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祖(呜呼哀哉)
      
        大曾祖的长子,我的大爷有三个儿子。老大李若乔在同辈哥们中位列诸首,他
      没有成家就死去了。老二李若春是我的二大爷,李若堂是我的三大爷。我们都很熟,
      尤其是二大爷李若春。
      
        二大爷高挑的个头,红脸膛,有和李家很多的人一样幽默开朗的性格。不同的
      是,他是我们李家传奇式的人物,也是几个“败家子”中的一员。
      
        二大爷的前妻留下两个女儿,记得有一个叫雅芳的,是所有同辈中的大姐。续
      弦的二大娘圆脸,面白,说话很“筋道”,娘家在辽河北喇嘛河子。二大娘有文化,
      谈吐不俗,我很小的时候就愿意接近她,她说出的词往往叫我好奇。又一次她给她
      的孩子拿虱子,一下子得到两个在一起的大虱子。她笑了,说:“呵,还交媾呢,
      不知羞耻。”后半句我明白,什么叫“交媾”,我第一次听说过,不懂。她告诉我
      说,就是交配,生孩子的意思……嗯,跟二大娘在一起就是长见识啊。
      
        二大娘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和一对双胞胎女儿。儿子依次是李开元、李国元和
      李中元,李开元比我小一岁,长大了我们也常来常往。在孟家窝铺住着的时候,他
      家和四爷家是邻居,他们是亲叔侄关系。双胞胎女儿因为生活困难,有一个夭折了,
      那个妹妹现在住在小屯子,我见过她。
      
        二大爷的祖父是我的大曾祖,他是大曾祖的宝贝孙子,李家的钱财没少让他糟
      蹋。老早年时,一到过年二大爷就长了孩子头,虽然那时他早就成家了,但依然童
      心未泯。除夕晚上,他一个人端来一大笸箩鞭炮,周围围着一帮孩子看他放鞭炮,
      他爷爷也不管他,让他尽兴。总之,凡是他乐意玩的,直到玩腻了为止。
      
        放鞭炮放出了记录,玩枪也玩出了名堂。二大爷有一只眼睛失明了,枪法却独
      一无二,那是拿钱练出来的。
      
        混乱的年代里,有钱的人家都养着枪,防备打劫,但一般都是土枪,或是猎枪
      之类的。二大爷央求大曾祖给他买一只“快枪”,也就是洋枪。大曾祖花了一笔巨
      款,满足了他的要求。买起马就得备得起鞍子,子弹练枪就像他放鞭炮一样保证供
      给。俗话说“饸饹不贵,卤子贵”,练枪法花在子弹上的钱比那杆枪贵多了,也培
      养出个神枪手来。
      
        一次,一伙不知道李家威望的土匪开口就要许多的“银子”,站在墙外高喊
      “不给就开枪”!二大爷站在院子里高声回话:“好吧,给你可以,你得先问问我
      手里的枪答应不!”他又说:“你的帽子有个红疙瘩,我饶你一命,专打那个红疙
      瘩!”
      
        土匪不听邪,但也害怕丧命,就用棍子把帽子挑了起来。二大爷一举枪,“啪!”
      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帽子上的红疙瘩。土匪吓得一哄而散,神枪手的大名
      也就扬出去了。
      
        土改了,二大爷的成分被定为地主。按政策,农会要分掉富农的土地,内产不
      懂,内产也叫“浮产”,指的是金银首饰之类的物品。对地主,则是留下生活生产
      的必须,即按人口分得的土地之外,一切归公,包括细软之物。
      
        除了我的曾祖,其他四位曾祖所属的支系都是地主被“抄净分干”。后来我的
      爷爷在解放前又置办了一些土地,才被定位地主成分的。
      
        庆幸的是,他们已往都不是为富不仁的主,才没有被残酷斗争。那时斗地主的
      “刑法”很多,比如冬天里扒光你的衣服,让你骑在冰凉的碾砣上,再浇上凉水,
      刹那间人和石头就冻在一起了,想站起来就会掉一块皮肉,血淋淋的。还有就是把
      你的双手捆起来,吊在房梁上,那叫空中飞燕,来回地悠,骨头节都响。或者让你
      举起满盆的水,举过头顶,洒一点你得舔起来……目的就是让你交出值钱的东西,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戴高帽游街示众是最轻的处罚了,可那时人们丢不起脸面,比
      死还难受。土改斗地主和“文革”时期斗“黑五类”如出一辙,都是“革命”行为。
      
        李家的地主虽然没有被斗争,但也都吓得半死,多亏当时的农会主席张奎武。
      张奎武是李家抗活的,李家待他不薄,他下不得手,那是人性良心吧。后来的二大
      爷总提起这件事,总有不尽的感激和感慨——做人还是和善的好。
      
        二大爷是个膀大腰圆的大块头。解放后,他一改豪门公子哥的形象,放下架子
      当根根本本的庄稼人,吸大烟的毒瘾说没就没了。1953年辽河大水过后,他从老家
      搬迁到是佛寺乡孟家台落户。那里有他的表妹,可以周济他一把。表妹姓魏,成分
      好,又是个大家族,对这个四类分子怎好不高抬贵手。怎奈得二大爷一家六七口人,
      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难维持温饱,亲戚供一饥不能供百饱吧。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啊?
      
        解放前,二大爷因为花天酒地的,曾经向我家借过钱粮,我们之间既是家族又
      是亲戚,他和家父是姨表兄弟,解放后这欠账就黄了。搬到孟家台,生活时常拮据,
      二大娘就来我家串换两米。旧账不还又添新账,实在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只好硬
      着头皮来求借。二大爷去世的时候,正是他们家困难到了极点的窘境时刻。二大娘
      置办不起棺材,就用砖头垒个“地穴”葬了二大爷。一世“英雄”落得这般田地实
      在难以想象,悲乎,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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