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的乡邻(世态炎凉)
      
        去北京之前,我知道老家的人有在那很多,也是我的“乡邻”们。到北京的第
      三天,稍次休息便去拜访。在海淀区的电子一条街,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找到了他
      们。他们一共四家,都姓李,是兄妹姐弟一家人。老大李亚琴,原来是德盛堡村的
      妇联主任,丈夫石纪林;老二李亚芝,曾经和我在一个学校当老师;老三李亚君,
      硕士研究生毕业,下海经商了;老四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她没有结婚,和李亚君
      在一起。姐四个之外是李成伟,在五个人中他排行老三,老三老四都是他的妹妹。
      四家买卖经营的都是“一路货色”——电脑。实力数李亚君雄厚,那时就有自家车
      了。其他三家都是在她的带动下弃农经商的,“由农村包围城市”的,来北京已经
      有七八年的光景了。她们自己谦虚地说,“在电子一条街,是困难户,是穷人”。
      从谈话中我了解到,她们中最“困难”的老二也有百八十万的资产和存货。是的,
      比起老家的富户,她们是腰缠万贯的暴发户了。
      
        我见到李成伟夫妇俩的时候,冷眼看去俨然一副老板的派头,也许是我刚从东
      北的农村来到首都,土俗得反差太大的原因吧。当时我就想:李成伟,我的学生,
      仅仅初中毕业,如今会经营高科技的电子产品实在不可思议!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昔日家乡有名的困难户,现在怎么如此的阔绰起来。
      
        李成伟的父亲李忠学,有一段时间就住在我们的前街,一辈子务农,斗大的字
      不认识一麻袋。他在世的时候,常应人之求给人家苫草房。我和他早就熟悉,街坊
      上论我叫他二叔,他们一共亲哥七个。听祖母和母亲说过,李家穷得很,二叔曾经
      在解放前给我们家放过猪。哥们中大一点的就要自己出去混碗饭吃,小一点的因为
      穿不上裤子就蹲在家里呆着。自从孩子们在北京发达了,二叔老两口也搬到北京来
      享福,颐养天年了。1997年,也就是在我去北京的前一年,二叔病故了,骨灰被送
      回老家,圆了他自己的心愿。
      
        他回来的那天,送他到坟上的人很多,我也去吊唁了,感谢他对我的好,不不
      会忘记他,一个热心的人。我盖小草房的时候,几乎供不起人家帮工的吃饭,许多
      活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完成的。可是,苫房这活我不会,只好求二叔了。他二话没说
      就来帮工,教我好生感动啊,那时我并不是李成伟的老师,父亲正在被专政。
      
        我因为有事在身,没有送他到坟地,但我看见那么多的人为他送行,都是得到
      它帮助过的人和至亲。在至亲中有一个人很特殊,他是村党支部书记,我这才知道
      原来他们是姨表亲,也就是说,书记的妈和二叔的妈是亲姐妹。我所以才知道,是
      因为他们平素根本就没有任何来往。书记走在送葬的前列,很显眼的位置那,叫人
      很注意的位置上……真是世态炎凉啊,趋炎附势,让人作呕。他原先怎么不这样亲
      热啊,难道亲戚是忽然做成的吗?人们都在问,问得有理……
      
        李成伟的岳父姓贾,叫贾玉成,离我们家不到百米远。贾家被称为“天下第一
      穷”,那年月连一床好的被子都没有,屋子里空荡荡的。贾玉成两口子一生有8 个
      孩子,7 男1 女。除了老大叫贾百利和他的二弟有个正经的名字外,其余5 个儿子
      依次叫贾百三、贾百四……虽然解放了,但贾家还是守着一个“穷”字过日子,年
      年粮食不够吃,就是吃咸菜也是上顿不接下顿。“文革”过后不久,贾玉成的父亲
      就病故了。贾家人穷又没有当官为宦的三亲六故,去他家守夜的人自然寥寥无几。
      同贾玉成老父亲同日去世的李玉章祖母相比,情形可谓天壤之别。
      
        李玉章祖母家位于贾家后街不到百米远,相互喊一声都会听得很清晰,李家的
      丧事办得隆重无比,往来的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谁都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李
      玉章是二道房村的书记,难怪德盛堡的书记也要光临了,而不去贾家,不在乎李成
      伟是他的亲戚,尽人皆知。在李家,屋子里站满了人,堂院里也人山人海的。贾家
      门可罗雀,悄无声息。这也难怪,飞虫还有趋光性,聪明的人趋炎附势一下有什么
      大惊小怪的啊?又有什么在意料之外,而不在情理之中呢?
      
        我来到贾家吊唁,更是来守夜,他们需要有人轮流守夜。贾家屋子里的人很少,
      除了贾氏家族七八个人之外,没有几个外姓的街坊。那里的气氛和天气一样的冷清,
      屋子里的气氛也不像李家那么吵杂纷乱,显得清净而近乎沉寂。
      
        贾家人对我的来到感到很惊讶,好像我走错了门那样注视着我。我可是乡政府
      的干部啊,“贵宾”一级的,所以同族的人连忙敬烟倒水弄得我很不自然。李成伟
      是贾家的女婿,我是他的老师,他很是激动。
      
        第二天一早,李家32杠把李老太太发送了,那是最高的礼仪,一般16杠就可以
      了,大有皇族的礼遇。贾家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只好把棺材装到马车上拉到坟地下
      葬。
      
        李家轰轰烈烈的办丧事,就像办喜事一样的热闹。回灵饭吃了一拨又一拨,推
      杯换盏一直持续到午后才见人烟稀少。贾家送灵的人不多,回来后不几张桌子就坐
      够了,没有第二拨。按说我把人送到坟地就该去上班了,可我不能就那样离开,不
      然贾家很难为情,会以为他们的“招待”档次太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吧,
      我没有过多的考虑就留下来了。
      
        和我同桌的是王德忠,王大哥在堤防管理所上班,今天只好也“旷课”了。席
      间,王大哥对我来贾家吊唁、守夜、送葬很是感慨。详情还用说吗?他和我一样的
      想法:李家不缺人帮忙,“帮忙”就是要帮“忙”的人,人手少自然就忙嘛。无
      “忙”可帮的人家,你去了,可以,那叫捧场!帮忙当然要比捧场重要吧,这就是
      我们去贾家思想导向。
      
        几十年倏然间过去了,也正如那句诗所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
      同”。贾玉成的女儿,李成伟的媳妇小菊(乳名)成了当之无愧的老板娘。她带着
      分量挺重的金戒子,说着我一时还不懂得科技行话,端庄大放透着朴实文雅。他们
      俩夫唱妇随,经营有道,除了在北京有一个体面的门市外,在沈阳又开了一个分号。
      “北京人在纽约”的滋味,不就是“家乡人在北京”的原滋原味酿造的吗?
      
        老家有句俗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李成伟夫妇俩和我一样,见到家乡
      人格外的亲切,有唠不完的家乡嗑,处处饱含着对家乡的眷恋之情,句句充满了对
      过去的感慨和对现实的如愿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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