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芍离开后,钢子不再让身边女人,享有员工身份。跟他好上的,基本打短工,
      来匆匆去也匆匆。只有牡例外,享受了了近半年露水夫妻待遇。牡二十七八,长相
      不算太出众。眼睛好看,眸子成天飘着雾。身材好,骨感,走路娉娉婷婷。一头秀
      发,皮肤较黑。钢子和我开玩笑说,这妞屁股都是黑的。称她黑牡丹,很贴切吧。
      牡性格温和,细声细语。烹饪有一手,色香味具全。正餐每顿换花样煲汤,放点杜
      仲枸杞子之类,钢子对这点尢其满意。她极少去小楼,呆在钢子租的另一处四合院
      里。没事读唐宋诗词,练练书法,或和房东太太聊天。余下时间,便是精心准备饭
      菜。钢子隔三差五上那睡一晚,中晚两顿基本在那吃,有时把我也拉上。
      
        因她为人谦和,隐隐透着书卷气,我对她也很礼貌。头一回见面,喊我大哥。
      尽管不习惯,但言语中透出的真心,无所依仗的弱女子神情,都给我留下好感。我
      就不明白,以她条件,完全可以挑个男人嫁出去,过温馨安定生活,大可不必把自
      己贡献给象钢子这类有家室的人。她对待钢子,从传统意义上理解,达到了贤妻要
      求,尽管没那名份。她不仅自觉进入这一角色,而且沉迷其中。她对钢子那份温柔
      温情,以我所见,是许多丈夫渴望从妻子那得到,而又终生难以如愿的。问题是,
      钢子对她这方面并不看重。
      
        那天去她住所吃饭,钢子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知道他想什么。儿子放假,梅这
      两天得来京。牡该怎么处理,成了他一块心病,弄不好又会是一埸风暴。我在客厅
      坐下,钢子走进卧室,牡在厨房盛汤。
      
        没一会,钢子怒气冲冲出来,手里拿一小相框,举起朝牡直晃,吼道你想干么,
      把这破玩意放床头柜上,这里真成你家了?说着往地上一摔,碎玻璃四溅,一小片
      飞到我脸上。牡一脸惊惶迷茫神色,象刚从梦中吓醒,睁大眼望着钢子,少顷泪水
      冲了出来。她蹲下,手哆嗦着拾起照片,捧在手上痴痴看,抽泣时瘦削的肩一耸一
      耸。
      
        凑近看上一眼,是她和小孩合影照。四五岁模样,笑得甜,依偎在她怀里。她
      蹲着搂住孩子,露出幸福笑容。我明白了,她犯了致命错误。即然以前没拿出来,
      就该继续偷着思念。钢子心胸,容不下这个。也许,她自以为把心捧出,和钢子好
      到这份上,不会有问题了。
      
        我想,如果不是因梅来京,钢子尽管生气,也不会这样重创她,了不得吼上几
      句。这样做,明摆着赶人家走。钢子也是,想把她弄走,可以挑明说,干嘛对她加
      以伤害。
      
        第二天,牡请我吃晚饭,说离开前想和我单独聊聊。在一家饭馆火车座里,对
      着摇曳烛光,她提起一段往事。
      
        老家昆明,在一所中学任教。丈夫贵州人,师范同学。婚后上北京读研,接着
      留学深造。出国前让她来京,有要事商谈。见面后对她忏悔,说对不住她,已有别
      的女人,死一千次也难赎罪。请她另择佳偶,别耽搁青春。儿子她要也行,抚养费
      照给,跟她姓也不计较。
      
        牡想过以死解脱,终是放不下儿子。自觉无颜面回去,在京呆了下来。后在一
      文化单位打工,偶然遇上钢子。一来二往,见他开朗风趣,又有事业,就随了他。
      原想待时机成熟,把儿子接来,在京好好培养。至于钢子有家室,她不在乎,也不
      想争名份。只要解决儿子读书费用,就知足了。至今父母亲属尚不知情,以为她和
      丈夫正在北京过二人世界。
      
        她述说时,并不十分激动。偶有泪花浮出,仰脸长吁口气,停一会,浅浅一笑
      又接着讲。
      
        这是个伤透心的女人,告诉我私密,一定难受得憋不住,才找个人倾诉。也太
      傻了,干么死要面子。死都想过,何必瞒家人,痛快说出得了,又不是你的错。为
      儿子将来赔上自己,一厢情愿指望他人赞助培养,这想法更愚蠢。离开钢子,她会
      作何选择,我没问,她本人也未必清楚。没建议她回老家重新开始生活,离开单位
      这么久,工作怕是保不住。即使没丢,女人一旦打定主意,神仙下凡也说她不动。
      
        大哥,听我说这些,很乏味吧。对不起啊,真心谢谢。您是好人,正派,不拈
      花惹草。您爱人很幸福,对您也一定很放心。
      
        心想,用你理解的正派,安我身上受之有愧。
      
        这时,我和弘已好上了。弘比我晚到几月,二十七岁,已离婚。租住挂甲屯一
      户人家,上班很方便。她为人随和,好相处。爱笑,与人搞笑时很疯,常动手动脚。
      身上透出的那股活力,洒脱不羁的性格,不知不觉吸引了我。
      
        与女人打交道,一般情况下,我把她们当男人对待。只有涉及到男女都敏感的
      性时,才郑重把住言行关。对那些端庄型淑女型女性,我抱敬而远之态度。这类人
      礼教束缚太多,吃口菜嘴也得有个造型。菜送进口时,如表演飞行特技穿越山洞,
      控制得让人叹为观止。对尚未离婚女人,我没任何想法,避免经受考验。万一她丈
      夫拿刀和我拚命,是迎着刀尖上还是闻风而逃呢,两样我都不喜欢。对于没结婚的
      黄花闺女,更是彻底死心,怕被缠上。间接知道,一旦被缠很难脱身,即使费尽周
      折挣脱,也会伤筋动骨至少也得脱层皮。要是命不好,遇上那种非得和我海枯石烂
      的女人,我还活不活?
      
        弘不同,如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尤其难得的是,与我交往时从不谈过去,也不
      提未来,只谈眼下对人对事的感受。男欢女爱顺其自然,完事后该干嘛干嘛。与她
      在一起,心里没丁点压力。没负罪感,更不会觉得对不往谁。有那事之前,我俩空
      闲时常玩一种游戏。用笔交谈,互问互答,猜测对方心理。比如我问昨夜失眠了吗?
      她如何回答我不知道,但得猜她给出的答案。猜对得一分,错了扣一分。累积负十
      分者,请顿饭。
      
        玩这种游戏,可以渐渐进入对方心灵深处。为什么这样,而不那样回答;为何
      用这种语气,不用那种口吻;当下语词结构方式,句式运动方向,反映了什么,隐
      藏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通过这种测试,往往一瞬间就能得出较正确判断。经过一
      段时间笔谈,我获得了她对我情感态度的大量信息。
      
        创作员代表大会期间,有晚我俩闲着无事,又开始笔谈。为了摸清她与我交往
      底线,我写了些冒犯她的话。很下流地把她身上敏感部位描写了一番,让她回答看
      过什么感受。她两颊飞上红晕,很困难地撩撩眼皮,想看我一眼似地,因羞涩终于
      没抬眼。然后写了不应该三个字。
      
        我一看,什么都明白了。若两人情感没到一定地步,正常回答,应该是给出下
      流、无耻之类词语,或婉转加以谴责。给出不应该的批语,说明她并不真反感,而
      是由于女性自尊,才勉强作此维护;同时字面下,还又透露出半推半就撒娇意味。
      就在这天夜里,我俩跨过了男女界线,在青龙桥军科院招待所,有了第一次。
      
        后来妻儿来北京探视,那天我对弘说了。她先是低头不语,然后笑笑说,我也
      正想告诉你,朋友约我去深圳,这几天就得离京。今晚我请你,去学校芍园餐厅,
      算是告个别吧。吃饭前,她从包里拿出一礼物,送给我六岁儿子。是个彩色外观儿
      童望远镜,日本货。日本是她伤心地,因丈夫有外遇,她回国后办了离婚。以前没
      说这么细,芍园告别时才听她谈了个大概。弘离开后,我俩再也没联系,至今不知
      她人在何方,过得怎样。有时想起她,拿出当年儿子玩旧了的望远镜,站洋台上对
      天空望上一阵。
      
        弘没离开前,钢子对我和弘的关系,抱警惕态度。我知道他担心什么,也能理
      解。他有过教训,才会这样疑神疑鬼。那次他去深圳,临行前交待我把老宽看紧点。
      说老宽贼眉鼠眼不很地道,具体啥事没讲,正物色人选把他换掉。
      
        钢子手中的社研部、文研部,其实二张皮一套人马。分工协作,哪部门有项目,
      先忙哪边。当时社研部正筹划出书,该书内容涉及社会生活多个领域。按定下的几
      条标准,从媒体搜寻入选文章。再按统一版式,打印到调查中心社研部稿纸上。
      
        文章寄回作者时,附上一份入选通知一份回执。通知内容讲出书目的与意义,
      文章入选是“鉴于您在社会科学领域的努力探索与实践,发表的文章具有一定的理
      论深度和创新、超前意识。经编委会审定,您的文章获准入选。”,“结集出版时,
      将在京举行盛大首发式,邀请著名专家学者与作者座谈。”回执分别是作者订书、
      报名参会、是否刊登彩照和订金箔证书三项内容,所需费用表格上分别列出。
      
        此类项目,前期得费大量人力,六名打字员经常加班到深夜。单是落实作者通
      讯地址,就得电话打个不停。为了取得有关资料,还得动用人际关系。追加投资的
      事,时有发生。为了尽快得到作者反馈信息,每天装好的信件,赶在邮局下班前发
      出。
      
        前天见信件没送邮局,问老宽怎么回事。他说杨正闹肚子,先放放明后天再送
      邮局。杨夜里跑厕所五六趟,我亲眼所见,这事也就没往心里去。今早上班时,春
      对我说,老宽托她捎话,老家来人得陪着四处转转,这两天不来上班,请我多费心。
      这很正常,我老家来人时,也曾请他帮忙。
      
        春是大连人,和老宽同乡,二十四五,毕业后漂在北京。电脑玩得转,常见技
      术故障能解决。后经老宽推荐,钢子见她有专长就留下了。不久委任她电脑室主管,
      待遇高出一般打字员许多。春对人礼貌,交往却保持一定距离。对老宽也象对其他
      同事,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从不谈私事,也不爱扎堆聊天。工作认真负责,打
      字室出活效率高。下班前检查打字员工作,每天打多少登记在册。月底汇总交给钢
      子,作为发奖金或罚款依据。钢子对她很器重,我俩短暂外出几天时,放有公章的
      保险柜钥匙也交她保管。
      
        --------
        流行小说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