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祖(李家铺子)
      
        1970年冬,我去本溪买自行车首先看望的就是九婶。
      
        那时候自行车很不好买,别说是永久牌凤凰牌的,就是沈阳产的东方红牌(前
      身是白山牌的)的在城乡几乎脱销,听说本溪有我就去买了。
      
        那时候的九婶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对老家来的人更是亲热,就提起我小时候如
      何如何的虎头虎脑,她很开心。
      
        我到她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是按照六大爷给我的地址找到她家的。九婶怕我
      饿着,连忙到厨房去烙饼。第二天通过九婶我找到了我的小叔李若凤,也看到了我
      的小姑李淑云和我的继奶奶冯氏。
      
        本溪的确有很多的商店卖自行车,我买了一台轻便东方红牌的,花了132 元。
      我们生产队的地离家很远,最远的地块有八九里路,为了上下班方便,很多人都有
      了自行车。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卖了一部分口粮,就买一台相对廉价的代步。
      
        从本溪回来的时候,九婶的大儿子李鹏元非要跟我回老家看看不可,九婶答应
      了。为了省几元车票钱,九婶通过一个铁路的熟人把自行车放在机车里,我们坐车
      在沈阳站下车了。随后,我领着李鹏元去大东区看了我们的姑奶奶。
      
        那时李鹏元初中刚毕业,整天没有什么事可做就鼓捣半导体收音机,拆了又装,
      装了又拆,似乎着迷了。九婶没有闲钱给他玩,遇上了我他很开心。在沈阳我们走
      了好多家商店,买下不少电子元器件,够他玩一阵子的了。他不好意思对我说:
      “哥,这可不是小数目的钱啊,我一定想法还你的。”听后我只是笑,什么也没有
      说。
      
        李鹏元要回老家看看他的亲大爷大娘的目的在沈阳已经达到了,我又给他拿出
      路费让他早点回家,省得九婶惦记他。
      
        他回本溪了,我自己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走,90多里地的路程。那天天气很冷,
      北风也很大,我没有穿棉衣,来时就打算骑车回家,图的就是剩下钱给孩子们买一
      些糖果什么的,他们一年到头什么也吃不到。
      
        车子骑起来很沉,汗水结成了冰,所以冻得发抖,恨不得一步迈到家。
      
        孩子们见到糖果高兴得不得了,还有一个小竹凳是给大孩子坐在饭桌前吃饭用
      的,他很喜欢。我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走到家了,路上没有吃一点东西,孩子没百
      盼望一会就好。
      
        人到家了,心似乎还在本溪,还在回忆远方家族的人。
      
        我的继祖母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她的长子李若桐在本溪钢铁公司工作,后
      来去了湖北,叫做支援三线。次子李若凤在本溪钢铁公司的焦化厂上班,那时他还
      没有结婚。她的女儿是我的八姑,长相和我的二妹妹一模一样,见证了血缘基因的
      遗传性。我到本溪后,小叔八姑对我都很热情,尽管继奶奶和我祖母曲氏曾经不那
      么和谐。
      
        小叔领着我几乎走遍了本溪各各买自行车的商店,终于买到价格相对便宜的
      “东方红”。随后,小叔又领我去了他的家,见到了我的继奶奶,那时我的祖母已
      经去世了,继奶奶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有些哮喘。
      
        小叔住在山腰处的平方,是自己的产权。八姑住的是楼房,有好几个孩子,她
      和姑父留我吃饭,我答应了。
      
        在我的印象中,八姑有些老了,她很坎坷,离婚了又嫁。小叔还是那个样子,
      虽然比我大两岁,体貌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土改的时候,他家是地主,小时候他
      的脖子上生有鼠疮,所以30来岁了还没有对象。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还娶了一个漂
      亮小婶,我们不认识。那一次见面后,至今未曾再面。这几年来我多次与他们联系,
      但始终没有他们一点信息,我还在努力。
      
        我们李氏家族从曾祖那辈算起,一共五大支系。我曾祖这个支系是人丁最为兴
      旺的了。大曾祖李瑞田有两个儿子,是我的大爷和四爷。大爷的名字叫什么我记不
      得了,四爷叫李春和,小时候我常到他们家玩。
      
        民国年间,无论是按长幼之序,还是持家的能为,大曾祖当家理所当然。大曾
      祖人送雅好李水珍,都称他为“李大爷儿”。他仗义疏财又有胆识,口碑很好。其
      他兄弟四人无论什么事都听他们大哥的,我母亲结婚的时候哥五个还在一起生活着,
      实在是难得的大家庭。至于李家为什么发财,又拥有那么多的田亩,其中自有蹊跷。
      
        据很多知情的人说,大曾祖是发了俄国人的财,他是用柴禾换“枪帖”发家的。
      那么什么是枪帖呢?知情人说,枪帖相当于现在的支票。我想,大概是帝俄政府为
      了战争费用而发放的债券吧。日俄战争中,俄军溃败,以为这枪帖是毫无用处的废
      纸了,就要烧掉。大战争见到了,就用柴禾把枪帖换下来成了暴发户。
      
        这种说法李家的老辈人承认,外姓人也有板有眼地讲述,我没听说过李家其他
      的发财之道,只好相信了。
      
        大曾祖当家理财很有一套,也很公允。可他的堂孙们乃至我的祖母和母亲都说
      他有些偏心眼儿。
      
        他的嫡系孙子李若柏(四爷儿子)、李若堂(大爷儿子),是我的五大爷和三
      大爷,同我的家父和六大爷年龄相当。五大爷和三大爷读书的时候花钱如流水,要
      什么就有什么,甚至是西装革履,大有大家公子相公的气魄。李大爷和家父与他们
      比起来迥然有异,只能去煎饼铺捞点油水,还落个“李大煎饼”的外号。
      
        对外,大曾祖为人豪爽和善有求必应。十里八村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他
      一到场就好使,问题就解决。至今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一提起“李大爷儿”还是不
      住地啧啧称道。他应约去人家说和事,肩上总跨个钱搭子,总能派上用场。一般说
      来,邻里纠纷、兄弟阋墙、夫妻反目……大都起因于经济问题。李大爷儿钱串子一
      向下,一切矛盾自然化解。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多人家没有了隔夜粮,大曾祖要是
      知道了,肯定差人送去。即使有人登门来借,他也一定让人家满意而归。
      
        听我祖母说,家里专门有一个粮仓是答对玍子的。玍子借粮除了维持生计,就
      是上门找茬儿,看你李大爷儿怎样对待我。
      
        这个粮仓装的粮食从来不多,遇到这样的人来借粮,大曾祖干脆就把仓子里的
      粮食都送给他。那人就觉得李大爷儿真够意思,他还能说什么呢,一肚子的气没了。
      仓子空了,大曾祖再令人把别的仓子里的粮食再装到这里一些,预备下一个求借的
      人。
      
        李家那么大的家业和田地,从春到秋没有一次失火。这和大曾祖为人处世的周
      详,还有他城府的心计不无关系。大曾祖常说“穷的可交,富的可为”,都给别人
      一点东西,总比给你点一把火要好吧。
      
        秋收一到,大曾祖也常去地里看看庄稼有没有什么损失。一次,他发现有人在
      偷地里的高粱,他没有喊抓贼。那人背得太多了,一时站不起身来。大曾祖不动声
      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向上扶他一把。他嘴里还说:“多来一趟,背多了摔倒了
      怎么办,满地的高粱茬子像刀似的……”
      
        那人怎么会想到帮他忙的是李大爷儿啊,以为是熟人,背起高粱就走了。第二
      天,大曾祖差伙计给他家送去了秫米,并说新高粱是不能磨米的……
      
        那人很惭愧,他对来人说“昨晚上我还背了人家的高粱”。
      
        李家几十口人,还有二三十个伙计,平时所需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自然不会少
      的,足够一个专人去采买了。大曾祖为方便和节省计,便开了一个小铺。这个小铺
      子相当于现在农村的小卖店,生活用品宗宗样样倒也齐全。大曾祖遇上孩子们来买
      米面肉什么的,一定要问清来了多少客人,从来不多卖人家东西。逢年过节卖年货
      更是替人家着想,生怕别人浪费分文。对一些家境困难的则是买一送一。这个小铺
      子不挣钱,大曾祖图的就是自家和邻人的方便。直到解放后,有人问我们家里的孩
      子是谁家的,我们都会说是“李家铺”的。李家铺成了我们李家的代名词,响当当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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