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癫子溺女  傻翠翠绝命
      
        开门财炮仗一放,小妹便醒了。她起身点了香便在菩萨前轻声念诵起来,天还
      未亮。等到天刚亮,巷子里便有人在议论。小妹仍在做早课,继续轻声念诵。等到
      大家都起来了,小妹才收起佛具,走到下堂来。
      
        在侧门外的水渠石墩上,小妹听到牡丹和另外几个女人在议论,仔细一听,原
      来说的是翠翠娘。
      
        小妹回到厨下,好奇地问道:“婶娘,她们怎么都在议论翠翠娘啊?”
      
        清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英癫子(翠翠娘)昨天生娃了,大年三十生的,
      是个女娃,她便和育红商量着不要了。便将奶头硬塞进女娃口里,使劲地挤奶,硬
      是把这刚生下来的娃灌死了,昨天下午便埋到沙窝坡上。不知是谁把她这溺女婴的
      事报了公安局。昨个派了公安来调查,硬是在沙窝坡上挖到了死去的女娃。今天一
      早,这育红便被带走拘留了,据说还罚款了。”
      
        小妹忙双手合十,口里念道:“阿弥陀佛!罪过!”
      
        清香婶娘摇了摇头,说道:“都想生男娃!你看,我们这的那些个年轻人,都
      在广东那边生孩子,生了不知多少个女娃,有的就送人,都为生个男娃!”
      
        小妹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话了。
      
        吃过饭,小妹便拉了月荷去翠翠家里。翠翠正在照顾她娘坐月子,看见小妹俩
      来了,便示意让在她房里等。好一会儿,翠翠才解下围裙来到房中。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说:“你们都听说了吧!谁晓得这也能算故意谋杀罪?”
      
        月荷也不解地说:“是啊,像这样的从前不都这样,只是不知是哪个告的密,
      真是没良心。”
      
        小妹突然觉得翠翠和月荷竟如此的残忍,竟对死于非命的女婴毫无感觉,竟认
      为这是何等的合理与应该。她沉重地说了句,“只可惜了这小小的生命。”
      
        其实这真怨不得翠翠她们俩,像这样的溺婴现象自古至今都是有的,古风纯朴
      的疏溪,自然溺婴不少,人们自然意识中就不认为这是犯罪,自己生的娃自己处理,
      根本是无关紧要不相干的事。这育红也足够倒霉,偏偏就是他不要了自己的娃就被
      人告了故意谋杀罪。街巷里沸沸扬扬地传着这育红是倒八辈子霉。可怜尸骨未寒的
      小女婴却从未被人提起,她甚至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只猫儿狗儿一样的被遗弃。
      为着这事,小妹好几天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正凯知道她的心事,但也是没有办
      法,便让她自己调整。
      
        正凯还有两天便要出门了,他趁这两天赶紧把要办的事都办了。年前细仙找过
      他,让他把学明带到他朋友那里去学门手艺。
      
        这几天,正凯到浒湾找了他的朋友细仔。这细仔是丧葬仪仗队的老板,手下管
      着吹喇叭,打鼓,哭娘等十多个人。这细仔是正凯中学时同桌,十分敬佩正凯的为
      人,这便当正凯是真兄弟。据说当年这细仔偷了中学旁边的西瓜被逮住了,被学校
      责令退学并罚款。后来这细仔趁夜黑,牵了这家人的牛崽便往山上跑。他拉了正凯
      一起去,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牛给宰了,还拖了校长厨房的煤气灶出来,开最大
      火烧牛头。他觉得正凯够意思,从前对他的那些成见都没了。其实,正凯事后一直
      为自己的糊涂而懊恼不已。他也一直不敢把这事告诉小妹,他知道,小妹若知道了,
      肯定是非常生气的。
      
        正凯跟细仔细说了这事,让学明到他这班里来学吹喇叭,日后也有个谋生之道。
      细仔二话不说,让正凯当天下午便领了学明来。学明乐呵呵地来了,细仔让他使劲
      地鼓腮帮子,吹气。末了,他递给学明一把黄灿灿的大喇叭,让他试着吹吹。这学
      明书不会读,这吹气喇叭来一下子就吹上了。其实吹喇叭是有窍门的,一般人就是
      直着嘴巴使劲吹,尽使那没用的劲,根本吹不响。这学明扁着个嘴,鼓足腮帮,眼
      睛一直,喇叭“嘟嘟”地响了起来。细仔显然感到有点意外,他笑呵呵地说:“行
      啊!怎么吹的?”学明摸着头憨憨地笑着,“跟放屁一个道理,两片嘴巴做成屁股
      眼那样,一松一紧地送气,这气一动便出声了,呵呵。”细仔使劲地拍了他的头说
      道:“哈哈,说得好,这叫振动,其实跟放屁还真是一个理。”末了,细仔拍拍胸
      脯说:“正凯,你放心,这学明放我这了,不出两年,他便会是个顶好的喇叭手了。”
      正凯这才放心地请他和学明到馆子里去,两人又喝了几两小酒,道了各自打算,这
      才各自回去了。
      
        正凯把这事告诉给细仙了,细仙傻乎乎地笑着,嘴里不住地笑道:“呵呵,他
      怕鬼会吹喇叭噢,呵呵。”正凯把细仔的话告诉她了,说这学明就是学喇叭的料,
      让她放心便好了,这才走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且又去进进家了。这进进刚复原
      不久,还不能做重活。正凯帮金香奶奶的水缸里都挑满了水,又去给她碾好了几缸
      米,足够她们祖孙俩吃上半年。正凯刚出她家门到巷子里,便碰到也来这里的翠翠。
      
        “你又来帮我奶奶挑水了?”翠翠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正凯如往日一样来挑水。
      
        “嗯,以后你可要多回来帮你奶奶挑水。”正凯站住了,严肃地对翠翠说。
      
        “呵,你这个大好人不是常来吗?”翠翠插着腰笑着说。
      
        “我要出外了,不在家。进进人有时又犯糊涂,要是一不小心掉了井里就不好
      了。”正凯担忧地说。
      
        翠翠想起上次进进掉入双井里时,一村人的焦急,最后还是正凯让人用绳子牵
      着下井把他捞了上来。
      
        一想起这,翠翠不禁心里一酸,感激地看着正凯说道:“我这傻子弟弟,真是
      费了你不少心。”
      
        正凯看着水渠里的水,几片白菜叶子飘落上面,淡然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翠翠一把拉着他的手,戚然地说:“你跟我就没有话说吗?”
      
        正凯甩开她的手,正色道:“我哥人挺好,老实善良,他——”,正凯顿了顿,
      翠翠如箭般的眼神让他感到悚然,“我哥他挺喜欢你的。”
      
        翠翠心里凉透了,她反笑道:“你哥是人好,比你好了不知多少!”
      
        “如果他想娶你,你会答应吗?”正凯感到意外。
      
        “哈哈,想娶我的人多了,难道我都要答应啊?”翠翠大笑了起来,她用手拨
      开颈边的头发。邻里的狗听了翠翠的笑声,被惊吓了一下,也跟着吠了起来。
      
        “别人我不知道是什么意图,但我哥是真心的喜欢你!”
      
        “喜欢我,那让他来说啊,你说什么?”翠翠心碎了,她绝望地笑着。
      
        “我哥他一向自卑,不敢对你说。”正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哈哈,自卑,我不懂。我看是懦弱吧,你瞅瞅他那副风都能吹倒的样子。哈
      哈,太好笑了。”翠翠笑得有点站不住了,倒要倒了个踉跄。正凯生气地掉头就走,
      却一下子被后面的翠翠一把抱着。
      
        “正凯,你不要走,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会对我好一点?”翠翠彻底崩溃了,
      她终于哭了出来。红粉香腮,任冰冷的泪水浸湿。正凯不为所动,冷冷的站着不说
      话。
      
        “你对进进那么好,你可怜他,我也一样,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翠翠无助
      地哭着。
      
        正凯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说道:“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别人可怜,你
      平常的那些骄傲呢,那些让人遥不可及的高调呢?快站好!”
      
        翠翠娇美的面容因伤心有点扭曲,她哽咽着说:“是——是——我的那些高傲
      在哪里——在哪里——”
      
        正凯心软了,他转过身扶住翠翠,说道:“你是个好女孩,你的美丽和大方让
      多少男人迷醉,可是我心里早已经有了人了,我无法欣赏你的美,请原谅我!我哥
      是个好人,你嫁了他肯定会幸福的。而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
      怎么看走了眼看上了我。”
      
        翠翠摇着头不住地说:“我原该早就明白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喜欢你!你
      要我吗?”她在乞求。
      
        正凯一把推开她:“以后一定要自重!不要动不动就说要给人!”
      
        翠翠又粘了过来,“正凯,你可以不娶我。”
      
        正凯发怒了,“你知道吗,多少男人女人在背后说你浪,可是我知道你不是这
      样的人,你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一定要清清白白,明白吗?”说完,他
      甩开翠翠,绝情地走了。
      
        翠翠想起自己为了这正凯情窦初开,想起自己为了这正凯的日日夜夜的孤单与
      守候,不禁泪流不止。她感到毫无力气,顺着灰墙倒了下来,蹲坐在地上。她想起
      了爹死时那因抽搐变形的脸和嘴角的泡沫;她想起了娘,还有可怜的弟弟三个人抱
      坐在黑暗潮湿的房里;她想起了娘不要他和弟弟去跟别的男人结婚,伺候着不是爹
      的爹;她想起了那些坏孩子扔着石头赶她和弟弟离开这里,她姓双,不姓吴;她想
      起了正凯,这是她唯一觉得生活美好的缘由,可是他根本就看不上她!翠翠感到万
      念俱灰,生活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她突然想起那个被娘遗弃的死孩子,她努力地扶
      了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巷子。她不时地笑着,寂静的巷子!
      
        夜幕降临,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完,天寒地冻,天井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的冰柱。
      明天正凯就要出去了,现在清香婶娘正在帮他收拾行李,正刚,正法在和正凯说着
      在外注意的一些事,钟荣伯在一旁吸着烟,他是心里舍不得这孩子一个人出去。早
      早的大家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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