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03.1.18 ”大案发生以后，沈阳市警方动用了大量的警力，对沈阳市及周 边地区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寻找犯罪嫌疑人。同时，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抓获了张 显明、张显辉、李彦波、李彦斌四名犯罪同伙成员。可是，狡猾的张显光却成了 “漏网之鱼”，一夜之间就在人们的视野里“蒸发”了。 张显光躲藏在哪里呢？其实，张显光在案发后，一直就在沈阳市郊附近，按照 他的理论说，那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2003年2 月9 日（正月初九），张显光按照哥儿四个事先的约定，一大早离开 了灯塔市桦子镇张海屯村的小威家。然后，他快捷地在途中打了一辆出租车。当就 要接近市区时，张显光慌忙命令司机停车，来到了一处IC电话亭给张显明打电话。 可是，电话里一个劲地鸣响，就是无人接听。张显光心中立时感到苗头不对，他放 下电话便乘公共汽车，前往沈阳市虎石台镇张显明的居住地打探消息。他万万没有 想到，在公交车上人们议论纷纷说：“抢劫银行运钞车的歹徒，在虎石台那里被公 安局抓到了！” 张显光听后大吃一惊，张显光不敢去取藏匿的赃款，只能靠身上仅剩的4000元 钱，来打发这难熬的时光！也就是从那时起，张显光第二次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 白天，张显光藏在沈阳市郊区农民家的柴禾垛里。晚上，饿得实在挺不住了，他才 偷偷地爬出来到附近的食杂店里买点吃的。 2003年2 月17日（农历正月十七），蓬头垢面的张显光觉得：沈阳市警方抓捕 的风头已经过去了。于是，他迅速作出决定：立即逃离沈阳市！逃得越远越好！ 张显光决定向锦州市逃离。不经意间却发现自己鬼使神差来到了吉林省公主岭 市。 就这样，张显光经过铁岭、公主岭、长春、哈尔滨、肇东、大庆、富拉尔基等 地，于2003年4 月到达了扎兰屯市。最后又逃窜到了齐齐哈尔市。 张显光找到了办理假身份证的商贩，他以300 元的最高价码，很快得到了一张 假身份证。有了这一“合法”的身份，张显光在齐齐哈尔市一次次躲过了警方的盘 查。有了这一“合法”的身份，张显光在齐齐哈尔市当起了装卸工。白天，他在这 里当苦力，晚间便在草垛和荒地等处睡觉。有时，一天挣不到一分钱时，他便偷偷 地窜到菜农的地里，啃几口生土豆子，咬几口生茄子充饥。 2003年10月，由于有了一定的经济收入，张显光开始在齐市铁锋区北局宅、铁 路专用线、建华区等地租房居住，先后变换了四五处住所。就是这样，张显光心里 也不踏实，他自始至终遵循自己的“三不许”原则：那就是不许与外人来往，不许 饮酒过量，不许与别人吵架。与此同时，他每天回家后，都在胸前挂上两根雷管， 他曾经说过：“就是炸死，也不能受到法律制裁！” 从1990年开始，不停逃亡的张显光身边一直有女人的身影陪伴左右。虽然张显 光拒绝向作者介绍这些人的情况，但从侧面了解到，41岁的张显光先后有过六位女 人。而最后一位女人是他在齐齐哈尔市建华区号中委地区认识的。当时，他在这里 租了个平房。该地区面积非常大，且人员结构复杂，多为外地来齐市务工人员居住。 同时，此租房处离火车站较近。这位朴实善良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 的“吉中林”，竟然是杀人犯张显光，是公安部通缉的A 级逃犯。 吴艳（化名）现年43岁，曾在齐齐哈尔铁路分局昂昂溪火车站工作过，现已病 退在家。几年前因感情不和，吴艳与丈夫离异。离婚后，她的女儿早已嫁人，自己 一人艰难度日。家中生活主要是靠简易的水洗店来维持。由于她勤奋肯干，诚信可 靠，深得号中委居民们的赞誉。这里的人们送给吴艳一个外号，叫“吴大实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热心的街坊邻居们都伸出双手，纷纷为吴艳扯媒拉纤。可她 看了几位离异的男人都没有看中，原因是这些男人个个都是讲究“享受”型的。其 实，吴艳择偶的标准并不高，她不在乎对方长得丑与俊，更不在乎对方贫与富，最 最关键的是能吃苦肯干、居家过日子就可以了。 你还别说，真有一个男人，偏偏看中了吴艳。他是谁？他就是号称“吉中林” 的张显光。有一天晚上，吴艳家中来了一位朋友，他开门见山地向吴艳介绍了一个 叫“吉中林”的男人。当时，吴艳并没有在意这件事。第二天中午，朋友将“吉中 林”领到了家里。一见面，吴艳发现“吉中林”这个人不善言谈，穿戴朴素，身体 消瘦，不过他的两只眼睛却显得格外忧郁。当彼此得知都是离异之人时，吴艳从内 心对“吉中林”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 是啊！逃窜到齐齐哈尔市的张显光，就是利用自己“肯于吃苦”和“不善言谈” 的外表，蒙骗了许多女人。其实，凡是张显光沾过的女人，只有一个用处———作 为他犯罪的掩护，作为他逃避公安机关追捕的掩护。 为了更好地隐蔽，自从和吴艳同居以后，张显光不但在火车站里装卸货物，而 且还在菜市场上卖菜、扛包、蹬三轮车。他和吴艳租住的是简易小平房，每天天不 亮他就骑着三轮车，到菜市场给货主扛包。到了上午8 点钟左右，他又来到火车站 货物处装卸货物。一天下来，最多能挣100 多元钱，他便一分不少全都交给吴艳。 劳累了一天以后，吴艳每天特意为张显光准备好酒好菜。可张显光在饮食上有 一个特点，他特别喜欢啃猪蹄儿。而吴艳呢，宁可自己少吃，或者不吃，每天都为 张显光准备一只猪蹄儿、一瓶白酒、一瓶啤酒，和两盘炒菜。这时的张显光，更会 施展自己的“才能”，除了有滋有味地品尝以外，他还将炒菜留出一些给吴艳，并 说：“都这么大岁数了，相互知疼知热，比什么都重要啊！趁着我还能干得动的份 儿上，咱们俩多积攒点钱是正事啊！” 吴艳一听到“吉中林”这一番话语时，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蜜罐”里一 样。她暗暗庆幸自己：有了这么好的居家男人，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一定是幸福的！ 就在吴艳设身处地求得安安稳稳地与“吉中林”过日子时，几件令吴艳感到吃 惊和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中午，吴艳刚刚吃完午饭，一位亲属从乡下来 到家里串门，简简单单地聊了几句话。因为着急上车，还没到下午1 时呢，亲属便 匆匆忙忙地返回去了。 到了晚上，张显光一进屋，刚一坐在床上，一眼发现地上有几个尚未燃尽的烟 头。当时，他怒火冲天，脸色沉沉地问：“谁到咱们家来了？干什么来了？” 吴艳一边忙活着做饭，一边如实地回答着：“是我的一位亲属，到市里看病， 顺便看看我！” “什么？你敢随随便便地把外人领到家里来？” 吴艳不假思索地说：“这有什么啊！自己的亲属，哪有不相互来往的道理？” 一听吴艳说这样的话，张显光暴跳如雷。他随手操起鸡毛掸子，照着吴艳的头 部一连猛抽了几下，并大声地骂道：“你他妈找死啊！谁让你随随便便地和外人接 触啦？你说！” 雨点般的抽打，立时使吴艳的脸部、腿部出现了一道道紫色的伤痕，鲜血也不 断地流了出来。她忍受着突如其来的袭击，惊恐地张着大嘴：“你……你怎么打… …我？” 张显光瞪着凶狠的目光，气喘吁吁地指着吴艳，怒吼道：“我这个人，最最讨 厌的，就是外人到家里来！” 吴艳手捂着麻木的脸庞和头部，痛苦而又大惑不解地问道：“吉中林啊！这居 家过日子的，谁还没有个交往啊？” 张显光更显现出了他那霸道的凶相，不容吴艳再说什么：“从今往后，不管是 邻居，还是亲属，谁也不许登咱们家的大门！” 吴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一教训以后，吴艳说话、办事，也就格外地谨慎了。甚至每说一句话， 她都是胆战心惊的，唯恐触恼了“吉中林”。吴艳百思不得其解，她对这个“吉中 林”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慢慢地，吴艳心中经常出现反问自己的问号：吉中林到底 是什么人？他在这以前都干了些什么？ 吴艳在平时细心观察中发现，这个“吉中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每天早晨 出去时，他都到小仓房里转一圈。每天回来时，他还要到小仓房里看一看。这一秘 密，更使吴艳大惑不解，她想：“吉中林”一天两次去小仓房干什么？小仓房里有 什么东西放在那里？难道小仓房里有什么秘密？ 带着这一疑惑，吴艳趁着“吉中林”外出扛包之际，悄悄地打开了小仓房门。 里面除了居家过日子所必备的工具、用品、粮食以外，吴艳意外地发现有一用尼龙 丝袋裹着的东西，在仓房角落里放着呢。吴艳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禁不住惊呼道 ：这不是雷管么？这不是尖刀么？ 当时，吴艳吓傻了，浑身立即哆嗦起来，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吉中林啊吉中 林，你保存这些雷管和一把尖刀干什么？” 此时的吴艳，脑海里闪现出要与“吉中林”讨个明白的想法。可她又一转念： 如果我直截了当质问，效果肯定会适得其反，弄不好必然遭到吉中林的毒打。看来， 我还是静观其变吧！ 于是，按照原来的装束吴艳重新进行了包装，按照原来的位置她重新进行了摆 放。到了晚上，细心、狡猾的张显光已经发现这包东西似乎有人动过，但他又不能 肯定，刚一端起饭碗，便用试探的口吻问：“你到小仓房里去了？” 吴艳不慌不忙地答道：“去了！我把咱们家的破烂都整理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我进小仓房了？” 张显光知道自己失口，急忙掩饰说：“我随便问一问，没什么！”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当吴艳再次走进小仓房时，她发现包裹着雷管和尖刀 的尼龙丝袋子不见了。在吴艳细心寻找下，这包东西已被张显光转移到铁缸里。此 时吴艳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掏空了似的，显得特别疼痛和无奈。 2006年5 月的一天，吴艳在隔壁与邻居一起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放中央电视台 “第一线”节目里的新闻纪实片《惊天大案》，此片纪录了沈阳市“1.18银行特大 爆炸抢劫案”所发生的全过程。同时，还播放了在逃主犯张显光的所有资料。吴艳 两眼瞪得大大的，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电视里的张显光和我的“吉中林”长 得太像了！就像从一张脸扒下来似的！难道“吉中林”就是在逃犯张显光么？如果 此人真的是张显光，我可怎么办？ 痛苦的吴艳已经被逼到了进退两难、举步维艰的地步了：我是到公安机关举报 眼前的“吉中林”，还是隐瞒而不报呢？如果这位“吉中林”真是张显光的话，仅 仅从他隐藏的雷管和尖刀完全可以看出，他正在酝酿着一次特大的爆炸案啊！一旦 大案在齐齐哈尔市发生的话，将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惨死在爆炸的血泊之中啊！将 有多少个家庭，忍受这撕心扯肺的巨大悲痛啊！到那时，我如果隐瞒不报，岂不成 了令人诅咒、令人唾弃的千古罪人了么？ 想到这里，吴艳不寒而栗。吴艳再一想，如果我举报的“吉中林”不是张显光 的话，我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么！那我和他几年所建立的感 情，所产生的友谊，岂不成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了么！到那时，“吉中林”肯定 要和我翻脸，必然要与我分道扬镳。那么，我今后的生活道路可怎么走？到后来， 我这不是自己配药自己吃么？今后，我还能找到像“吉中林”这样肯干吃苦的男人 么？ 就是这样，吴艳在万分痛苦、矛盾、自责、徘徊中拼命地挣扎着…… 有一天晚饭后，吴艳将厨房的锅碗瓢盆收拾利索，便躺在了床上。张显光关切 地坐在她身边问：“吴艳，你怎么啦？你是生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吴艳强撑着身子，拉着张显光的手，央求说：“吉中林啊！我吴艳自从和你同 居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嫌弃你穷与不穷，就没有嫌弃你富与不富。我最大的心愿， 就是盼着我和你下半辈子平平安安地生活，就是盼着我和你知疼知热地安安稳稳地 过日子啊！我不需要你有多少钱，我需要的就是你这个人永远地陪伴着我呀！” 说完，吴艳趴在张显光的身上，竟“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倒把 张显光哭得心神不安起来：这是怎么啦？难道吴艳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略微停 顿了一会儿，说：“吴艳，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你有什么心事在瞒着我呀！快告 诉我！” 吴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用手扯着张显光的胳膊：“吉中林啊！我没有什么事 情瞒着你的。我不奢望你在外边赚许多钱，只要咱们有吃有喝，我就心满意足了。” 吴艳的一番话，确实温暖着张显光本已冻僵的心。是的，从童年的冷漠到亡命 天涯的今天，这些对于他来说，除了寒冷、饥饿、辱骂、恐惧，没有任何色彩和光 亮。特别是他遭遇苗婷婷、刘娜以后，他那僵硬的心，根本就没有一丝丝的暖意。 也就是今天，吴艳的贤惠、善良、热情，使他这个杀人犯的心，再度有了忏悔。他 想：我张显光接触过很多女人，为什么第一位女人不是吴艳呢？如果第一个女人是 吴艳的话，我决不能干出杀人的惨案！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和我开这么大玩笑啊！ 你为什么就在我即将走向死亡时才把吴艳送给我呀？ 当吴艳为张显光亲手包起牛肉馅饺子，又将热气腾腾、香飘满屋的饺子端到他 面前时，张显光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我从小失去了父爱，在这十几年的逃亡生涯 里，我根本就没有享受到母爱呀！我多么需要把自己变成温驯的羔羊，躺在吴艳的 怀里，品味一下母爱的温暖而梦回天国啊！可以说，我已经离不开吴艳了！也可以 说，现在和吴艳相聚一天，那就是我张显光品味人间温暖的一天啊！我为何不享受 一下吴艳对我至诚至真的爱情啊？我为何不和对我真爱的女人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呀？ 经过整整两个月的煎熬，吴艳在一朋友的点拨下，终于在痛苦和矛盾的泥沼中 走了出来，勇敢地甩掉了沾在身上的泥巴。她巧妙地将“吉中林”的有关信息，通 过女邻居之口，传递给了公安机关。 2006年8 月8 日下午，齐齐哈尔市建华公安分局黎明派出所外勤民警，得到了 女邻居的重要信息：沈阳市“2003.1.18 ”银行特大爆炸抢劫案的重大在逃犯，极 有可能藏匿在建华区建设路。齐齐哈尔市建华公安分局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在局长 马佳泉、刑侦副局长钟辉直接指挥下，刑警大队和黎明派出所部分干警一起，严密 地对其进行了侦查和布控，并于晚7 时30分将罪大恶极的A 级逃犯张显光抓捕归案。 从张显光的人生轨迹上看，人生的悲剧缘于生活环境的浸染，但更毁于自己人 性和理智的失控。张显光身上，留给社会和我们思索的教训还有很多很多……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