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分开没多久,方圆打来电话说琪琪和她联系过了,她也正有这个意思,
      并要求今晚的Happy 全由她来安排。最后还神秘地说,要介绍一位新朋友给我们认
      识。我再问她,却什么也不肯透露。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这是冬日里一个很别致的夜晚,雪后冰冷的晚风也
      没能把人们留在家里。大街上的路灯、广告灯箱、店面上的霓红装饰灯、广场上的
      造型彩灯、路口的红绿灯、路上的车灯……各种各样的灯放出各种各样的光芒,揉
      在一块儿映在白皑的雪地上,再向冰凉的夜空中散射开去。街上的人一点也不比白
      天少,且多是携手挽臂、成双结对的情侣,幸福地走着。
      
        我找到方圆说的那个叫做“旧色回忆”的音乐酒吧时,琪琪也刚下出租车,
      正向我招手。她显得格外漂亮,着一身黑色的束身装,飘散着头发,走在白雪地上
      显得十分性感,我认为自己都有些被惊动了。我们进门就看见方圆在大厅里转悠,
      她显然也把自己精心修饰了一番。
      
        “不会吧你们俩,还穿情侣装来的!”
      
        她一看见我们俩就尖叫开了,一句话倒让我和琪琪有点儿不知所措了。我
      知道她是在开我们的玩笑,因为我穿了一件黑的风衣。方圆带我们去楼上的包间。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酒吧也可以这么有品位,象乡人进城一样四处瞅个不停,觉得都
      那么新鲜。
      
        “快点儿呀!你以为是让你赶集来了?”方圆拽住我就往楼上拖。
      
        打开包间的门,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方圆一把拉住他的手,得
      意地对我们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老公,老张。”我和琪琪听得都有
      些咋舌,“老公”二字从她嘴里出来竟显得这么自然和顺理成章,俨然如同他俩的
      结婚证就挂在脖子上。老张头发浓密乌黑,西装整齐笔挺,看起来很有精气神,根
      本不象四十几岁,倒象是三十几岁的。接着方圆又给他介绍了我们。
      
        我以为他会和那些普通商人一样,故作客气地行老套的握手礼,他却没有,
      只是对我们点点头,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说,“很高兴能认识你们,大家快请坐吧。”
      
        这是一个大得可以跳舞的包间,角落的灯架上莹着几盏烛灯,鹅黄色的光
      线柔和地充满了整个屋子。茶桌上摆着名牌的香槟、红酒、啤酒,还有各种水果和
      小吃什么的,几只高脚杯里的红酒被烛光映得发出澄亮的色彩,再飘上一缕轻柔醉
      人的音乐,这一切就象幅油画一样呈现在眼前,“这不算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吧?”
      我下意识的自语道。
      
        我们开始喝酒聊天吃东西。方圆老公什么都懂似的,从国际形势缘何紧张
      到当前IT业前景展望,从中老年人该怎样调整心态健康到谁是时下年青人的偶像,
      无论政治、经济、文化、体育……甚至连我的职业,他什么都能给你说出个子丑寅
      卯来,还头头是道。我突然想起我们领导曾私下教诲我:没事要多读书看报,不为
      增长见识,就是和别人扯淡时别插不上话,显得咱没素质。我现在开始明白这话的
      含义了,可要到他这种水平,怕我去卖报纸也来不及了。他说话的口吻既象个亲切
      的长辈,又象个可靠的朋友,谈吐也不乏幽默,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亲和力。我
      几乎有被国家总理接见的感觉。方圆自是很得意,不停地给我们倒酒。其间我注意
      了琪琪几次,她倒是很安静,自己在那儿小口品着酒,和她说话就支应几句,似乎
      情绪不高。
      
        后来我们喝得兴奋,索性就用“老张”来称呼方圆的老公。老张提议一起
      跳支舞,方圆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狡黠地冲我和琪琪挤着眼笑。我在这方面没什么
      经验,不知该怎么办好,老张看见我的窘相,风趣地对我说:“怎么,不准备请这
      位漂亮的女士跳支舞吗?”
      
        刚搂到琪琪迈步时有点儿紧张,眼睛不自在地四处乱看,本该扶在她腰上
      的手也不知搁哪儿合适,用多大力合适,就在她腰际时上时下,时松时紧的滑动。
      琪琪终于被我的举止逗笑了,仰着头问我:“你摸什么呢?”
      
        跳了一会儿方圆说累了,想唱歌。我倒有些意犹未尽,琪琪对我说你跳得
      还不错。老张也不唱,只管拿了歌单和遥控器负责为我们点歌、添酒。方圆跳完舞
      又连着唱了几首歌,额头上冒了汗,老张就拿纸巾轻轻地帮她擦。正唱着,我的手
      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女友打来的,想想还是卫生间安静,不会有音乐声传入,就赶
      紧跑过去占了一个蹲位。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半天才接我电话!”
      
        “我在家呢,我……正在卫生间拉屎,我爸刚把手机递给我。”
      
        “真恶心!”
      
        幸好女友没给家里打电话。她对我能“清心寡欲”地待在家度过这个特别
      的夜晚表示满意,并鼓励我要“再接再厉”。有十来分钟,最后我说“我拉完了,
      这就回卧室睡觉去,平安夜祝你平安”,挂了电话才发现她已经连给我发了几条短
      信问我在干什么。
      
        打开蹲位的门走出来,一个洁厕工正楞楞地盯着我,“先生,您需要帮助
      吗?”
      
        回来时,我看见老张也在过道的角落处接电话,严肃的神色中带几分焦虑,
      完全没了刚才的兴致。进了包间发现音乐也停了,方圆靠在沙发背上,耷拉着脸在
      呷酒,两眼直直地瞪着点唱机的屏幕。我坐下来正想问琪琪怎么了,老张推门进来,
      说“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急事得赶回北京去,恐怕要先失陪了,你们三个玩儿
      得高兴点儿。方圆,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两句话。”
      
        “走吧走吧,我不想听,扫兴!”
      
        “……那你少喝点儿酒,回去时穿好衣服,出这么多汗小心感冒,回头我
      打电话给你。”
      
        “还管我干吗?赶紧回去吧!”方圆没好气地说。
      
        老张望着她,一脸的无奈和为难,但还是转身走了。我和琪琪要去送,被
      方圆拽住了,眼看他匆匆地要消失在楼梯口,方圆终于喊了一句,“你回去开车慢
      点儿。”
      
        原来在我出去接电话的当儿,老张接了两次电话,大概都是他那没共同语
      言的老婆,也不说是什么事他就急匆匆地走了。我说“这下你们俩变得都不开心了”,
      还特意看了琪琪一眼,她正盯着酒杯发乜,听见我的话回过神来,“没有啊,咱们
      三个好朋友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呢?来吧,咱们干一杯。”说着把一杯红酒徐徐喝
      干了。方圆也跟着几口干了,然后又把三个杯子倒满,“来,再干一杯!”说完咕
      咚咕咚地喝了。看着她俩的爽快劲儿,让我有点不可思议。
      
        喝完红酒又喝啤酒,我发现她们的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受到很大影响,大概
      醉了,就想劝拦一下,谁知琪琪说:“你不喝,就别管我们,我们高兴”,方圆说
      :“你不喝,不行!放心,不用你请客……”。
      
        琪琪要我给她倒酒,我偷偷倒的茶水,居然被她尝出来,把杯子扔到地上,
      冲着我叫:“你骗我!看我好骗是吧?你们这些混蛋男人,为什么总欺骗……”后
      面也听不清说什么,就用拳头捶我,竟还呜呜地哭起来,好象很伤心。后来她渐渐
      安静了,身子一歪靠在我的肩头,“我累了,靠你这儿歇会儿,行吗?你说说话给
      我听吧……有个人依靠,真好……”她低声嘟囔了一阵子,睡着了。方圆也趴在沙
      发上没了动静。看看她俩,感到自己也有点晕,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多久,象是打了个盹,觉得清醒一些,赶紧把她俩摇醒。两个人已
      经站立不稳,我一胳膊架一个连拖带拽到一楼大厅,吧台的小姐说先前走的先生已
      经买过单了。好不容易才把她们弄上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问她们,却谁也
      说不出一句清楚完整的话。最后没辙,我决定把两个人拉到我准备用来结婚的新居。
      
        下车时司机对我说“哥们儿,别累坏喽”,脸上还掠过一丝坏笑。
      
        实在没力气了,只能一个一个把她们搬上楼。并开始庆幸我买二楼的明智。
      把两人扔在床上,象屠户摆猪肉般的放正,再给她们盖上一床被,然后坐在椅子上
      歇气儿。看到她们不醒人事的样子,莫名地记起一部电影里有个女人喝醉了被拍裸
      照、污辱的镜头。想到这,我赶紧晃晃脑袋,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方圆喉咙里咕
      噜咕噜响了几声,一歪头“哇”一口就喷在枕头边儿上。我拿垃圾桶和卫生纸,忍
      着刺鼻的气味儿好不容易把那些呕吐物擦拭干净,刚直起腰来,她头歪到另一边儿
      “哇”又一口。“腾”地一股无名业火冒上来,我把她脸擦干净,一只手扶着下巴,
      “叭、叭”煽了她两个嘴巴子。她连眼也没睁,哼唧了几声翻个身又没动静了。
      
        “哇”又一声,我心里一颤——那边儿琪琪也喷了。我的手扬起来,没忍
      下落,突然听她说:“别骗我……别……”,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眉头皱到一起,表情十分痛苦。不知为什么,我的手终于放下了。
      
        临走时留张字条:“这是我的新居,昨晚你们喝醉回不了家,只能来这里。
      明天再来看你们。”然后又倒了两杯水放在床头柜上,锁门离开了。
      
        “当……”市中心钟楼的钟声响起,那钟声在冰凉的夜空里飘得很悠远。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整。这个平安夜就这么平安地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估摸着她们差不多起床了,我拎了早点过去。
      敲门之前,还特别稳定了一下情绪,以镇定地面对里面发生的一切。开门的是琪琪,
      已经妆梳利落,只是面带倦容。
      
        “你们俩……还好吧?”
      
        “还算平安吧。昨天我俩够丢人的啦,还把你这儿弄得乱起八糟,实在不
      好意思……”听到这儿我心里一哆嗦,只想进去看看怎么了,也无心听她歉疚的话。
      
        进屋才发现,整个屋子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光洁的地板砖能映出人影。
      卧室开着窗子通风,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床上床单被罩、枕巾枕套没了。转
      到阳台上,原来床上的物事都被洗干净晾在这里。
      
        “都是琪琪干的,我跟她说你不是外人,不会见怪的,她非得一大早起来
      折腾,吵得我也没睡好。”方圆说着从洗手间出来,还正梳着头,“哎,你们俩看
      看我的脸,怎么一摸有点儿疼?”
      
        “好象有点儿肿了。”琪琪说。
      
        “哦……会不会是酒精过敏?”我故做若无其事地说。
      
        “酒精也过敏?我还以为昨晚喝多了跟人打架,挨抽了呢。”
      
        琪琪在摆弄我留的那张字条,我问她:“昨晚没睡好吧?”
      
        “哦,现在头还特晕呢,胃也不舒服。”
      
        “来吧,吃点儿东西就好了,以后别喝这么多了。”我把早点递给她。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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