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酷吧?苦吧?哭吧……(一)
      
          “跨世纪他妈的好少年”
      
          我们XX中学的有名,一方面因为它是上海市重点中学。另一方面,同学之间可
      以私下吹吹牛的,是那部风靡全国的卡通连续剧《我为歌狂》就是以这所中学为模
      子“取景”的。校园、操场、教学楼、球馆,甚至校门口的电话亭、便利店、轻轨,
      还有那条离学校不远处的铁路,《我为歌狂》里的那些场景,在这所学校都能找到
      它的“原型”。
      
          当然,男孩子的心没有那么细,我们学校与《我为歌狂》的“血缘”联系,我
      也是后来听小云告诉我的。
      
          小云告诉我,电影厂的一个什么人到过几次我们学校来采景,不但采了景,据
      说那部片子还把学校某个老师的形象也“采”了进去。
      
          女孩子嘛,就是喜欢叽叽喳喳,什么事都知道。
      
          反正,这说明我们学校至少从硬件来说,还是顶呱呱的吧。
      
          不过这事又有什么好吹牛的呢?学校里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像卡通片里那么精彩,
      楚天歌、叶峰、丛容、麦云洁那样的酷哥美女,也注定只是画上的人。
      
          那里面的情节跟我们的生活一点联系也没有。
      
          直到中考的前不久,我还是不大敢想能考进这所中学的。
      
          记得在我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我和爸爸妈妈一起路过这所中学的门口。
      
          我第一个印象就是:嚯!这么大一座中学,像大学一样!
      
          老爸说:“喏,XX中学!”一字一顿,抑扬顿挫。
      
          老爸总是这样,言简意赅,一声“喏,XX中学!”,听上去的口气好像是不经
      意,但分明就是在提醒我“该表表态了”。
      
          顺便说一句,我的家境并不好,父亲很早就下岗,靠跑“摩的”挣点生活费。
      母亲在一个电机厂当工人,他们两个人供我这个儿子读书,生活是蛮艰难的。
      
          所以,我爸说出这所学校的名字,另一个意思是说:儿子,想进这样的学校,
      只能靠你的本事去考了。动辄几万元的赞助费家里是出不起的。
      
          我妈妈看着学校大门,点点头,对我说:“魏罡啊,你要是能考上这个学校,
      妈妈我做梦都要笑出来的……”
      
          我看着学校漂亮的教学楼和优美的环境,缩了缩脖子,虽嘴上没说什么,其实
      心里也是蛮向往的。
      
          我初中所读的丰镇中学只是一个普通初中,虽然本人成绩还可以,可使中考有
      那么多考生,天晓得,要挤进多少名才能有希望被这所市重点中学录取?
      
          初中中考的这一年,正好是2000年,大家动不动就说“跨世纪”。最流行的话
      是“做跨世纪的好少年”,说得太多了,在我们嘴里就变了味,我们把它改成“做
      跨世纪他妈的好少年”。
      
          后一句比前一句更流行,都这么说,加上中间三个字,虽然今天看来又弱智又
      不好玩,但当时却觉得这样说好爽,好不一般。
      
          2000年对本人来说是比较吉利的一年。至少对父母老师有了一个交代,本人如
      愿考上XX中学,就等于实现了做“跨世纪他妈的好少年”的目标。
      
          初中的时候,一些小哥们不太爱学习,读书就是混日子,公开宣称立志做“真
      正的流氓”,我也喜欢跟他们混在一起,可是——这一点也可能说明本人并不糊涂,
      白相归白相,作业还是要做的,因此成绩还可以。
      
          直到高中,还有老师拿我举例:“别看魏罡谈恋爱,可是人家回去狂做习题呢。”
      
          初中时已经感到升学的压力很大,虽不至于“狂做习题”,玩和学习之间,我
      还是能做到界限分明的。
      
          中考临近时,我差点与XX中学擦肩而过,两所区重点到我们学校预招——也就
      是说,对自己考上一流学校没有把握的同学可以提前报考这两所学校,据说条件也
      蛮优惠的。假如我去报考了,那么我高中时代就注定只能在普通高中打发日子,就
      谈不上后来我跟小云的认识,更不会有在这所学校的那一段“轰轰烈烈”的经历了。
      
          我是个不错的牌手,打牌的经历使我养成了慢一步出牌的习惯,虽然底牌不佳,
      可是我总是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于是我打消了了那种没出息的想法,我还有机会。老师们都说男生的潜力蛮大
      的,果然,我如愿考上了XX中学。就这么简单。
      
          没有考进XX中学之前,我混迹于那些号称“虹口龙头”的小哥们之中,原因就
      是觉得他们人生态度很痛快,不虚假。他们会对老师、学校周围的一些事情说出一
      些很不屑的话,让我感到他们很成熟,他们也逛逛街吃吃香烟,对走过的女孩子评
      头论足,过得蛮潇洒;在学校里不会轻易出头让老师抓住把柄,偶尔也会请请客吃
      吃甜筒什么的,大家轮流付账,很讲“规矩”。
      
          这里所说的“真正的流氓”,与那些守在学校门口“拗分”(向小同学勒索钱
      物)的瘪三是有区别的,对于后一类人,我是看不起的。
      
          混迹于那帮小哥们之中,也曾有几次被邀出去“站场子”的经历。
      
          最激动人心的一次,是“老大”通知马上到五角场去“站场子”,并特意关照
      要“带上家伙”,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血战一场的真正滋味,对妈妈扯了个
      谎,偷偷用报纸裹了一把大扳手出门。
      
          那一次虽然没真打起来,但我的“义气”和胆量博得众人的夸奖。
      
          在高中的时候,我还时时想念着他们,比起高中时代某些带着面具生活的人,
      他们最可贵的,就是真实。
      
          曾经以为生活会越来越精彩,可是,当我进入高中这个“小世界”之后,我发
      现虽然看上去这座“城”里好像什么都有,但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少了一些无
      拘无束,多了一些戒备。
      
          我不但看到了很多感觉比较假的老师,也看到了不少很假的同学——是不是因
      为人长得稍微大一点,就要多多少少向“假”靠拢一点,难道这才是成熟的标志?
      
          每当我看到那些种种的“假”而感到不快,表现得很消沉的时候,我就会回想
      起初中毕业时,小伙伴们搂在一起哇哇大哭的情景,会想起初中的周老师。
      
          那种亲的感觉,以后不会再有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一起混过的那帮小哥们,有一些读完初中后就
      早早辍学了,有的当了工人,有的没事情做,就混。有的和我一样,继续念高中,
      念那种很一般的高中。
      
          各奔东西时,大家客客气气的,彼此招呼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们出面摆平
      的,尽管通知,分秒之间的事。
      
          很可笑是吧?
      
          可是我并不这么看,我后来如愿考进这所重点高中时,同学们喜欢向我透露点
      某些事情的“内幕”,向我讨点主意,请我介绍点什么经验,甚至在追女生时还托
      本人打打“前站”,传递一下信息。一时间,本人在这方面很“吃得开”,心里还
      是比较自鸣得意的。
      
          我长得并非膀大腰圆,气质上也并不比同龄人“深沉”,为什么他们要自然而
      然地“拜”我为“师”,应该跟本人在“道”上混过的经历有关。
      
          初到时的“发现之旅”
      
          很快,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些蛮好玩的人,顺子、隋亮、郭尧、飞哥……他们很
      快跟我成为哥们。
      
          很快,弄清了学校的“格局”:教学楼、操场、学生宿舍、食堂……
      
          一开始我没有住校,但本人还是很勤奋地开始了对校内外的某些秘密路径的
      “发现之旅”。这些问题都是很具体的:比如,我上学时常迟到,怎样找到一条安
      全的又不被教务处老师发现的捷径,是当务之急。
      
          久而久之,我发现学校的一侧有一个弄堂,弄堂里面是一个小区,小区与学校
      教学楼仅一墙之隔。
      
          我对那堵墙动了些脑筋。
      
          终于,找到了一条翻墙入校的捷径。
      
          那一天,我又迟到了,不能被他们抓“现行”,情急之下,拐进那条弄堂,准
      备翻墙入校。
      
          正在我鬼鬼祟祟地“观察地形”之时,值班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区里
      守夜的老伯伯走了出来。
      
          我见势不好,回头便走。不料那老伯伯叫住了我。
      
          “小同学,要迟到了吧?”
      
          “……”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老伯伯笑了笑,指着围墙说:“从这里翻进去好了,这里比较好翻一点。”
      
          我感激地笑了笑,说声“谢谢阿公”,三下两下翻了进去。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很明显,我并非是“发现之旅”探险者中惟一的人,以此次翻墙为例,证明我
      只是众多“前赴后继”的本校男生中的一员。想起鲁迅先生说过“走的人多了,便
      成了路”,我想他老人家在百草园时代就一定是个善于翻墙越壁的顽童。
      
          摸清学校密布的摄像头布局是两年多以后的事,这个脑筋我动晚了一点,不然,
      也不会发生我和小云被曝光示众的悲剧了。
      
          我所在的这所中学,可以说是历史悠久,它的校史之长,可以和北京大学媲美。
      
          它是一所寄宿式高级中学,也是上海重点中学。
      
          打开学校的网站,网页上还用广告的语气这样写:学校占地面积80余亩。校园
      布局精巧雅致,有学生自主实验室和植物组织培养室,还有天文台、天象馆、室内
      温水游泳池、400 米标准塑胶跑道、标准足球场和网球场。
      
          这篇“校史介绍”还专门强调:本校的校训是“求真”。
      
          “求真”?的确如此。
      
          看看那些遍布于校园里的摄像镜头。看看他们后来做的事情,他们岂止是讲
      “求真”,而且在揭露学生不良行为时敢于大胆地“写真”。“写”别人的“真”
      时,某些人是毫无顾忌的。
      
          可惜的是,当遭遇了“写真”的人向他们讨说法时,那种老辣剽悍的“写真”
      精神又不敢坚持到底了。组织了一帮好学生煞有介事当庭作证:我们学校早恋的很
      少,魏罡等人公开打kiss,早已引起了公愤,他们这副样子很影响我们学习的嘞!
      
          对于那些好学生的指责,我一点都不想否认,只是,把学校变成恋爱场子的,
      又不是我一个人。
      
          我承认,当我走进高中校园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
      
          中央电视台“面对面”栏目的主持人王志先生问到“早恋”问题时,问我早恋
      “多早算早?”我耍了一个小聪明,反问“怎样才是恋?”,想回避开这个话题,
      毕竟,心理上还是不太适应嘛。
      
          想来想去,我肯定有做得过分的地方。
      
          我是一个典型的早恋者。
      
          关于我的早恋
      
          当我还是个小男生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是一个比较容易博得女孩子喜欢的人。
      
          可以说从初中到高中,被喜欢和去喜欢别人的经历不断。
      
          幼儿园时代过家家的事就不说了,男孩子女孩子之间秘密的相互喜欢、牵手接
      吻什么的,当时觉得很有劲,可是长大后回头看,就是一场闹剧。
      
          所谓“性心理”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我是说不清楚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带我去厂里女浴室洗澡,我说不好我的性别意识有多么
      强烈,但确实形成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印象。
      
          五六岁在幼儿园时,对某位漂亮阿姨很喜欢,会很忘情地仰着小脸看她那张好
      看的脸,希望她白净柔软的手拍我的脑袋,希望……
      
          很没劲,是吧?
      
          其实更没劲的是学校里的生理卫生课,每上这种课时我们都觉得很古怪,老师
      神态也不太自然。讲到男女性征形成的标志时,老师会用又急又快的语调讲女性
      “乳房”“月经”时,女孩们的表情我们不敢看(怕因此被人骂作色狼),个别的
      男生偶尔会发出几声坏笑。
      
          曾有看过黄色录像的经历,在假期,在一个同学家里。他们说未成年人看了那
      种录像会破坏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会有一种毁灭感,可是我印象中一点没有什么,
      记得当时只是在心里惊叹:嚯!这样子的?我们也在电脑上点击过女明星的全裸写
      真,一边看,一边嘴里很夸张地“嘶嘶”抽着气,发出赞叹与惊奇的声音:原来是
      这样子的啊?一副没见过世面很没出息的样子。
      
          我想说的是,像我这样少年时期并不缺少女孩子约会的人(有点像吹牛是吧?)
      反而并不是很“色”的,这是真话。
      
          初三到高中间,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件很不争气的事情,就是额头上长出一片密
      密麻麻的小痘痘,用了很多药也没有治好。没有办法,只好让这片青春痘很丢人现
      眼地长在我的脑门上,虽然没有人公开取笑我,但我后来追小云的时候,她一度因
      为这一点对我有几分看不起。
      
          这是很正常的,男孩子长了这种东西,会让别人去猜测这家伙是否心理不干不
      净。
      
          冤枉死了!我认为我虽然很大胆、开通,敢于出击,但我自我评价我自己肯定
      不是色狼。
      
          听上去是不是很矛盾?
      
          但我认为,我不比那种从来没有恋爱经历却又时时去“瞄”女生的人更色。
      
          这样讲不算诡辩吧。
      
          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主动给我递纸条,很直接地表示喜欢我,愿意跟我
      交往。
      
          我们怎么交往的?记不大清了。
      
          初中的时候,本人没有闲着。当然也是女孩子主动追我,虽然我们都是毛孩子,
      但也做得比较安全、秘密,没被老师家长发现。
      
          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被发现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大人们决想不到我们会如此
      胆大妄为。
      
          我们在学校外约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自以为很成熟、清醒的话,彼此探讨
      关于“孤独”的话题,讲一些不被人所理解的烦恼。
      
          当时的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很骄傲,觉得自己有别于那些整天里迷迷糊糊,什么
      都不懂的男生。
      
          记不得都在那些地方约会了,反正,总会能找到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园地。
      
          我们拉手,也学着像大人那样接吻。
      
          今天回忆起来好好笑,所谓的初吻都是嘴碰嘴,有时候没有控制好,发出“啵
      啵”的响声,那声音让我们觉得好尴尬,但又不敢笑。
      
          一笑,岂不是破坏了应有的神圣的感觉?
      
          我们也会做出一些恋恋不舍的表情,告别后一步三回头,很抒情的样子。
      
          初中时跟我拍拖的女生叫雨霄,很诗意的名字是吧?
      
          雨霄和我一起考入了同一所高中,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勉强维持了不到半年,
      就随风散去。
      
          那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上帝保佑她,没有跟魏罡再厮混下去,落得个跟魏罡
      一样的恶名。
      
          我们之间的相爱有很多不稳定的成分在里边,这就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的缺
      憾。感觉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分手时连个告别的谈话都没有,就像是被风吹走的
      一样。
      
          十四五岁的恋爱,一个假期就可以把一切终结。
      
          在假期里,男生女生各自呆在自己的家里,互相也不联系,心里面闪过一个
      “算了”的念头,自然而然都不去找对方了。
      
          倒是小云后来比我还清楚我的“情史”,我们进入彼此很放松可以互相吵一吵
      的阶段时,她半恼半笑地揭批我的“前科”,我听得都有几分发呆:我在女生心目
      中的形象竟是这个样子的!靠!
      
          “恋爱高手!”
      
          “花花大少”!
      
          唉,忍了吧。老师们嘴上常说:一个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那么,我额头上
      的小痘痘是我的不洁念头“种”出来的,我认栽,这总行了吧?
      
          校园美女地图
      
          “Hi,美女!”
      
          我、郭尧、隋亮、顺子一起在阳台上大喊。
      
          楼下的女生莫名其妙地回头。
      
          我们全部都缩回脑袋,嘎嘎嘎直笑。
      
          这是我们男生乐此不疲地耍的老把戏,隔三岔五地要闹这么一次。玩这种游戏
      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因为你喊完“美女”之后,必须及时隐身,只要一个人稍微发
      呆,被唤作“美女”的目标看见,大家就会把他踢出去,“去找你的美女吧!”我
      们定会毫不犹豫将他“出卖”,把这倒霉鬼展示给“美女”看:“美女,他属于你
      了”。
      
          很明显,当男生们狂叫“美女”的时候,被叫的人往往不是什么“美女”。
      
          比如,四班的“铅球梦之队”就常遭此赞美——
      
          “Hi,美女!”
      
          “铅球梦之队”组合是我们给林静等几个女生取的外号,听这个外号你就会知
      道她们会是什么样的品相。
      
          林静本人的长相,就很能代表“铅球梦之队”的风格,顺子评价她是:“大饼
      脸、蒜头鼻、熊掌脚”。当然,顺子这个人说话不太客观,包含着个人恩怨的成分
      在内。因为他有一次被林静骂过“侬要死啊”。因此怀恨在心,刻意夸张了一点林
      静的长相。
      
          这个大喊“美女”的游戏格调不高,而且一遍遍演练也颇为无聊,但已经对校
      园的女生们造成了一定杀伤力,女生们私下互相告诫:听到有人大喊“美女”时,
      千万不能回头,否则自取其辱,切记切记!
      
          一个本来很美好的词汇,被滥用以后居然引起女生们普遍的恐惧的反应,证明
      我们的把戏还是很成功的。
      
          呼喊“美女”游戏的男方受害者总是顺子,这方面我一点不会同情他。
      
          因为他老是慢半拍,好奇心又太重:总要企图看清楚那“美女”长得什么样子。
      
          顺子的长相有一点伪装性,他个儿头不高,细眉细眼,成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
      子。
      
          在班级上他不太爱出头,给老师的印象他是个无害的、可以被忽略的人物。
      
          其实这小子是“蔫坏”,他在教室里与女生拉拉扯扯,曾被我当场“捉奸”。
      
          晚自习的时候,我发现顺子和叶青坐在一起,姿态有点别扭,我故意将笔碰落
      在地,俯身拾笔时往下一看:Oh!my god!两个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我大叫:“了不得了也!居然在课堂上拍拖哦!”
      
          叶青、顺子慌忙分开。
      
          顺子强作镇定:“你,你误会了。”
      
          以后,这样的“误会”老是在他身上发生。
      
          “铅球梦之队”队长林静也是“误会”了顺子的一个,林静走在路上扭得厉害,
      浑身上下春光四泄,极其夸张,被我们暗中叫做“腻心王”。有一次,林静在路上
      走,突然周围发出一片低笑声,林静觉得不对,回头一看:顺子这促狭鬼正在她背
      后学她走路呢,林静勃然大怒,大骂一声:“侬这小赤佬!要死啊!”
      
          顺子当然感到委屈了:平时在“腻心王”背后效颦的男生那么多,凭什么单骂
      我是“小赤佬”?
      
          顺子是我在学校的天字一号死党,我上厕所必拽他同去,因而众人又称他是
      “魏罡的厕友”。得这个外号并非他所情愿,因为我们俩并非生理上怪异到“屎尿
      同步”,只是我们愿意结伴如厕而已。当然,不是每次他都愿意同行的,因为每一
      次都以我魏罡为中心。这方面我有点霸道,即便他扭扭捏捏不想去,我也把他的手
      往胳膊下一夹,把他拽去了。
      
          与我和顺子的臭味相投相比,一头卷发浓眉大眼的隋亮可以称得上是我的“腻
      友”。
      
          “腻友”之意,是指隋亮多愁善感,属于可以对他倾诉苦恼的人。
      
          隋亮考进这所学校后,表现得比所有人更加兴奋,出操、上课、晚自修,像上
      足了的发条一样蛮来劲的。
      
          每天出寝室前,他都会精心地对着镜子把自己修饰半天。
      
          看着隋亮一丝不苟的举动,我们开始认为他是一个把学校看得很神圣的“好少
      年”。
      
          直到隋亮求爱未遂的事情曝光后,我们方才知道:他心中的“神圣”并不是学
      校,而是一位他朝思暮想的小女生。
      
          我也没有料到,长得人高马大的隋亮居然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长达4 年之久
      的柔情。
      
          隋亮是怀揣着一张小学同学合影进入高中的。他是怀着“圆梦”的喜悦来到这
      个学校的。
      
          照片上的那个她所喜欢的女孩子,初中时转到其他学校,然而,这段分别并没
      有阻断隋亮对女孩子的思念。
      
          4 年后,他终于知道那位女生也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觉得是上天的安排,怀揣
      着那张曾日夜摩挲不已的旧照去找她。
      
          “什么事啊?”
      
          那女生见隋亮愣头愣脑地跑来找她,感到很不爽。
      
          “还记得这张照片吗?”隋亮喜滋滋地问。
      
          “这张照片跟我有什么关系?”女生的反应很警惕。
      
          “这大眼睛妹妹是你,这个男生是我,还记得吧,三年前在银河私立小学……”
      隋亮仍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
      
          “照片上的人是我又怎样?”女生可没有兴趣跟他叙旧。
      
          隋亮这才感到不妙,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还认识我吗?”
      
          女生很干脆地扔给他一句话:“不认识。”
      
          说完甩头就走。
      
          唉,数年的情思就这样被“不认识”三个字击得粉身碎骨……
      
          这次打击让隋亮一度很消沉,这还不是没有面子的问题,隋亮暗恋了这么多年,
      可是他心中的偶像却残忍到根本不容他把表白说出口的地步。
      
          她的态度分明是告诉隋亮:你动这种脑筋就是对我的侮辱,别让我听到第二句
      话,免得我一口口水吐到你脸上。
      
          情场失利的方式有N 种,像隋亮这种输在把话说出口之前的,真的属于惨得不
      能再悲惨的案例。
      
          这段胎死腹中的爱情本来可以包得严严实实,让大家都不知道的。不幸的是,
      隋亮一开始是托了飞哥去“说媒”的,飞哥初中时跟那女生同过学。飞哥这人,长
      得也蛮高大(他也是班级足球队的队长),从体格相貌上看似乎是个靠得住的人。
      可实际上这人不太牢靠,任何事情告诉了飞哥就等于告诉了全天下的人,“不认识”
      这句话在男生圈子内不胫而走。以后,只要有人故意用硬邦邦的声调说出“不认识”
      三个字,隋亮就会脸色很不自然但又不好说什么,周遭的人也会哄笑一阵子。
      
          再讲讲飞哥。
      
          飞哥暗中追求的对象是被公认为“校花”的尤佳。
      
          美女地图中,被公认的“险峻地带”是四班,“险峻地带”的意思是这个班既
      出美女,也出恐龙(被称之为“铅球梦之队”的那些女生又有  “恐龙战队”的美
      号),因此这个词用在这里乃表示物种多样化的意思也。男生女生私下评选的校花
      尤佳就在这个班上。
      
          尤佳体形比较丰满,五官看上去还算精致,走路时会吸引来很多垂涎的目光。
      也有人说:尤佳这女孩比较“那个”,只要谁(不论男生女生)稍微专注地去看她,
      她就会本能地把眼皮垂下,嘴轻轻一撇,轻轻柔柔地从你眼前走过,一副见惯不惊
      的神气,有人把这种特有表情归于“美女综合症”的表现。
      
          但在我看来,尤佳问题不在于此。尤佳的美中不足在于缺乏内涵,比较“木”。
      我曾经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对校花的长相气质发表个人观点,惹得小云打我的手骂
      我“轻浮”,但我是真心这么认为。这样说并非酸葡萄心理。我是一个任何事都有
      立场的的人,好发议论,这可能也是我在老师、在“七匹狼”和“恶人谷”那些人
      眼里比较令人讨厌的原因。
      
          飞哥在男女之情方面比较善于掩饰自己。然而他的那些小伎俩根本瞒不过我魏
      罡的一双毒眼。
      
          足球场上踢练习赛的时候,只要飞哥出现任何异样,我不用往场外看就知道:
      目标出现了。
      
          练习赛嘛,不用像正式比赛那样卖力,传传球跑跑位也就行了。可是这个飞哥
      总会莫名其妙地发神经。不该跑的时候他乱跑。
      
          我接到顺子的传球,又把球传给在边线上慢跑的隋亮(他的名字接近于“隋东
      亮”,当然,球技不能和前国家队的隋东亮比)。突然间,本来没有防守任务的飞
      哥疯了似地往回跑,隋亮还在慢吞吞地运球,不知危险将近,飞哥一个飞身铲断,
      隋亮“哇”的一声惊叫,一个趔趄,还是没站稳,扑倒在地。
      
          隋亮躺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质问飞哥:“疯了啊你?这么卖力,谁给你发奖金呀?”
      
          飞哥一边友好地拉隋亮起来,一边摆出一副队长的姿势开始咿啦哇啦指责本方
      队员“防守不力”。
      
          我没好气,抢白了飞哥一句:“不要讲了不要讲了,做啥秀呀?人家尤佳早就
      进楼里去啦!”
      
          飞哥红着脸讪讪地辩解:“什么尤佳?尤佳关我啥事体?”
      
          后一句自然是蠢话,等于不打自招。
      
          众人冲着飞哥一阵拍掌兼口哨的欢呼。
      
          从这以后,只要尤佳在球场边出现,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喊飞哥的名字。故
      意把声音搞得得很嗲兮兮的。
      
          “飞哥!”“飞——哥——”“飞哥,来——哉!”
      
          什么调子都有,听上去很色情。
      
          当众人起哄的时候,倒霉的飞哥不是动作走形,就是气恼地踩住球,两手叉腰,
      瞪着众人。
      
          这时众人便不再睬他,一起扭过脸去笑嘻嘻地看着校花的背影。
      
          吃过几次苦头后,飞哥终于学乖了,至少在球场上的表现不再那么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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