.一张带血的“私制”判决书
      
          可执拗的陆春和还不死心,还有一道关———法院。他要在法院这最后一道关,
      洗清罪孽,还己清白。陆春和万万没想到,这最后一道关,不是阳关道,还是一道
      鬼门关。因为,有一个叫宋某某的法官在把守着。
      
          2003年,陆春和的案子转到绥化市中级法院,案件归刑二庭主管,庭长叫宋长
      春。宋原在牛城当过法院副院长,牛城当然有一批好友,当年和陆宝义也熟悉,但
      走得并不太近,可近几个月以来,两下走动频繁,甚至如胶似漆了。因为,陆宝义
      知道,为陆春和案件把最后一道关的肯定是宋某某,陆宝义多年来练就了这两下子
      ———高明而准确的预见。
      
          一天,陆宝义和原配夫人刘金玲(刘金玲没生儿子,陆家想传宗接代,又娶一
      房,条件是若生个儿子留下做小老婆,若生个女儿给5 万元抱着丫头走人。刘金玲
      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是陆的得力助手,因此办了个假离婚。)突然到宋府拜访。进
      屋后,刘金玲就上前抱住了宋夫人刘某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求情:唉呀,老
      妹呀,我们老陆让陆春和那个王八犊子整得好苦哇,硬是叫我们老陆蹲了一年多小
      号哇,这回陆春和的案子归大哥管了。刘金玲泪眼蒙,妩媚地看了宋某人一眼,又
      转向宋夫人:老妹啊,你帮帮大姐吧,大姐一辈子忘不了你们两位菩萨呀。陆宝义
      这时插话了:宋庭长,陆春和是条狼啊,这回要判就得重判,不能让他反过把来,
      他要反把,没咱们好哇。刘金玲一边哭着一边拿出包好的10万元人民币塞给了宋夫
      人,宋长春斜睨了一眼,他知道那是10万元人民币———在这方面他是火眼金睛。
      陆宝义看了一眼宋长春,宋长春的脸无波无浪,没有表情,陆宝义灵机一动,假装
      对着夫人愠怒地说:哎,宋庭缺你那两个破钱哪?说着,又拿出20万,放到了茶几
      的下面。宋长春假意推辞了一阵,还是笑眯眯地让夫人把钱捧到里屋去了。30万元
      进账了,宋夫人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花,把刘金玲的手拉过来,一边抚摸着一边说:
      大姐,放心吧,判多判少判轻判重,俺老宋说了算。刘金玲笑得星光灿烂:老妹呀,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让我可怎么感谢你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说完,又抱住宋夫人贴脸,眼泪沾到了宋夫人的脸上,刘金玲赶紧用香手帕给轻轻
      地擦拭干净。宋长春没像夫人那么露骨,只对着陆宝义说了三个字:放心吧。说完,
      拍了拍陆的肩膀———陆感觉到,宋的大手很有分量———他知道,这就是拍板。
      
          可是,这中间,出了一件让陆宝义不能接受的事情。一天,陆宝义和刘金玲到
      宋某某家探风,宋某某告诉他,法院初定对陆春和判15年。陆宝义一听就翻脸了:
      15年不行,坚决不行!必须判无期!宋的表情有点犹豫和为难。陆宝义告诉他:手
      软就是自杀,判十几年,再减刑,几年就出来了,陆春和能善罢甘休吗?你怎么还
      糊涂呢!陆宝义刷一下子把一个大提包的拉锁打开,又从里面拿出30万元,把钱放
      到茶几下面后,说:这钱你收下,我再到别人家看看(指其他公检法人员)。我就
      不信用100 万买不下陆春和的人头!他又对着宋某某一字一句地说:庭长,你是专
      门抓人和杀人的,无毒不丈夫哇!说完,拎着装满赃款的大提包怒气冲冲地下楼了
      ……
      
          在陆宝义金钱的诱惑与威逼下,以宋长春为首的几个检察官、法官们,终于出
      卖了灵魂。宋长春把陆春和15年徒刑改判成无期徒刑。按刑法规定,凡无期、死缓、
      死刑三大刑,都必须经法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可是,当301 打黑专案组去查阅
      存档记录时,竟没查着,审判委员会的成员谁都不知道此事。
      
          这是一个私制的带血的假判决书———又是一个吉尼斯新纪录!一个中级人民
      法院的刑庭庭长,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让人毛发倒竖!
      
          2004年9 月30日,宋长春到牛城送达判决书,心情格外好。可陆春和一看判决
      书上写着“无期”两个字,眼冒金星,脑袋一下子就木了。陆问:法律是不是讲实
      事求是?宋答:当然。陆又问:福顺楼我一栋没卖,一分钱没得,怎么能定我犯法?
      化工厂从来就不是我个人私产,我只是投钱入股,我一件物品没拿过,一分钱没分
      过,我诈骗什么了?陆春和面对判决书上的罪状,一一驳斥,说得慷慨激昂唾星四
      溅。可宋的态度平和,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当然,那笑,有点玩世不恭,有点得
      意忘形,其实,那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极度慌乱。他慢慢腾腾地对陆春和说:难道公
      检法三机关都错了?难道你没罪别人硬给你捏造的?难道从安达公检法三家到绥化
      市公检法三家,所有的人都是坏人?你能把六家公检法的所有证据都推翻?你说吧,
      你上不上诉?陆春和把嘴和眼睛都闭上了,他知道宋和陆宝义是同伙,在他面前,
      多说一句话都是徒劳和浪费,就说:不上诉。宋没让陆春和签字,自己匆匆地在判
      决书上写了几个字,走了。
      
          6.宣判大会上的闹剧
      
          2004年4 月17日,绥化市中级法院在牛城召开陆春和宣判大会。别的犯人参加
      宣判大会,就是戴上手铐,可是陆春和却被交叉大背铐,一个50多岁又满身是病的
      人,一走路就跌跟头,陆春和向法警请求能不能也像别的犯人那样别上大铐。那位
      法警说:没有陆宝义的话,我们不能改变姿势。参加宣判大会的共有80多人,陆春
      和一方有爱人张力勤,哥哥和律师共3 人,家里的其他人都没让来,怕有危险。其
      余都是陆宝义那边的人。陆春和的座位也很有意思,让他坐在前面的一个单独的小
      凳子上,而陆宝义坐在他的后面,把脚蹬在他的凳子上。陆春和说的话稍不合他口
      味,他就用脚踹他,或小声骂他:靠,你他妈老实点,不行,你他妈再重说……可
      陆春和知道,这是公开场合,在台上坐着的司法干部就五六位,这是自己说话的好
      机会。所以,审判长宣读完一条罪状和他对质时,陆春和都回答说这是莫须有的罪
      名,是假证。每当这时,会场就乱哄哄一片,一些人把脚放到桌子上,用脚敲桌子,
      有的用手拍桌子,有的跺脚,吹口哨,有人大喊:什么是假证啊?还他妈文绉绉的
      呢……在会场混乱之时,陆春和的律师孙某某为其作无罪辩护。孙律师正在辩解,
      绥化市检察院的一位检察官在审判台上一拍桌子,大喊一声:你凭什么说他没有罪?
      啊?这时,一些人站起来,忽地一下子奔孙律师来了,有的人喊:揍他!会场完全
      乱了,宋某某一看会场乱了,也喊了一声:你们要再闹,把你们撵出去!可没人听
      他的,这时,陆宝义站起来,背着手,在地中间走了一趟,会场立马鸦雀无声。审
      判大会继续进行。陆春和向审判长提一个问题:请问宋审判长,你在安达当法院副
      院长那么多年,你不知道陆宝义是黑社会头子吗?他完全是用非法手段采证,这能
      真实合法吗?宋某某支吾了一会儿,说;他是不是黑社会与本案无关。陆春和又接
      着说:我在这里争取立功揭露陆宝义的罪行可不可以?另一名审判员说:可以。陆
      春和开始检举陆宝义诈骗等一系列罪行。宋某某始终不表态,另一名姓李的审判员
      面对陆春和说;你的举报如核实后,你有重大立功表现。这一下炸了窝了,宣判大
      会结束后,陆春和上了囚车,陆宝义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等着,我非得整死你!
      陆宝义的打手们,呼啦一下子把车围住,吵吵嚷嚷要把他拽下来揍他,几个法警连
      拉带劝,给陆春和解了围。陆春和的哥哥、爱人和律师,怕遭毒打,不敢在牛城吃
      饭,打一辆出租车跑到大庆龙凤吃的饭。孙律师忧心忡忡地说;法律竟然被践踏到
      这种程度,我当了一辈子律师从来没见过……
      
          7.倾家荡产,全家蒙难
      
          陆春和遭冤,全家蒙难。2001年,陆春和的侄女结婚,陆宝义的打手们到婚礼
      大厅寻衅滋事,把陆春和的侄子打得头破血流,手机也被抢走了。陆春和的弟弟去
      派出所报案,可是,一位副所长王某因为是陆宝义的哥们儿,反倒把陆春和的侄子
      押到派出所禁闭室里,把那些打手都放了。案子结束后,陆春和的侄子不敢在牛城
      呆了,跑到秦皇岛躲起来了。陆春和的弟弟当时家住在商贸城7 号楼,陆宝义的家
      住在9 号楼,每当两人见面,陆宝义就咬牙切齿地骂:你等着,我早晚把你们全家
      都给灭了,让你们不得好死!日复一日,逢见必骂,陆春和的弟弟要是和他们争论
      几句,就遭拳脚。以后,陆春和的弟弟被吓得不敢下楼,整天闷在屋里想心事,于
      2005年11月7 日,突发脑溢血,仅仅54岁就去世了。陆春和的姑娘原本在学校当老
      师,外孙子7 岁在小学一年级读书,陆宝义派打手经常来威胁,扬言把他外孙子整
      死,姑娘整天提心吊胆寝食不安,后来支撑不住,好端端的工作也不要了,跑到秦
      皇岛打工去了。
      
          为了给丈夫讨回公道,陆春和的妻子张力勤,走街串巷,奔走呼号,吃尽了苦
      头,饱尝了人间冷暖,几近崩溃。张力勤本来是安达市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陆春
      和遭难后,她的所有头衔被无端取消。2002年,陆春和被抓不久,张力勤到安达市
      公安局向一位主要领导申诉,可这位领导竟然说:啊,你丈夫的事,我不大清楚,
      你去找具体办案人员吧。(陆春和的大案局领导不知道,岂非咄咄怪事!)张力勤
      又去几次,这位领导都是一躲二藏三溜,有一次,张立勤已经看见他进了办公室,
      但无论怎么敲门,里面就是不吱声。张力勤到安达检察院,检察院一位不让透露姓
      名的人告诉她:你别找了,谁都不敢为你说话了,陆宝义已经给检察院下话了,谁
      要是帮陆春和喊冤,他就整死谁。张力勤到安达法院,根本没人接待,人们都像躲
      瘟疫那样躲着她。有一次,张力勤到法院上访,在走廊里,正好对面来了一个很熟
      悉的老朋友,两人过去见面都是有说有笑,张立勤刚想说话,那人却一个急转身急
      匆匆地溜了。张力勤不死心,又到绥化市中级法院找一位副院长,那位副院长说:
      我们中院从来没办过错案,你就认了吧,不会错的。她又去找那位宋庭长,宋某某
      兴致很好,竟然给张立勤讲起了哲学,他说,第一,古今中外,一个没进过监狱的
      人,不是个完整的人。第二,一个没有受过挫折的士兵,永远当不上将军……张力
      勤想,那你为什么不到监狱里历练历练呢?(宋某某按照自己的哲学思想,在陆春
      和冤案真相大白后,夫妻二人因受贿罪真的去监狱里历练了。)
      
          张立勤又想到了过去一贯支持他们,又特别清楚陆宝义罪行的那位市委副书记。
      可那位副书记被吓破了胆,张立勤进屋后,他赶紧到窗户前东张西望了半天,问:
      后面没人跟着吗?张立勤向他倒苦水,向他请教求助,可这位领导告诉她,你千万
      别说到我们家来过,以后再也别来我家了,这要是让陆宝义知道,我家就遭殃了!
      张立勤流着泪走出了那位领导的家。从那一刻起,张立勤才记住了一个成语———
      世态炎凉。
      
          张力勤深深地感到,自己太无助,也太单薄了。而陆氏团伙,则像一堵墙挡在
      前面,让她寸步难行,像一座山,压在她的头上,让人窒息。她现在才深刻地认识
      到黑社会的厉害———黑老大就是制造黑暗的,黑社会让社会黑暗,黑得让你看不
      到一丝光亮,黑得无边无岸!
      
          但她不能停步,她整天整夜地奔波,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满嘴大泡,嗓子也
      哑了。2001年,一个夏日的傍晚,她一连三个昼夜没休息,一天连一顿饭都没吃上,
      在回家的路上昏倒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她醒过来时,自己正躺在路边的壕沟
      里,她使劲回忆着,终于想起来了,她已经在壕沟里昏睡一宿了。张力勤摇摇晃晃
      地往家走,可是,家,已经是个空壳,丈夫蹲进深牢大狱,自己到处碰壁,儿女四
      处逃窜,家破人亡。她抬起头,仰望蓝天,一轮朝阳刚刚升起,世界是美好的,可
      是,可是,牛城为什么总是阴天哪!
      
          陆春和的哥哥陆某某也跑了绥化多少趟,但不管找到谁,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
      复,不是推托就是不接待。有一次,他终于找到了绥化市委一位管政法的领导。听
      了陆春和大哥的申诉后,这位领导很同情,当即就给安达公安局领导某某打电话,
      某某领导当时说得挺好。市委领导又给安达检察院打电话,答应得也很好。这位领
      导最后说:你回去吧,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法律是公正的。谁犯法都跑不了。陆
      的大哥回来对家人一说,全家都非常高兴,可是,等来等去,安达这面,一动没动。
      
          8.监狱里的追杀和转机
      
          历经两年零三个月在看守所内猪狗不如的磨难,陆春和戴着无期徒刑的帽子,
      被羁押在呼兰监狱。
      
          陆春和失望了。他躺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苦思冥想- ———陆宝义的势力太大了,
      不管陆春和的案子转移到哪儿,陆宝义都会先一步赶到,不管是谁担任陆春和的主
      审官,都能被陆宝义的钓饵钩住并为之效力;不管是警官还是检察官抑或是法官,
      只要是陆宝义撒出用金钱编织的大网,出污泥而不染者少之又少。陆春和知道,陆
      宝义虽然是一个不识几个大字的文盲,但对于“进贡”,绝对是个高手。
      
          给陆春和带来巨大精神动力的是时任黑龙江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杨焕宁。一
      天,陆春和在监狱里看到了杨焕宁发表在《黑龙江日报》上的一篇文章,杨书记的
      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他想,这才是代表我们党发出的反腐打黑除恶的正义之声。他
      暗下决心,不把他们彻底揭露出来,死不瞑目。在牢狱6 年,他写了几十封上告信。
      可是,后来了解,这些信多半被监狱某某扣押。
      
          陆春和不知道,他和陆宝义团伙的斗争,已面临一场生死决战。
      
          最初,他在狱中负责统计人数,这在监狱里,是个难得的差事。可突然间,有
      一位副大队长,故意找他的别扭,撤销了他的分工,无缘无故地在寒风刺骨的夜里,
      罚站一宿,并指使犯人用凳子,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陆宝义的黑手又伸进监狱里来了。陆春和的一举一动,都被陆宝义通过眼线,
      看得一清二楚。没过几天,又突然通知他从呼兰监狱转往泰来监狱。他被法警架着
      上了囚车的时候,他几乎一阵眩晕。莫非陆宝义要下手了?可是,他在泰来监狱时
      间不长,又被秘密转监,他惶恐极了,这次是转到哈尔滨监狱,陆春和感到,似乎
      有一个魔鬼的影子举着屠刀在他的身后追赶,总也甩不掉。
      
          陆春和只想对了一半———魔鬼陆宝义用金钱编织的黑网,真的撒到了呼兰监
      狱。陆宝义计划拿出20万元人民币,收买监狱干警某某某,让他监视陆春和,并不
      断折磨陆春和。更主要的是斩草除根,把陆春和打死在监狱。
      
          陆宝义实施杀人的方案已经形成,只等动手。
      
          那么,是什么人,为什么把他一次又一次地转监呢?正在陆春和惶恐之际,监
      狱里来了三名穿警官服的司法干警,他们声称是省委和省政法委派来的,要了解陆
      春和的案情。领头的是绥化市刑警大队长,姓周。可不管是谁,陆春和是徐庶进曹
      营———一言不发。第二次,这几个人又来了,陆春和还是一言不发。陆春和内心
      在激烈的斗争:
      
          他们到底是真共产党,还是穿着警服的陆氏团伙?
      
          可第三次来时,那位周大队长说了几句话,他说:你的罪状是诈骗、侵财、重
      复出售福顺楼等。可是,你诈骗的化工厂没在你手,你一分钱没得着,出售楼房你
      也一分钱没得,说你侵占50万,你也是一分钱没到手,化工厂的产权证也不是你的
      名字,你是两手空空,闹个诈骗犯,你这个无期徒刑是怎么来的呢?
      
          是什么人能把自己的冤屈说得如此准确?陆春和的眼里放出了惊喜的光,他忽
      地站起来,泪水和着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他一下子握住了周大队的手和另外两
      名同志的手。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怎知道,今日里救苦救难的亲人来到面
      前。亲人哪,你们终于来了……
      
          这几个人是301 专案组派来的。他们是在黑龙江省委的高度重视下,专门成立
      的陆春和专案组的组长、副组长。为了辨别陆春和案件的真伪,301 专案组已经内
      查外调了将近一年时间,这次,是专门来解救陆春和的。按陆春和的话说,他们是
      真正的共产党,是陆春和的救星。原来,他们早就在监狱里派了卧底,掌握了陆宝
      义的杀人阴谋,没等陆宝义举起屠刀,就把陆春和三次秘密转监,从死神手里夺回
      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身陷囹圄的陆春和不知道,那个磨刀霍霍的黑老大也不知道。
      (在和平年代的打黑行动,已经动用了战争年代的特殊手段。)陆宝义以为,阴谋
      即将得逞,陆春和一死,后患全除,陆氏集团将全面接管牛城,他几年来梦寐以求
      的当安达市人大副主任甚或当上安达市市长的美梦,就会一步一步实现。
      
          人一得意,就要忘形,在这时候,另一伙黑势力陈安民团伙,与陆氏团伙发生
      火并,双方参与殴斗的有近百人,围观群众几千人,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陆宝义在双方格斗后,向着围观群众大声喊叫:今后,谁他妈敢和我陆宝义叫板,
      我就灭了他!陈安民被抓后,陆宝义曾扬言:我花200 万,要他的人头!把他整死
      在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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