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家(无礼婚典)
      
        生李昊时,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盖房子花掉了本来就不多的所有的钱,还耽
      误了我许多的工分。秋后生产队分配结算,我只找回来不到40元钱。所以孩子妈妈
      来月子只吃了6 个鸡蛋,是李巨元的母亲我六大娘送来的。6 个鸡蛋她吃了10多顿,
      有四个是一次一个煮着吃的,其余的两个炸成鸡蛋酱下饭,足足吃了一个星期。生
      产队发给社员过年的猪肉和米面,我一口都没有吃,都用来维持坐月子的了。孩子
      的母亲不忍心不到两周岁的大孩子跟我一起苦熬,常常趁我不在偷偷地把自己嘴里
      的东西给了他。还没有满月,她就撑起来干零活洗尿布,让我去生产队多挣一些工
      分。
      
        这个时期酸楚如影随形,避之不及。那年的春节我什么也没有置办,没有钱置
      办。除夕晚上别人家灯红酒绿杯盘罗列,我们吃的是骨头炖酸菜。骨头让大孩子啃
      了,没有多少肉,只有少许的筋头。酸菜有些骨头的油花,我逼着生孩子的她吃了,
      剩下的酸菜汤由我喝了。我只是怕浪费了可惜,并不知道酸菜汤是个什么味道,我
      能品出那味道吗?也许嘴里和心里都是酸的吧。那时我就咬牙发誓:拼死也别再让
      孩子遭此洋罪了!但这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第二年,也就是“文化大革命”进入“亲不亲线上分,家不家纲上划”的残酷
      时期。这时,我们属于黑五类人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随时都有灭顶之灾让
      你永世不得翻身,把你打入18层地狱。
      
        噩耗终于来临了,她的五叔王玉明从新民的大柳屯来岳父家串门,实际上是来
      “清理门户”的。他的两个侄女一个嫁给了富农,一个嫁给了富裕中农走资派的儿
      子,令他大为光火很不体面。他声色俱厉地指责他的大哥二哥是背叛了本阶级,和
      阶级敌人同流合污,断送了王家子女的锦绣前程,等等等等。大哥二哥低头认罪,
      以同意“决裂”作为立功赎罪的表现来体现立场坚定。没过几天,他二哥王玉章的
      女儿王桂琴就彻底地和李庆新决裂了。接着,乘胜进军的目标就是我们了,意料之
      中,我有思想上的准备。
      
        那天晚上,孩子妈妈很晚才从孩子的姥姥家回来,进屋就哭了。她告诉我,五
      叔让她和我离婚!我知道,对于我来说,她和我离婚太容易了,不费吹灰之力。我
      也明白,事到如今犹如病入膏肓,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我就说“一切由你了,你
      跟我受的苦遭的罪太多了,委屈你这么多年了,我够本了……”可她说什么也不听
      他五叔的,死心塌地的跟我。五叔也没有办法,被他侄女臭骂了一顿,怏怏不快地
      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扔下一句话:来日方长!便自觉没趣溜之乎也。
      
        五叔的所作所为,引起街谈巷议叫人指指点点,都诅咒他丧尽天良不得善报,
      他是在一片谴责声中离开他的老家的。
      
        其实,我的岳父和二叔丈爷早就想了结这门婚事的,只是没有借口而已。见他
      们的五弟弟来了都乐坏了,可下子找到了下蛆的缝隙,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嫁祸于
      人了。二叔丈爷早就觊觎李家的房产,前文说过了,现在是人和房都可以物归原主,
      何乐不为?
      
        我们恋爱的时候,岳父就极力地反对。他总觉得贫农出身的女儿嫁给二等地主,
      既冤屈又没有出头之日,也影响了他的大好前途。这话得从好几年前说起……
      
        1960年,辽河滩地通过签署合同让给了沈阳炮校,做弹药枪械实验演习基地。
      炮校和相关部队经常来德盛堡演习训练,有一部分官兵常年还在这里安营扎寨。至
      今那片土地的地名依然叫“炮校”。时间一长,官兵和岳父等相亲打得火热,相互
      称兄道弟的。有一个连指导员同岳父更是熟上加热,逢年过节他总要带些礼物来瞧
      看岳父。军民鱼水之情本属天经地义无可厚非,闲暇聊些儿女私情也是理所当然。
      指导员看他王大哥的女儿如花似玉很是喜欢,就取笑说“将来她就做我的儿媳妇算
      了”。岳父也应和着说笑:“那太好了,算我高攀了。”言来语去,说者并非全无
      心意,听者更是如醉如痴,期盼梦想成真。
      
        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道缝就是岳父对指导员朦朦胧胧的许
      诺。这道缝也给五叔处心积虑的“革命”豁出一个口子来,五叔才果断地采取割包
      断义决裂的举措。
      
        五叔没有获得全胜,岳父却落个里外不够脸,好长时间也不到我们家来看看他
      的两个外孙子。
      
        大概是1972年,军队已经不在这几年了,那个指导员又来了,他说是旧地重游,
      也许还抱有什么希望吧。我和他没有见过面,听人说他姓毕叫毕德全,还特意到我
      家来看看,既想看看我也想看看我的夫人吧。他走后对岳父说:“家庭是困难点,
      看那小伙子倒是很不错的。”
      
        我们俩的相亲相爱的结合,不能说是全然的志同道合,但绝对是诚心诚意的。
      我没有实现自小的愿望,皆源于家庭成份和复杂的社会关系。于是,我不能再让我
      未来的孩子也有我一样的不幸。所以我很想找一个家庭成份好和社会关系很“革命”
      的姑娘做孩子的母亲。
      
        和我相识的姑娘很多,也很优秀。可是,高门显贵的我见了恶心,所以不屑一
      顾。“家沉人值”的,嫌我身无长物,不可同日而言。心高意丽的,一心思谋进城
      找对象,哪能屈就荒野?出身清白者,又不肯玩火自焚……我只好在寻求中等待知
      己。
      
        1965年初,我们那才知道周总理“重在政治表现”的讲话,政治空气才有了一
      点松动。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她相识相近了,并走到了一起。她就是孩子的妈妈
      王淑琴,很平常的名字。
      
        她们家也不富裕,初中一个学期没念下来就辍学了,到生产队参加了劳动。我
      们相爱,他不把家庭成分放在眼里,看重的是我的文化与人品。19661 月10日年我
      们结婚了,正赶上“破四旧立四新”的当口,结了个“无礼而婚”。
      
        “无礼而婚”,就是说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结婚,请来生产队的好多青年,
      吃点糖块就算是婚礼了,没有酒席。这倒很适合我的胃口,我从来就讨厌那些繁文
      缛节。
      
        一个贫农的女儿能愿意嫁给我,足够了。仅此一点足以证明她很有主见和远见,
      比她的父亲叔叔强多了。她“力排众议”,坚定地和我走在一起,使她的五叔束手
      无策。值此,我们完成了“志同道合”的过渡,去追求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家
      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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