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余观保的渔艇沉后，他无事可做，他每天都要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爱屋及乌， 蒋玉华也渐渐地看不起他了，甚至有时候还找渣臭骂他一顿。 　　余观保感觉到了蒋玉华的过分，每次受到她的大骂，他都默默无言地走开了。 　　不久，余观保就找到了工作，他帮一个远房亲戚在海面上出售石油。 　　同年秋后不久，余巨良和余观宗请来了一位风水先生看了一下余春瑶的坟墓。 　　风水先生说余春瑶的坟墓人丁太旺，但财丁欠缺。如果在墓中安放了——碑记， 就能起到人丁兴旺，财丁亨通的效果，但对大房不利。 　　余巨良听后，沉默了，他知道大房小房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不能为了风水先生 的所谓迷信而伤害了大房儿子。 　　蒋玉华和余观宗却不这么认为。蒋玉华说：“为了大局着想，顾不了那么多的。” 　　果然不出所料，碑记安放不久，余观保就出事了——余观保在搬运石油时，被 油桶砸断了右腿。 　　余观保在海面被同事抢救过来，送回余家时，黄桂兰吓坏了，她不敢相信在海 洋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余观保遭受如此打击。 　　黄桂兰无声有泪地哭，她除了哭，己经策手无措了。 　　余巨良，蒋玉华和余观宗听到消息后，匆忙跑过来看余观保。 　　余观保躺在担架上，脸色灰淡，气若游丝，轻轻地呻吟着，他脸部的表情告诉 众人，现在的他是那么的痛苦和危险。 　　余巨良一边安慰着黄桂兰，一边要求余观宗想办法拯救余观保。 　　蒋玉华也哭了，她双手紧紧地握着大儿子的手，眼泪顺着面部流了下来。 　　余观宗也害怕了，手足之情促使他放弃了过去的恩怨，他忙找了一部汽车，在 众人合力之下，把余观保抬上了车，匆忙赶往湛江一九六医院。 　　黄桂兰停止了哭，慌忙中找了余观保几件衣服陪着余观宗把余观保送往医院。 　　由于拯救及时，余观保保住了性命，当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弟弟时， 他失声痛哭了起来。 　　下午，余立庭、余立强和余立田放学回家后，没有看到黄桂兰，就问余巨良、 妈妈去哪里了？ 　　余巨良不敢把实情告诉三个孩子，怕他们分心不好好读书，就骗他们说黄桂兰 回黄家了。 　　在余观保住院期间，余巨良每天都来煮饭给三个孩子吃，晚上就陪他们睡。三 小孙子也比较听话，不敢在余巨良面前调皮。 　　只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余立庭没有看见母亲，心里特别地想念她，每当黄昏的 时候，他就哼着那首《人生路》，哼着哼着，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余巨良无微不至地昭顾着三小孙子的饮食起居，督促他们读书做作业。 　　两个月后，终于从医院里传来了余观保的喜讯——余观保康复出院了。 　　回到家后，余观保还是拄着拐杖每天都要锻炼走路。 　　死里逃生，余观保更加珍惜生命，他也稍略改变了对妻子黄桂兰的态度，每天 都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及关注着三个儿子的学习情况。 　　只是，黄桂兰更加忙碌了，余观保住院所用的钱全部是她向黄家借来的，面对 高筑的债台，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去赚钱，更加艰苦地支撑着这个家。 　　余观保出院不久，黄泽谋就买了从商人的手中的一块虎骨，亲自到余家来探望 余观保，他劝慰余观保安心养疗养，并且吩咐黄桂兰拿虎骨一天三次煎药给余观保 喝——这样一来龙去脉，余观保的石腿就恢复的更快更有力。 　　黄泽谋回家时，偷偷地塞给黄桂兰一百块钱，黄桂兰死活不肯。黄泽谋说：观 保出了事，三个孩子还小，要用钱的地方还多，你就拿着吧，该用就用，不该用的 就节约一点。 　　黄桂兰含着眼泪，把黄泽谋手中的一百块钱接了下来，待父亲出门后，她便 “哇”放声大哭了起来。 　　中秋节不久，余观保的腿全部康复了，他把拐杖丢掉后，也能走得稳健，自然 了。 　　余观保的康复之后，他在家里无事所作，为了减轻妻子黄桂兰的工作量，他试 着到田里耕种。 　　天刚亮，余观保就赶着耕牛，背起犁粑向田地出发了。 　　在路上，耕牛走一步停一步，无论余观保怎么赶，它都是慢腾腾的，很不乐意 向前走。余观保骂了也打了，耕牛就是不动于衷，好像和余观保对着干似的，余观 保发了火，一犁头向它砸去，呼呼，耕牛“哞”地一声双腿跪在地上，接着四脚朝 天，瞬间就断了气。 　　余观保慌了神，连忙丢下背上的犁耙来拉耕牛，可是耕牛太重，他怎么拉也拉 不动，没办法了，余观保只好又背起耕牛向家赶。 　　余观保一回到家就告诉黄桂兰——耕牛在路上死了。 　　黄桂兰不信，好好的一头耕牛，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黄桂兰半信半疑地向地发地点赶来，待她看明白后，她可受不止了，她怒气冲 冲地向余观保道：“你个没良心的匹夫，败家仔，竟然把耕牛打死了，这个家伙没 法过了。” 　　说完，黄桂兰就蹲到了地上，伤心让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余观保余怒未尽，他说：“死了也好，好好的一头牛，怎么赶都赶不动，一怒 之下，就失手把它打死了。” 　　余观保一边解释，一边看着断了气的耕牛，他还时不时也推一下，看看它是否 还能活过来。 　　黄桂兰不停地哭，哭完，她擦掉眼泪，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丈夫，她觉得此时 的余观保无比陌生、粗蛮、越觉得他粗蛮，就越觉得自己陷入了婚姻的陷阱。 　　余观保一边动着死牛，一边自我解嘲道：“不会这么邪吧！一下子就打死了？ 会不会是撞了鬼？” 　　听着余观保的话，黄桂兰更加生气了，她吼道：“世上本没有鬼，如果真的有 的话，那就是你——这个凶恶野蛮的魔鬼！” 　　“牛，己经死了，想办法怎么处理掉吧！别老是哭，多丢人现眼。” 　　“你能把牛打死，难道就办法处置它吗？难道你只有打老婆骂孩子加上打死牛 的本事吗？“ 　　余观保把死牛卖给了赌场，当他拿着那少得连一头小牛犊都买不到的钱交给黄 桂兰时，黄桂兰连看都不看就丢在地上了。 　　余观保打死耕牛的消息在白水观村传开了，村里的人有嘲笑的，有同事的。 　　嘲笑的人说，平时看见余观保敢厚老实的样子，竟然连耕牛也打死了，多么地 残忍啊！ 　　同情的人说，哎，本来家境就贫困了，打死了耕牛，就不是穷上加穷吗？这日 子可无法过了。 　　余观保打死耕牛的当天晚上，蔡春喜就拄着拐杖进了余家，还没等到双脚划进 门槛，他就骂上了：“余观保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连耕牛都打死了，这个家还能 过呢？黄桂兰这回可更可怜，更艰苦了！” 　　黄桂兰忙走出厨房，把葵春喜拉到厅里坐，她一边安慰蔡春喜，一边忙着手里 的活计。 　　耕牛死后不久，就下了一场大雨，水稻田里的水浸满了整个田地。 　　余观保把田地里的水放完后，就准备耕田，可是唯一的一头耕牛死了，他必须 去借余巨良家里的那头大黄牛。 　　大黄牛被拴在牛棚里，余观保一走进牛棚里就赶着大黄牛往外赶。 　　余观保刚把大黄牛赶出牛棚就被蒋玉华看见了。 　　蒋玉华大声骂道：“你是不是偷牛来着？你家那头耕牛给你打死了，你是不是 也想打死这头大黄牛？我告诉你，全家就指望着这头大黄牛耕牛劳作，今天你可别 拉走。” 　　余观保以为蒋玉华只想骂他一顿就会让他把牛拉走，可他想不到的是，话没说 完，蒋玉华就跑过来抢过他手中的牛绳。 　　余观保说：“娘，我拉去用用就好，我很快就会拉回来。” 　　“这可不行，这头大黄牛别人可以用，你却不能用，买这头牛时，你没有出过 一分钱，现在可好，没牛了，就想拉它去耕地，没门。” 　　接着，蒋玉华就扯开桑门天南地门的骂了起来，她不仅是因为余观保打死了耕 牛，不想让大黄牛给他耕地，更多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大黄牛更耕余观保家的田地， 她不想让余观保和黄桂兰靠这头大黄牛脱贫致富。 　　余观保听出了蒋玉华的意思，他说：| “娘，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对其 他儿子这么好，对我却这么偏心？” 　　“因为你不值。”蒋玉华骂道。 　　余观保含着眼泪，放下了牛绳，低着头走回了家。 　　蒋玉华骂余观保的话，完全被黄桂兰听到了，她控制着内心的怒火，一言不出， 她装作没事发生一样地忙碌着，她一整天也没有和余观保说过话。 　　晚上，余观保躺在床上，悄悄地落泪了，黄桂兰看在眼里，但她并不去安慰他， 反而装作没看见，反过背去，也悄悄地流下了一行行热泪。 　　没有耕牛，农田无法耕种，想了一夜之后，黄桂兰决定向父亲——黄泽谋求助。 　　黄泽谋听女儿的哭诉，既怒又悲，无奈之下，他决定再助余观保一次。 　　黄泽谋拿出五百块钱，冒着暴雨带着余观保到耕牛交易市场走了一趟。 　　晚饭时分，余观保牵着一头耕牛回到了余家。 　　余观保回来的那头耕牛，体格强壮，毛色发亮，是头下地耕田的好料，可惜价 格不菲——六百块钱。 　　黄桂兰看着那头生蹦活跳的耕牛，心头也乐开了花，虽然牛儿是贵了一点，但 想到往日余观保借牛，被蒋玉华臭哭的事，她也就狠下心了，认了这个价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各人都在平静安详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自从余观保借牛 被骂以后，他就很久没有过去看望余巨良和蒋玉华了。平时每逢年过节，希望礼仪 上往来的，余观保就让大儿子余立庭过去走动，闲日里，往来就更加少了，渐渐地， 余观保和蒋玉华的母子关系也就渐渐地淡漠了起来。 　　黄桂兰看在眼里，每次赶集都会买回一些好吃的东西让余立庭送给余巨良和蒋 玉华，可是蒋玉华却不领情，她看也不看就叫余立庭拿回去，一连几次都是这样， 时间一长，黄桂兰也就不想再白费心机了，去维系这份亲情了。 　　不过，黄桂兰还是理解老人的心情，她多次劝慰余观保别往心里去。虽然大人 之间没有相互来往，黄桂兰还是经常教导余立庭、余立强和余立田要孝敬爷爷奶奶， 每次见面，她都要求自己的儿子主动给老人请安。 　　余观保和蒋玉华的关系恶化之后，黄桂兰的生活担子就更重了，她不但要努力 下田耕种，维持生活，还要承受来自白水观村人给她的白眼、嘲笑和挖苦——村里 的人都说余观保和蒋玉华不和，是黄桂兰挑拨而起的，黄桂兰是一个无贤无孝的坏 儿媳。 　　每次听到村人的造谣中伤，黄桂兰理都不理，她知道浊水始终会有流清的一天， 此时，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是于事无补。 　　第二年，余观轩中专毕业了，他被分配在镇人民医院当医生。 　　余观轩当上医生后，给余爱带来了不少荣誉，——余家终于出了一个能捧饭碗 的人。 　　不久，来余家巴结余观轩的人络绎不绝，余观轩左挑又选，终于答应了由邻居 张容秀老婆撮合的一门亲事。 　　张容秀老婆介绍的哪位姑娘的父亲有钱有势，余观轩为了余家能在白水观村， 为再受别姓人家欺负，他才同意了这桩婚事。婚后，余观轩声名大增，事业蒸蒸日 上。 　　为了表示对张秀容的感谢，蒋玉华把张家人看成了救命恩人，无论张家人说什 么、干什么、蒋玉华都会言听计从。 　　余观轩婚后不久，黄桂兰买了一条狗捡在家里养着。 　　那天中午，张容秀的大孙子张日生到余观保的家里玩，他看见院子里拴着一条 漂亮的大狗，他便走过来抱着大狗玩，刚开始大狗也很驯，无论张日生如何摸它， 它都很乖，最后张日生把手伸进了狗嘴里，给大狗咬了一把。 　　张日生被狗咬了，他吓得大哭了起来，余观保和黄桂兰闹到哭声后，忙从厨房 里冲出来，两夫妇看见张日生被大狗咬了，便一边安慰他别哭，一边察看了他的伤 口。 　　伤口并不大碍，只是张日生的手上残留大狗的唾沫而己。 　　张家和余观保是邻居，张容秀在院子里听到张日生的哭忙向余观保家走来，他 看到张日生手上残留着大狗的唾沫时，忙说：“不好了，孙子给大狗咬了，快，快 送他去打狗针，免得破伤风。” 　　余观保听了张容秀的话，又再次仔细地看了张日生的手，觉得事情并无张容秀 所说的那么严重，便道：“容秀叔，事情并不那么严重，何必小题小作呢？哄哄日 生不再哭闹，不就行了吗？” 　　听着余观保的话，张容秀便马上板起面孔，道：你什么意思？孩子哭得这么历 害，还说事情并不严重？不行，一定要去打狗针。 　　我觉得大狗并没有咬到日生，只是沾到狗的唾沫而己，就把他吓哭了。“既然 你一定要给日生打狗针，那好吧！我现在就送他去医疗站。” 　　晚上，余观保送张日生打狗针回来后，他就气得连饭也不吃就躺了了。 　　半夜时分，余观保在半醒半梦中听见了几声狗叫声，接着，又趋于平静了。余 观保侧耳倾听，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了，他又睡了过去。 　　一大会儿，余观保又听见了几声猪叫声，接着他的大脑中便闪过有人偷猪的念 头。于是，他嚯地从床上腾了起来，连忙穿上衣服，推开房门向院子跑去。黄桂兰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说：“你发疯了，太平年间，哪会有人偷猪。” 　　余观保走到了大院，看见狗不见了，慌忙跑回房间告诉黄桂兰道：“快起床， 狗不见了，我怕猪也麻烦了。” 　　这下可急坏了黄桂兰，她慌张穿上衣服跳下了床，拿起手电筒就跟着余观保向 猪栏跑去。 　　果不出所料，猪也不见了。 　　黄桂兰可急坏了，站在地上转来转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余观保道：“别急，猪被偷还没多久，我们快找找看。”于是，余观保大声地 叫醒村里的人，偷猪了，偷猪了！ 　　听到呼叫声后，村里的人都醒来了，慌忙问自己的猪栏跑去，待看清楚自己的 猪没出事时，忙向余观保的猪栏涌来，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问余观保发生了什么事。 　　奈观保便把自己听到狗叫声，然后又听到猪叫声到现在发现狗和猪被偷的经过 说了一遍。接着，他又道：“猪被偷还没多久，大家帮忙到村头村尾找找看，是否 能把猪找回来。” 　　大家随口答应了、蔡包公，欧堪付、石朋真等人提着手电筒分两路到村头村尾 找，余观保和黄桂兰一起沿着池塘去找，大家整整找了一个小时也看不见那里有猪， 便打道回府睡觉了。 　　余观保和黄桂兰坐在床上，一夜未眠，想想一连发生的事情，夫妻俩都感到蹊 跷，张家人怀疑最大，但，没有证据，夫妻俩只能怀疑而不敢讲。 　　翌日，大早，黄桂兰骑着自行车到集市上了一卦，算命先生拈指一算，说道： “猪己被宰了，被偷时是沿着东方被拖走的。”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了。 　　黄桂兰“呸”了他一声，算了给你钱，以后不再相信占卦。 　　说完，黄桂兰骑着自行车回白水观村了。 　　回到家里，黄桂兰在猪栏旁边呆呆站了半个小时，事情来得太突然，她除了想 哭，什么都无动于衷了。 　　中午的时候，蔡春喜拄着拐杖过来了，他问黄桂兰发生了什么事。黄桂兰把这 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蔡春喜。 　　蔡春喜叹了一句气，接着说道：“生活难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