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黄国平的“应急小分队”
      
          临床心理学博士黄国平供职的绵阳市三医院,也是“四川省精神卫生中心”所
      在地。
      
          “512 ”那天下午,黄国平同国家疾病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取得了联系,请
      求心理危机干预方面的技术支援。次日,黄国平主动在绵阳市广播电台作灾后心理
      反应及其应对的科普宣传。震后第三天,黄国平在医院抗震救灾分指挥部授权下,
      以“市三医院心理危机干预应急小分队”名义招募了七十多位志愿者,经过10分钟
      培训(主要内容即对灾民讲些什么,不该讲什么,以及怎样讲等等)后,浩浩荡荡
      干劲十足地分赴绵阳九洲体育馆等灾民安置点,但被拦阻。
      
          5 月17日,卫生部的心理援助专家组赶到,黄国平带着专家也进不了九洲体育
      馆,被拒理由是他们没有这样的任务安排。
      
          黄国平只好带着“小分队”来到绵阳中心医院、三医院、404 医院和520 医院。
      他们给每位伤病员,以及医护人员发放一张写着几个字的纸,上面赫然写着:灾后
      心理自助。
      
          在绵阳三医院,通过与伤病员和医护人员的交流、沟通,他们在卫生部心理专
      家等外援队伍的帮助下,摸索出一套可供借鉴的心理危机干预模式。比如,在骨外
      科,固定一到二名心理或精神科医生,由心理医生直接解决受伤者的心理问题。医
      院工作人员有问题也可找心理人员解决,既便捷易行,又有安全感。
      
          北川公安系统有一民警,“512 ”短短半个小时,使他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之前,父亲和他一家三代住在一百多平米带有小花园的宽敞房子里。现在,父母、
      儿子,连同住房都没有了。妻子在地震中肋骨被震断,头皮撕裂。原本就性格内向
      的妻子,从此变得更加内向。每当说起地震,两人就相互抱怨。每天的日子就在抱
      怨和沮丧中度过。“我该不该离婚,黄博士你说!”他不止一次这样问黄国平。
      
          还有一个北川县医院的护士,任何人跟她提孩子她就情绪激动,掉眼泪,不吃
      饭。那天,哭得眼泪汪汪的她又不吃饭了,旁边的人赶紧叫我过去,“黄博士你快
      来,我们没法吃饭了。”经过我们的努力,如今这个护士很少提灾难,逐渐变得阳
      光起来。
      
          “心理危机干预越早越好!”黄国平指出,“”9 ?11> 事件发生那天,心理
      危机干预专家和消防队员、警察是同时进入灾难现场的。对于地震,72小时为救人
      的黄金期,也是心理疏导的黄金期,如果提前进行心理干预,就不会出现3 至6 个
      月的灾后心理疾病发病的高峰期。“
      
          后来,黄国平他们被当成了中科院的一个队伍,“混”进了九洲体育馆。
      
          当他们进去时,38岁的刘军疯了,全身一丝不挂,又跑又笑。他随后被送到了
      精神病院。
      
          刘军是北川县曲山镇人,地震夺去了他妻子的生命,家财尽毁。现在刘军已经
      出院,在北川擂鼓镇的灾民安置点四处游荡。他时常沉默不语,四处扒土。
      
          面对突然出现的情况,九洲体育馆的工作人员开始主动找黄国平他们。
      
          还有一个安置点的干部也曾拒绝对灾民进行心理干预,没过几天,他哭着找黄
      国平。这位被殴打的干部面对一些情绪狂躁的灾民,无计可施。
      
          到5 月下旬,全国各地的心理危机干预志愿者纷纷涌进绵阳,当地的干部才发
      现,心理危机干预工作原来不是没事找事,黄国平他们的工作终于得以被重视。
      
          张娜在地震中失掉了上幼儿园的女儿。由于被切除了子宫,女儿是她的命根儿。
      在医院治疗中,她经常眼神呆滞,眼珠不动。
      
          5 月20日张娜的样子吓坏了她的亲人。姐姐想让她哭出来,“我们觉得她就是
      被一口气憋成这样子,哭出来就好了。”
      
          姐姐抱着她大哭,希望张娜也哭。但张娜不哭,姐姐拍打张娜木然的脸,“你
      哭吧,你女儿没有了,我儿子也没有了……”
      
          在黄国平看来,张娜姐姐的做法就是非专业的揭伤疤行为。
      
          “错过早期心理危机干预时机,被认为是许多地震致疯者的悲剧。不过,张娜
      是悲剧中的一个幸运者。”黄国平说。
      
          在黄国平的过问下,张娜最初被送到绵阳三医院;后又转院到广州接受治疗。
      
          作为四川省境内最大的精神病院,加上地震后新收治疗的,绵阳三医院已收治
      了500 多人。该院7 月就收治了100 多名精神疾病患者。黄国平介绍,“北川幸存
      医务人员70% 有抑郁障碍,34% 有创伤应急障碍……情感麻木,失去了人情冷暖…
      …”
      
          渐渐地,一些部门开始重视心理问题。8 月15日上午,绵阳市公安局政治部主
      任找到黄国平,希望对绵阳5000名参加了抗震救灾的警察进行心理危机干预。这位
      主任说,有些警察的情况“很糟糕”。而此前一天,绵阳的消防大队也邀请黄国平
      去为消防官兵作心理危机干预。
      
          对团体进行心理危机干预,不可能像对待个人那样,花太多的时间。黄国平说,
      通常将患者30人、60人、90人不等召集到一块儿,进行集体心理干预,我们称这种
      做法为“破冰行动,建立关系”。讲解的内容为:第一步讲解灾后心理知识,科普
      教育,集体作放松训练。之后,完成心理评估。第二步,进行小组辅导,将同样创
      伤,同样背景,同样问题的患者集中到一块,每6>8 人为一小组,称为“同质小组”
      辅导。目的是让小组人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彼此有一种认同感,归宿感,以及向
      他人学习的过程。这样做的弊端是:遇到个人化,深度化的心理问题就会谈不下去。
      第三步,个别的深度治疗。比如,老是回避社交,成天睡觉。碰上这种病例,就得
      单独处理,往往要治疗好几次。
      
          据中国心理学会调查,灾后有超过50支1000多人的心理救援队伍赶往四川灾区。
      
          这些救援者帮助了多少人,尚无数据统计,目前绵阳市心理干预组进行了群体
      心理辅导万余人,个别对应心理干预3000多人。
      
          四川省教育厅8 月20日出台文件,将心理辅导纳入灾区中小学必修课。
      
          2.长虹培训中心的辅导课
      
          绵阳长虹培训中心,北川中学高一的一个班,正在上心理辅导课。教室前面的
      黑板上,写着几个圆体字形的彩色大字:
      
          面对愤怒———当我们越来越长大
      
          “愤怒”下面画着两个怒发冲冠的漫画性质的小孩头,给课堂平添出几分欢快
      幽默的气氛。
      
          再下面挂着些红色气球。
      
          黑板头顶的墙壁上方,是温家宝总理的题词———多难兴邦。
      
          站在黑板前面的心理咨询老师,和蔼可亲地面对着学生:请同学们想象一下,
      当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愤怒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因事件不同,愤
      怒会有不同的表现,我们可以给愤怒划分出等级来:一分是最低程度的,有点生气
      ;五分最愤怒,怒不可遏。从一分到五分,愤怒程度不断增强。请同学们五个人一
      个小组,首先请小组内一位(比如甲)同学用身体表现某个程度上的愤怒,然后另
      外(乙丙丁)三位同学来猜是多大程度的愤怒。最后一位(戌)同学来决定采用哪
      位同学的猜测,并与表现愤怒的同学一起询问他的答案,决定最后的等级。每个人
      都要表演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愤怒级别,最后由你们组的同学表演给大家看。每个
      级别的愤怒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
      
          老师走下讲台,笑容可掬:现在请同学们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我们一起来做呼
      吸调节法———
      
          “伸直腰杆,坐端正;闭眼,双手自然放在两膝上,全身各个部位都要放松。
      
          “好,先深呼吸一口气,要尽量吸足气,然后慢慢呼出来,身体保持最舒适的
      状态,让脑子安静下来。再做一次,速度要缓慢,呼气的长度要长于吸气的长度。
      这就叫‘呼吸调节法> ,它能使我们迅速地冷静下来。冷静之后,我们就能合理地
      处理愤怒了,坏脾气出来时只要给自己三秒钟做个深呼吸就会变好。奇怪吧,三秒
      钟前还那么愤怒的脾气怎么没有了?
      
          “同学们,现在请大家站起来,做放松运动,对,前面一排的同学向左转身,
      后面一排的同学帮前面的同学捶捶背……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现在我们换个姿
      势,后边同学的右手放在前面同学的肩上,左手放在身边同学肩上;前排同学的左
      手放在身边同学的肩上,右手臂与右边同学的左手臂搭在一起;靠墙边同学的手呢,
      轻轻撑着墙。然后闭上眼睛,感觉一下,是不是有一种热流在我们体内流过?”
      
          ……
      
          老师回到讲台,轻轻摁下了放在讲台上的播放机按钮,歌曲《歌声与微笑》的
      音乐声顿时在教室里荡漾开来。
      
          3.香港来的天使
      
          心理辅导教室里,高二女生任蓉抱着一只猫,坐在长凳上等待香港来的心理理
      疗师蒙而惠给自己作心理治疗。
      
          “你喜欢小动物?”我小心翼翼地跟她攀谈起来。
      
          “我家也养了一只猫,死了。”任蓉说。
      
          “在地震中死的?”
      
          “是。”任蓉说。
      
          “除了猫,家里还有谁遇难?”
      
          任蓉看我一眼,没有吭声。
      
          我说错了?我没有把握,但没有再问。只好随她的目光将视线对准躺在用宽大
      的桌子做成的床上进行治疗的另一位同学。床上,香港红十字会心理医生在给一男
      生按摩,边按边轻声地问:“轻重合适吗?”学生答:“轻一点,不,太轻了。重
      一点吧,重了一点,再轻一点,嗯,差不多了。”
      
          蒙而惠抬起头,看着坐在长凳上等待治疗的两个女生:他(指躺在“床”上进
      行自我按摩的男生)怎么样?合不合格?
      
          两个女生答:不合格。
      
          蒙而惠:那你们教教他。
      
          大家一齐笑了。
      
          蒙而惠:“冯轩文,来,握握我的手,用右手(没有伤的手)。好,换一只。”
      叫冯轩文的男生把受过伤的左手伸向她。她闭上眼睛,“唔,比先前有劲了。再坚
      持,再努力。”
      
          冯轩文从“床”上下来,坐到长凳上,继续自我按摩。
      
          “冯轩文同学,你对他们的治疗满意吗?”我问。
      
          冯轩文用诧异的眼光看我一眼:“满意。你听她刚才叫我的名字,怪不得。”
      冯轩文说着,把眼光转向正在给刚才抱小猫的任蓉治疗的蒙而惠:“蒙老师治得好,
      他们治得也好。他们(香港红十字会)不管你受伤程度轻还是重,都对你很亲切。
      我在治疗前,有些恐慌;经过治疗,心理上起了微妙变化,感觉关爱无处不在。”
      
          三十上下的蒙而惠,给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用一双轻重
      适度的手,更用会说话的眼睛为伤者抚摸伤痛。在香港上班的蒙而惠一行几人,利
      用双休日,来到长虹心灵花园为在地震中致残的北川学生进行心理治疗。
      
          “你们觉得蒙老师怎么样?”我问几个接受了蒙而惠治疗的学生。
      
          “很好,让人感到很亲切。”任蓉说。
      
          “她像我的姨。”冯轩文说。
      
          “像个天使吗?”我问。
      
          “对,就是天使!”几个学生异口同声。
      
          4.心理治疗是做出来的
      
          “心理治疗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8 月23日上午,在四川大学望江校
      区一间阶梯教室内,面对200 多位灾区心理重建的志愿者,华人心理分析联合会会
      长、复旦大学心理学教授申荷永送给大家四个字:以心为本。
      
          申荷永夫妇带领的这个民间心理救援组织在“512 ”地震后一周便到达了四川
      灾区,先后在德阳东汽和绵阳北川中学建立了“心灵花园工作站”,投入近200 人
      次进行专业的心理援助。
      
          每天早上,心灵花园工作站大部分人要从德阳东汽安置点的帐篷坐车赶往绵阳
      北川中学,一直工作到晚上学生们睡了才走。
      
          6 月9 日凌晨,在从绵阳前往德阳途中,担任司机的一位普通的心理援助志愿
      者、46岁的老板雷达,不幸遭遇车祸,永远留在了灾区。
      
          雷达走了,更坚定了申荷永教授和他的团队的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常有朋
      友劝他们“功成而退”。而在心灵花园的志愿者们看来,按照灾难心理学理论,真
      正的灾后心理压力综合征往往在3 个月的时候才趋于明显。
      
          “这依然是灾区最严峻的时刻。”申荷永在7 月27日的博客日志中写到:我们
      受难的同胞,此刻依然需要真诚而实在的心理援助,灾区的心理重建才刚刚开始。
      
          8 月19日。绵阳长虹培训中心,北川中学复课点。
      
          上午10点,高一女生邓茜跑进“心灵花园工作站”,志愿者陈韬正在打扫卫生,
      录音机里放着轻快的流行歌曲。在板房教室一角,放着一个用于心理治疗的简易沙
      盘,墙上挂着几幅同学们画的画,画的是未来北川中学的模样。
      
          邓茜很随便地同陈韬打招呼。快开学了,她每天都会到心灵花园来。“这里很
      有趣,能和哥哥姐姐聊天玩,还可以看书听音乐。”
      
          邓茜家的房子在地震中全垮了,而全班40个同学,只活下来26个。对于邓茜这
      样的孩子,心灵花园就是一个心灵港湾:有的孩子喜欢围坐在一起,杀几盘象棋;
      有的孩子喜欢蹲在沙盘旁摆弄玩具;有的喜欢拉上心理辅导老师,说个没完。
      
          暑假期间,申荷永夫妇暂时离开了心灵花园,那段时间,妻子高岚的手机收到
      “伙伴”暑期的一则留言:“空荡荡的校园让我们体会了离别的伤感,走了,离开
      了,才发现有你们很重要……”
      
          5.诗人当上心理咨询师
      
          绵阳诗人雨田没有想到,他发表在《中国艺术报》上的《废墟上的小花》一文,
      引起了聂荣贵(原四川省政协主席)的关注。老爷子对文中提到的受伤学生张琴很
      关心,专门让秘书打电话询问张琴的情况并多方给予关照。原来,聂荣贵当年对口
      支援北川时,曾在张琴家住过。
      
          雨田遇到张琴是在地震后的第二天。那时,张琴正从运到绵阳九洲体育馆的车
      上下来,她的腰部受了伤。正在体育馆帮忙的雨田见状,赶紧爬上车去搀扶。经检
      查,车上几个受伤严重的学生当中,张琴的伤算是重的。在雨田建议下,绵阳市文
      联用车将张琴送往绵阳骨科医院。两天之后,文联头头对雨田说:“你去医院看看
      张琴,听说医院没人管。”
      
          雨田赶紧跑到骨科医院,找遍所有病房,没有找到张琴,后来在临时帐篷里找
      到了。张琴的农民父母守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吆喝痛的张琴,一点办法也没有。护
      理张琴的两个同学说,医院每天发给伤病员一瓶矿泉水,两片止痛药,但不管他们。
      脸上挂着泪水的张琴喊了声“雨叔”,又要哭。雨田说:“张琴,坚强些,我去找
      他们。”他找到先前部队战友,主管业务的副院长,请副院长给开个后门。对方说
      :“伤病员太多,我们只能先管截肢的。至于护理,就更顾不过来。”
      
          经检查,张琴脊椎断裂两处,要立即做手术。在等待手术的几天里,张琴一喊
      痛,她的父母就给雨田打电话。一接电话,雨田就赶紧跑医院。
      
          那天晚上,很晚了,张琴突然发来一条短信:
      
          “雨叔休息了吗,我想找你聊天。”
      
          “没有。有事?”
      
          “雨叔,我想你们,我想同学。”
      
          雨田还没来得及回复,一分钟后,那边又发了过来:
      
          “我想同学,我想回去!”
      
          雨田马上打电话过去,跟她聊了好一会儿。说了好多安慰的话,同时讲明了学
      校情况、同学情况。
      
          几天后,医院没有做手术的不锈钢材料,得花5300多元在外面买,钱最终由国
      家出,但得有人先垫上。雨田开了文联的证明,赶到医院救急。那段时间,他每天
      跑医院,有时一天要跑两三次。
      
          晚上,张琴睡不着,就给雨田发短信,一发就是老半天。
      
          “手术能够成功吗?我有些害怕。”张琴说。
      
          “别怕,手术肯定能成功。”雨田安慰她,“你做手术那天,我在医院手术室
      外面等你。”
      
          “你一定要来哟,雨叔。”虽然是手机显示屏,也分明看得出张琴盼雨田去医
      院的那份殷切。
      
          张琴手术那天,雨田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面,像守候自己的女儿。
      
          4 个多小时后,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张琴,第一眼找的不是父母,而是雨田。
      张琴看到雨田后叫了声“雨叔”,努力要从床上抬起身子,被一旁戴着口罩的医生
      伸手给摁住:“别动。”
      
          手术后,雨田让妻子为张琴炖了鸡送到医院。后来,由于伤病员太多照顾不过
      来,医院建议张琴转院,张琴父母很为难。雨田就帮助到处联系。最后转到广西,
      雨田的朋友、《桂林晚报》副刊部主任刘春等知道后多方照顾。
      
          在广西医院治病的日子,张琴天天给雨田发短信。
      
          “雨叔,今天来了个诗人叔叔,说是受你委托来看我的。他还说,有一帮作家、
      诗人和记者,都要来看我,但医院没让进。他带了好多吃的,还有鲜花。真高兴。”
      
          “给你发短信已经成为我每天的功课,收到你的短信最是开心。”“我会牢牢
      记住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苦乐都是人生的里程。有苦有乐的人生是充实的;有成有
      败的人生是合理的;有得有失的人生是公平的;有生有死的人生是自然的。”
      
          ……
      
          张琴父母逢人便讲,我们张琴有个当诗人的干爹,叫雨田。张琴则说,我从雨
      叔身上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重新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信心。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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