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恩变心  正凯有意
      
        第二日,天更阴沉了。小妹没有出门,只是看着天井外的天,盼着还是早点落
      了雪放晴的好,不然天一直这样沉着,人心里也跟着闷着。就在小妹烤着火打盹的
      时候,正凯告诉小妹落雪了。小妹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她兴冲冲地拉了正凯
      出门去看雪。
      
        “傻瓜,刚落呢,地下哪里来的雪。你正正经经在这烤火,等了一下午,地上
      便有雪了。”正凯笑着看着小妹雀跃的脸。小妹这才和正凯坐在天井旁一边烤火,
      一边看着从天井里飘落下来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像这么下,估计一会儿就得全白了。”正凯瞅着这鹅毛大雪点了根烟说道。
      
        “正凯哥,你说想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不是也在想你啊?”
      
        正凯瞅了小妹一眼,苦笑了一声,不言语。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小妹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凯坚毅的脸,说实在的,
      小妹觉着正凯长得还是很有男人味的。
      
        正凯笑着说:“你当我是石头人,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人呢?”
      
        小妹更来了兴趣,问道:“小声地告诉我,谁啊?”说完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正凯一手灭了烟,“呵呵,怎么可能?”
      
        小妹气得直雷他。过了一会儿,小妹漫无经心地说:“其实我觉得你和翠翠姐
      倒是挺般配的。”
      
        “是吗?”
      
        “恩,翠翠姐模样儿好,人也好,你们真的挺配的。”
      
        “别瞎说了,你在这烤会儿火,我出去一会儿。”正凯拉紧了棉衣,出门去了。
      
        这正凯三步两步便来到了金香奶奶家,他来帮金香把窗户纸糊好。这会儿落雪
      了,金香奶奶的房里肯定灌风。顺便给进进带了件他不穿的棉衣。这傻小子指不定
      又在雪地里打滚呢?等到正凯把金香家该补的补,该糊的糊好后,天已夜了。雪还
      在不停地落,才一下午的功夫,地上的积雪就没过了鞋,要再落上个一晚上,明天
      怕是要到小腿肚子了。正凯正想着,明天可以带小妹好好地在雪地里玩玩,便兴奋
      得吹了小曲回家了。
      
        到处白茫茫的,映得这夜也明晃晃的。天井里已经落满了雪,房屋里各处门窗
      都关严实了,只是这前后堂的天井纷纷扬扬地落着雪。一家人已经围坐在一起准备
      吃饭了,就等着正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过来吃饭。”清香婶娘疼爱地责备
      道。“小弟,你今天怎么这样高兴?真是小孩子,落雪还这么高兴?”正刚嘲弄着
      小弟。“快去换件棉衣,不然过年了还病了。”钟荣伯关切地唤道。一家人其乐融
      融,在这样的一个雪夜里,在这样的一个快过年的节庆里。小妹感到异常的温暖!
      
        “小妹,起床了!外面好大的雪啊!”正凯站在巷子里小妹的窗前大声喊道。
      
        小妹揉揉惺忪的双眼,好一阵冷,她不禁咳嗽起来。
      
        “小妹,你怎么咳嗽了?那你还是再躺会儿吧。”正凯在外喊道。
      
        “我起来了。”小妹穿了清香婶娘给新做的红棉衣,便拢着袖子出到巷子里了。
      
        “正凯哥,你看你手冻得,快回去烤会儿火吧。你告诉婶娘,我早饭就不回来
      吃了。”小妹对着正在兴奋地玩着的正凯说道。正凯怔了一下,扔掉手里的雪团,
      拍拍衣服,笑道:“你是去洪恩他家吃饭吧,好,那我们就不等你了。好好玩!晚
      上早点回!”小妹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便兴冲冲地跑道月荷家。
      
        “月荷姐,我来了。”小妹跺跺脚上的雪,兴奋地叫着。“来了,快,快进来。”
      洪恩娘亲热地招呼着小妹进屋去。“洪恩,快起来,小妹都来了。”月荷姐刚从菜
      园里采了一把大蒜回来,看见小妹便冲着洪恩的房里叫着。“起了!”洪恩在里屋
      大声地应和着。小妹甜甜地笑着,帮着婶娘把厨下的饭蒸笼拿了堂屋里来。
      
        “小妹,这么早啊?不是说在北门口等着嘛?”洪恩冲着小妹挤了挤眼。
      
        “我好久没来了,这几天也没和月荷姐去洗衣裳,又不是来看你的。”小妹撅
      着嘴说。
      
        “外面的雪好大啊!喔————”洪恩冲着门外大声地叫着。
      
        “瑞雪兆丰年,来年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小妹快乐地说着。
      
        “吃饭啦!”洪恩娘叫着他们俩赶紧吃饭。
      
        “你开始吃荤菜了?!”洪恩诧异地看着小妹。
      
        “吃了点了,清香婶娘怕我饮食不平衡便让我吃点荤菜。再说,我已经入俗了。”
      
        “他们一家人倒是对你热情过了头吧?”
      
        “你看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妹白了洪恩一眼。
      
        “你们正经的好好把饭吃了,是不是呆会儿你们要去外面玩雪啊?”月荷瞅着
      小妹洪恩俩神秘地笑着。两人这才不斗嘴了,好好地吃完了饭。
      
        “娘,姐,我们出去玩了。”洪恩带着小妹出了巷子,径直走到北门外的后梁
      山上。
      
        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一派雪国风光。山上玉树琼枝,松树上的雪压弯了松
      树枝。洪恩在前面带路,小妹在后面跟着。两人踩着厚厚的雪吱嘎吱嘎地走着。
      
        “咱们到红泥岗上去玩吧,哪里平坦开阔。”洪恩哈着白气大声地叫着。
      
        “恩,好,听你的。”小妹捂着耳朵笑着回答。
      
        厚厚的雪盖住了整个红泥岗,好似一大床厚厚的白棉被。这早上还没有人到这
      里来,整个雪地里没有一个脚印,柔软顺滑的白缎子般。岗下的山林里鸟儿扑腾腾
      地出窝了,树枝上雪簌簌地掉落下来。偶尔可以看到山林里乱窜的野兔子,还有昂
      着头走在雪地里的山鸡。
      
        空气极为清新冷峭,洪恩狠狠地吸了几口。
      
        “好香甜的空气啊!”他极其享受地呼吸着,“好久没有呼吸到如此干净的空
      气了,让我多吸几口!”
      
        “好像你在上学时不是一样?”小妹不以为然。
      
        “城市里的一切都被污染了,我有时甚至都怀疑文明是不是一种错误。”
      
        “城里的人生活多好啊,你怎么会如此认为呢?”小妹不解地问道。
      
        “你不懂,外面的世界其实很污浊不堪的,像这样的一个洁净的世界,怕是只
      有这里才有啊!”洪恩意味深长地说着。
      
        “洪恩哥,你变了,变得现实了很多。”小妹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只是觉得
      洪恩其实内心里不如以前那么单纯快乐了。
      
        “这不是现实,这是长大了。其实有很多事不是我们以前所想的那样,事实上
      复杂得多了。”
      
        “好了,不要想这些个不高兴的事,你知道波,你每次给家里来信了,我都知
      道。”小妹重又高兴起来。
      
        “是姐告诉你的吧?”
      
        “恩!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啊?”小妹撒着娇问道。
      
        洪恩心里掠过一丝阴影,随即又高兴地说:“是!”小妹张开双臂,跳着跑到
      岗上,抓起雪团转着圈圈。洪恩看着雪地里的小妹,穿着红棉衣的小妹在白雪的映
      衬下更加娇嫩可爱了,洪恩就这么傻傻的看着玩得起劲的小妹。小妹笑着直招呼洪
      恩下岗来玩雪。
      
        “小妹,那不是正刚吗?”洪恩眯着眼睛看山林里跑着的人。小妹停下来仔细
      一看,正是正刚,他正追着一只兔子在跑。
      
        “正刚哥——”小妹高声地叫着。
      
        正刚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继续追着野兔子。他尽力把兔子赶到一个山凹里,趁
      着兔子筋疲力尽时,猛力一扑,便抓到了这只孤单的兔子。他提着兔子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玩啊?”
      
        “嗯,正刚哥,你快放了这只可怜的小兔子吧?”小妹眼睛里泛着同情哀怜的
      光。
      
        “放?好不容易抓到的,回去放了养也是可以。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高兴了。”
      正刚笑着,转头对洪恩说:“你姐在家?”
      
        “是啊,她一个人准又在那绣鞋了。你可以找她去玩会儿,这样好的景致难得
      啊。”正刚咬着嘴唇笑了笑,一溜烟地跑开了。
      
        “月荷姐跟正刚哥在一起肯定幸福死了。”小妹无比羡慕地说道。
      
        “但愿吧,我这姐从小就心疼人,心疼正刚,什么都顺着他,就是不管他。你
      看正刚这刚烈性子,三天两头打架,怕是我姐也要受苦了。”洪恩略有担忧地说道。
      
        “正刚他人棱角太分明了,直性子,但人是顶有情义的,他对月荷姐一直好着
      过来的。”小妹看着红泥岗外渐渐消失的正刚影子点说道。
      
        洪恩悄悄地塞了一个雪团放进小妹脖颈里,冷得小妹又忍不住的咳嗽。洪恩只
      是一个劲地塞雪团放进小妹衣服领子里。两人这般玩耍了半天,两人又去岗下山林
      里耍了一会儿。雪海林原,雪地里全是各式动物的脚印。两人往山林深处走,一路
      上树上的雪都簌簌落下。远处的山岭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色已经转晴了。
      
        “洪恩哥,你看!你快看!那有一束映山红!”
      
        小妹兴奋地跑过去。在白雪的覆盖下,这束映山红开得格外的红艳。好大的惊
      喜,小妹像发现了奇迹般的快活。她小心翼翼地抖落叶子上的积雪,有欣赏了好一
      阵。“好有生命力的一枝花!”圣洁世界里的一点红,超尘脱俗。从前总是说梅傲
      霜雪,可这春日里的映山红也是有的。可见世间万事皆不可一概而论。
      
        洪恩突然觉得这枝花与小妹有几分相似,“你与这枝花竟有些相似!”
      
        小妹诧异地看着洪恩,不解地摇了摇头。
      
        “超尘脱俗,冷寂,满心的春色,自是只有那懂花之人才可获得。”
      
        “莫要瞎说了,正经地好好欣赏这世间的奇迹吧!”两人又自赏了一会儿花,
      好半天,两人也不知早已过午,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晚霞在远处雪山上映出红的
      影儿来,天地间霞飞满天。两人各自回了家。
      
        “我回来了。”小妹意犹未尽地笑道。“正刚哥,你那只小兔子呢?”
      
        大家都在堂屋里,等着小妹和钟荣伯回来。钟荣去镇上卫生所买药去了,还未
      回来。
      
        “被正凯放了!”正刚没好气地说道。
      
        小妹感激地看了正在吸烟的正凯,说道:“所有的功德里面以放生为最大,珍
      惜生命,无论是人类还是牲畜,都是与我们一样的。”
      
        正凯掐灭了烟,问道:“你们今天在红泥岗上玩得很高兴吧?”
      
        “我从来没看见小妹那样高兴过!”正刚摇了摇头说。
      
        “是吗?高兴就好,厨下有碗姜汤,你去喝了吧!”正凯看着孩子般兴奋的小
      妹说道。
      
        “咦?正凯,你啥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我还感冒了呢,今儿个陪月荷去拔萝
      卜倒弄得裤子尽湿了——”还没说完,正刚就打了个打喷嚏。
      
        “让娘再给煮一碗便是了!”说完,正凯一个人去后堂屋里。
      
        小妹怔了一下,便准备回房换件衣服。
      
        “正凯,你在这干嘛?”
      
        正凯正在后堂里的天井旁一个人默默地站着,时不时地用脚踢天井里的雪块。
      
        “其实,我觉得你跟洪恩不是很合适!”正凯满脸的真诚看着小妹说。
      
        “谢谢关心,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小妹不喜欢这样没来由的话。
      
        “我跟你说真的,你不要到时受伤害了,就晚了。”正凯近乎悲戚的说道。
      
        “一切随缘!”
      
        “不要总是这样说,你现实一点,先不说洪恩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就是洪恩
      他娘,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她对你的冷落吗?从前,她待你像女儿般,可现在呢,你
      再和他崽好,就是要拖了他的后腿啊?我都看不惯了这样了,亏你还成天的粘着洪
      恩——”
      
        没等正凯说完,小妹便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
      觉吗?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从此,你不要再跟我说
      这样的话!”
      
        小妹狠狠地关了门,一个人伏在床上暗自伤心。其实摸着良心说,自己又何尝
      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自己把一切情感都寄托在洪恩身上,说一下子没了是怎么
      也承受不住的。虽然洪恩没有说两人不合在一起的话,但是小妹知道,两人远不似
      从前的那般亲热,生分了不少。很多观点也不合,小妹热爱这里的生活,可洪恩却
      断然地说这里到处充斥了黏黏腻腻的落后。小妹的梦在一点一点地被啃噬,心在一
      点一点地凉。小妹太天真了,在这封闭的村镇里,人们太天真了。
      
        小妹一个人在昏暗的房子里呆了很久,不觉夜已深。
      
        碟片机里放了老旧歌曲,一首一首地放。小妹思绪飘了很远,又很近,隐隐地
      疼。夜深沉,一片死寂。幽暗的屋里,飘着那首歌,小妹此刻觉得唱到心里了,不
      觉伤心不已,眼泪扑簌簌地流到枕头上,渗透了半边。
      
        相识也是缘分,你莫再三强求,无谓情自困。
      
        重逢又离别,你不必悔恨。
      
        好梦岂能当真,谁又会愿意永守誓盟?
      
        共你终生相好,见一次面能共结合永相亲?
      
        风花雪月原是过日辰。
      
        分手也是缘分,你莫再三强求,祈望莫怜悯。
      
        谁人重情义,你不必痛恨,天下假情幻似真。
      
        谁又会料到,每一段情代价应该几高,每一个梦留下怨恨有几分。
      
        生于世上原是寄尘。
      
        。。。。。。
      
        洪恩自打进了大学里,便始终在想,自己和小妹到底有没有结果。看着路上一
      对对同学甜蜜地走过,他动摇了。他以前从不知道,这里的人们的观点会与家乡里
      的人有多大的差别。从前他觉得小妹是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清高啊,可现在她只
      能被称为村姑!他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生要和一个没上过大学,甚至正正经经学都没
      上过的人结婚,不说在同学眼里没面子,就是日常生活上也是有太多的分歧的。日
      后,自己还要走得更远,他不敢想象小妹非但不能帮扶,只怕是要拉后腿的。从前
      自己的那么些天真的想法在现实面前是不堪一击的。这是事实,任何的花前月下,
      任何的两小无猜,全不是真的。虽然他回来之前决定了不再和小妹黏黏呼呼,但一
      回来看着单纯热情的小妹,他又动摇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不断地挣扎,不知
      自己是否太过自私了。他的爱变得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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