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队农友(出谋相亲)
      
        李玉民是很能吃苦的,特勤劳勤奋。他自己的房场原来是个很深的大坑,修辽
      河的沈北大堤取土时挖的“土方坑”。我们生产队的最后一趟街北面紧靠大堤,南
      面全是住户,房基地比其它生产队都紧张,要想盖房子,只好选择那个大坑了,把
      它填平。李玉民硬是挺起双肩把那个大坑填平了,人称现代愚公。
      
        他虽然能吃苦耐劳,就是胆子太小,从此他不做笤帚的买卖了,他永远不会从
      那天的噩梦中醒来。这就是那时许多农民的心态和生活的原则:宁走百步远,不涉
      一步险!
      
        李玉民是贫下中农,尚且不敢冒险,地主富农的子弟就敢冒险吗?答案当然是
      否定的,他们有他们的生存法则。
      
        李风仁,富农成份,比我大一岁,更是胆小怕事。他父亲李庆瑞不是富农份子,
      他们家借了他堂爷爷李殿军的光,就是前文老两口游街的那个人。他们李家就成了
      一窝“地富子弟”,备受歧视。
      
        60年代农村的婚姻习俗,依然被旧社会早婚的影子笼罩着。王凤成等好多青年
      都是早婚的,男女青年20一出头还没有找到对象、结婚,就算大龄的了,就成了人
      们背后议论的对象,父母就会为之忧心忡忡。这时的李风仁已经27岁了,对象还没
      有影子,愁得爹妈的眉头紧锁,从来就没有舒展过。
      
        1968年初春的一个上午,我们在地里刨玉米茬子。歇气儿的时候,李风仁会我
      去僻静的地方解手,他说有话要和我单独说。看他的神色,既秘密又疑虑,猜不到
      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就问他:
      
        “有什么事你就和我直说吧,这里没有人听到的。”
      
        “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你说我怎办?”
      
        “那还用说吗,看啊。”
      
        我很肯定,支持,他还是犹豫。
      
        原来对象是本溪山区的,离我们这很远,他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不去吧,
      错过了一次机会,家边上很少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的,都嫌他成份高,介绍也是白介
      绍,不如不介绍,所以他都27了对象还没有影子。要是去吧,害怕看不成,还得搭
      进去十几元的路费。
      
        十几元的路费可不是小数目,足够挣好几年的了。我们生产队从1964年到1967
      年的4 年中,几乎是家家没有从生产队挣回一分钱,十几元钱当然是个天文数字了。
      再说了,很多人家都没有钱,借都借不到,愁人。
      
        再说李风仁原来在新民农校(县办中专)念书,没等他毕业学校就下马了。这
      所学校是在大跃进年代匆匆上马的,如今下马也在情理之中。学校下马后,他马上
      就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对未来从来就没有异想天开过,安分守己地当个地地道道
      的农民。所以,农村的所有活计,李风仁样样精通,是左邻右舍公认的一把好手,
      “正经巴呗”的庄稼把式。无可奈何,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愣是没有对象,倒是成
      了唯成分论受害者的对象。
      
        看对象,他犹豫,让我给他拿主意,我自然是肯定的,并给他打气,也打保票,
      我说:
      
        第一,你个人的条件很好,个头长相没有说道,算是上等人,对吧;
      
        第二,我们这再穷也比本溪山区好吧,我们能吃饱饭,她们那就惨了,不然人
      家会到我们这找对象吗;
      
        第三,问到你家的成份,你就说是改造落后地区错划的,眼下正在甄别之中;
      
        第四,凭借以上三条,她保准能和你一起回来,对象的成功率就在一半以上了。
      到时候我有锦囊妙计,让她来而不归,有来无归……
      
        没过一个星期,李风仁果然把那个姑娘领了回来。当天晚上,我和王凤成等好
      几个年轻的朋友一起来到李风仁的家里,这就是我的锦囊妙计。
      
        我们几个人的话题,都围绕在李风仁的人品和我们这块土地上,落实一个“赞”
      字。称赞、赞扬、赞美,甚至是赞颂,但绝对不能过头,过则错,别弄虚作假就好,
      原则。目的是,通过“赞”,来加深那姑娘的“爱”,妙在其中。
      
        我们的话题唠透了,就都各回各的家,等待第二天再听听他们的反响。我见她
      一直送出我们大门外,料定这门婚事十有八九了。
      
        农村就是这样,不管是谁看对象,总要有许多人借故去人家看看。看对象的双
      方也都欢迎你来,就像是办喜事儿,不怕人多,没有人来到是不好了,没有人缘儿,
      会被人议论的。
      
        第二天上班,我们几个人的眼睛都盯在李风仁的脸上。看他那个高兴劲儿,就
      知道大功告成了。
      
        李风仁说,他说咱这里的人热情,懂礼貌,说话还挺有见解的……
      
        这姑娘姓赵,叫赵淑珍,上等的个头,神色很安详,言谈举止不是那么俗气,
      很是得体。他们俩算得上“天作之合”,一见钟情,一见倾心吧,或许在本溪就好
      上了,到我们这又加深了彼此情感。
      
        当我们把这件事快要淡忘的时候,才听有人说她回本溪了,算起来在李风仁家
      住了十多天了,有点乐不思蜀吧。
      
        到了秋天,他们结婚了,我们生产队最大的小伙也结束了光棍的历史。
      
        1979年,李风仁当上了队长。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李字”,但李风仁比我大,
      我叫赵淑珍嫂子,和他开玩笑说:“想当年,我们几个哥们儿没骗你吧,看你多有
      福分,成了一队之长的夫人啦!”
      
        一晃,他们的两个男孩子都上初中了,这两口子时常约人到家里打麻将,有一
      次被我发现了。等麻友散去,我声色俱厉地批评了他们,意思是给孩子一个好的学
      习环境,更要做孩子好学上进的楷模……其中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我说:
      
        “难道你们就忍心,让孩子拿一辈子锄头吗?”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从那以后,他们收敛了,女儿也考上了中专,那时的中
      专相当于“范进中举”。可是他们搓麻的旧病又复发了,两个儿子至今窝在家里,
      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没有看不起“锄头”的意思,我本人就是抗锄头出身的,但人无论做什么要
      有一股精气神,没有了精神还会有光明吗?可悲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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