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画展好运临头
      
          还没等到大学放寒假,我要给海地一个大的意外,于是坐了两天两夜的长途列
      车……荒凉的山坡,从丘陵到丘陵,依稀的人影,很小很小,几乎没有烟火,好容
      易有一片绿地,宽大得无边无际。还经过很多不知道名字的山脉,不知道名字的河
      流。
      
          “从大门一直走到西门就是留学生大楼。”好心的阿姨告诉我。
      
          在伸手间,可以抓住寒气,可以抓住由寒气变成白雾的二氧化碳。整个武汉大
      学散发着古老的传说,楚文化的光辉似乎至今还充塞着天和地……有好多文人墨客
      曾经在这里书写出各式各样的人生。
      
          宁静的东湖,夜色正阑珊。惊喜的主人表达惊喜的方式,就是先来一顿豆皮料
      理为我接风洗尘。武汉名小吃真是好吃,好吃得令我一口气吃下三盘,直到难受得
      不能走动。
      
          我被安排在客人住的九楼的203 房间,和一位不相识的日本人同屋。那才是真
      的不认识,也不急着相识。想来也真有意思——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的同屋。
      
          第二天去海地的房间,她的同屋也是日本人,从京都来的,叫德永香,十足的
      京都味。挂在这屋子客厅正中的,就是我在成都时送给她的画。我感激这场面,又
      觉得不好意思。
      
          一时间绘画主人到来的消息不翼而飞,飞遍从世界各地来的留学生耳朵里。他
      们想看到更多的我的画,并且七嘴八舌就敲定了星期六晚上为我开画展,展场就在
      九楼会客厅。It's ok! 
      
          快呵,谁救命呵!……画画——仅仅限于自己的爱好,忽然间开画展?真是开
      国际玩笑!接着几天我忙得一塌糊涂,强迫画笔去生辉。就……就……就……大胆
      向展场摆画啰,不可思议的“画家”,只有我自己才懂啰!嘘——不要做声呵,假
      装的“画家”走进去啰。
      
          参加画展的是留学生们,和隔壁公寓驻武汉大学的外籍教师……唿——,来一
      口深呼吸,反正老外们不懂中国画嘛,更不懂我的乱画嘛。不过我这位化装后的画
      家,还得头头是道地讲解自己的画哟。
      
          帮助策划的是日本放送出版协会的短期留学生吉川刚先生,灯光设计是德国室
      内设计师代意芬女士,荷兰马克先生、法国安吉娜小姐和海地小姐负责招待。我从
      心底感谢他们。
      
          画展在无数种语言交谈中开始了。从德国周边国家来的讲着德文,法国来的讲
      “…布…酒…(你好)”,意大利来的讲“…布…酒…罗陆(你好)”,缅甸来的
      马克烈黄讲的我无法听懂,美国加州来的麦娜琳讲一口时尚的英文……日本人加入
      时,中文、英文、日文一齐加入。我加入时,全班讲中文,太多的问题倒让我笨嘴
      笨舌了。
      
          大家都用心在看画,而且说些让我不知该相信还是不相信的话——“Very nice 
      .”“It's beautiful.”“Excellent ……”,从高鼻子下面的嘴巴里不断说出来。
      呵,我搞不懂这些外国人是真的感觉好,还是奉承我?管它那么多,反正也必须到
      画展结束,我才可以退出这场已经开始的游戏。 
      
          嘿,撞到大红运了!居然有个俄罗斯人看中一幅画,还立即掏出人民币放在我
      手中——“我就要这幅画。”海地赶过来说:“等画展完以后,才包好给你,好吗?”
      呵,海地真周到嘛。那位叫克林斯基的俄罗斯人笑着说:“当然,我还要继续看画
      呢。”德国来的留学生福尔克和福乐尔,也各要了一幅画,当然也是先付款啰。福
      尔克?福乐尔?这两位名字真有意思,容易记住也容易混淆。现在如果和他们单独
      碰见,我一定分不清头发少的是哪位,长发有几分帅气的又是哪位(书里的这张他
      们俩的照片,秃头的人是福乐尔,长发的人是福尔克)。意大利留学生达·芬奇也
      买了一幅画,哇,这位达·芬奇,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帅哥!我一边赞叹着这位
      帅哥,一边遗憾着“我们没缘分,唉,没缘分”。日本人排着队付钱给我,他们的
      过分礼貌让我也不得不拘谨起来。一位叫后藤泰郎的男生,很可爱,象我弟弟一样
      可爱,天真烂漫的样子让我不忍心收他的钱。福田、小山、田中……哟,收钱又收
      钱再收钱。我怎么莫名其妙地做起生意来了?从来都是掏钱买东西的消费者——我
      自己,今天突然变成了卖东西的店员,嘿,还是放进自己的腰包?对不起呵,还没
      习惯呢。
      
      
      
          几个小时后,画展在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音乐中结束了。哇,真是好运临头—
      —画全部卖完,还有预定的!心情好欢快……哈……哈……嘿……嘿……嘿。善哉,
      又善哉!南面有阿弥陀佛!
      
          又是海地带着她的朋友安吉娜、代意芬、马克等,留下来收拾残局。嘿,那位
      叫达·芬奇的帅哥和可爱型的后藤也留下来帮助收拾。大家如此热心肠帮我的大忙,
      我只好问海地:“我该怎么感谢好呢?”“没关系,大家喜欢你和你的画嘛!”海
      地不慌不忙说道。我叹了一口气,“实在受宠若惊啦。”
      
          画展之后,客人一下多了许多,房间里电话铃声不停。哇,我摇身一变成了大
      忙人了。还好同屋的日本人这两天不在,我才没变成影响他人的热闹份子。来访问
      的客人希奇古怪——俄罗斯的克林斯基,酗酒大王,像旋风般卷进来,中文加英文
      加俄语加酒味——这位客人好麻烦。醒酒之后他又像个大孩子,几乎不讲任何语言,
      彻底变成他自己——一位善良的内科医研究生。俄罗斯和中国是邻居嘛,说中国话
      好象正在俄罗斯开始流行,所以他来留学。他才刚刚会说一点点中国话,什么主语、
      谓语、宾语、定状语的法则通通不遵守,随便地乱用,而且理由十足——“我是外
      国人嘛!”那时我是他们中间汉语最“优秀”的成员,所以笑他们用词不当,用法
      错误。好多年后,我也作为外国人在国外生活时才总算懂了,乱用文法真是不得已
      ——“因为是外国人嘛”——我后来的态度就活象现在的克林斯基。
      
          以一句“…布酒罗陆…”登场的,是意大利留学生“达·芬奇”。拥有一米八
      八的高大魁梧身段,哇,酷得不能再酷的大男生!我当然没见过号称意大利文艺复
      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本人,所以怀疑《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这些名画的
      画主,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位给整个房间带来浪漫气息的“达·芬奇”呢。凭他那份
      始终挂在嘴右边的Smile ,还有蓝眼睛里喷出来的光芒,再加上地地道道老外发音
      的中国话:“请教我画画好吗?”哇,谁这时能说“不”呢?何况还有一种第六感
      觉在怂恿我:“接近他!”我当然就回答“OK!”,破天荒地收了这位“学生”。
      老实说,画画在我只是爱好而已,中国人比我画得好的不计其数——教什么教啊?
      讲什么课啊?乱弹琴嘛。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日本人后藤泰郎、福田昭夫、小山英治(三人组)一起来说:“想学画画,麻
      烦你。”哇,确实是麻烦我啊!这些留学生有没有搞错?我没有任何“教”的经验,
      也从未想过要“教”谁——上帝真是开恩,一上来就给我不能胜任的美差啊。唉,
      唉,遵照我们伟大祖先留下来的圣训——“与人为善”,就让我和留学生们友好为
      善吧。于是我硬着头皮,八个人一起开课,“Ok,Start!GO,GO,GO!返位……”
      
          唿,松了一口气,真的南方有阿弥陀佛,又给了我一个重大的出乎意料——大
      家都画得很好。最简单也就最容易接受嘛。接下来教法为每天教一小时,自己练数
      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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