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炮兵(2)
      
          当她向他详细描述她与其他人的放荡行为时,他极力掩盖自己的嫉妒心理。两
      个,还行;三个,勉强;再多就成罪孽了。有一天,她在信中大谈特谈意大利,他
      委婉地向她提了个问题:“此时,在你小小的花瓶里是不是有一个意大利人呢?”
      他有时做比较:他,一个过着禁欲生活的纯洁的炮兵战士,而她呢,她的心灵和床
      向所有人开放,他们的家似乎成了妓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恶治恶。他提醒
      她当心点儿,因为其放荡的生活已经开始使他脸面无光了。
      
          当他生气的时候,就再也不理他的亲爱的、可爱的、小心肝儿、“亲爱的朋友”
      或“老同人”路易丝;他写信的签字也不再签“纪”,而是签“纪尧姆? 阿波利奈
      尔”;他也假装表现得十分忠厚老实,假装纯洁友谊;为激起她的嫉妒心使他能够
      更安心点儿,他向她描绘一些从他眼前路过、他完全可以拉进旅店的年轻姑娘……
      当他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无法挽回时,他挺直腰杆站在她的面前,不是以临时情人
      的身份,而是拿出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汉的气派同她理论;他也寄钱给她;她去
      巴黎时,他把自己在圣日耳曼大街的房子借给她住。因为他是诗人,他要求她把他
      的信件和诗歌都保留下来,因为他计划战后发表。他表现出自己很有远见:从此以
      后,无论写什么,他在纸上只写一面,一方面方便未来的出版印刷,也便于以后把
      有关个人隐私的内容加进去。他已经准备好书的题目:《我爱情的影子》。
      
          圣母升天节那天,纪尧姆? 阿波利奈尔上了前线。那是他一生中能够想到自己
      不是法国人而是波兰人的很少时刻之一。他十分同情自己的祖国受到了战争如此残
      酷的蹂躏,他觉得自己祖国的人民是最崇高而又最不幸的人民。他上前线,同样也
      是为了保卫她。
      
          4 月9 日,他写了一份遗嘱给路易丝。他建议她同《法国信使》出版社签署一
      份有关他那部题目为《酒精》的作品的合同。他认为这能够让她得到一些钱。他详
      细地列出其文学著作出版社的清单与地址,与他签过合同的出版社。万一有一天他
      无法亲自去时,她可以以他的名义去索要预付款以及他应得的部分。在此之前,她
      必须规规矩矩地在圣日耳曼的家中待着。一方面因为在同一座楼内住着一位参议院
      议员,另一方面在战争期间他不付房租,他希望她保证坚持做到这一点。最后,他
      表示当其他人在凡尔登炮火连天的战场流血牺牲的时候,巴黎仍然在组织各种庆祝
      活动,有欠妥当。
      
          当路易丝向他述说她患有贫血病时,他时而以丈夫(他渴望能够成为)的口吻
      说:打疫苗嘛;时而以过路情人(已经不是)的口吻讲:洗澡时的水应该是温和的
      ;时而以嫉妒生气的口吻说:你要不同伤寒病人接吻,你也就不会患病了……
      
          除最后一项外,他对她讲话时总带着他母亲科斯托维斯卡给他写信时的口吻。
      他的母亲总是要求他告诉她在哪里睡觉,要求告诉她那位科里涅“伯爵夫人”是何
      许人也,是一个年轻人、老妇,还是寡妇?她长篇大论地告诫他该干什么,其实她
      对儿子各方面的情形并不了解。只能让人认为她其实并不关心儿子,只是一味地专
      横跋扈、自私自利,最关心的首先是而且只是她自己。十年前,她就是以同样的口
      气要求他的儿子(34岁)骑马穿过森林时要当心不要碰上炸弹,据说炸弹能炸出特
      别大的坑。“你如果连人带马掉进这样的坑里,那还了得!哪怕没有马,也不成!”
      在科斯托维斯卡大妈心中,惟有炸弹在森林里爆炸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炸弹能够
      炸倒树,于是她另加两条:“当心别让树砸伤!”“一定要每天祈祷圣母保佑你!”
      
          4 月11日,诗人正式成为一名战士。令他甚感荣幸的是,被任命为联络官。他
      可以骑马在野外奔波,他成为同行们中的佼佼者,他还可以在牛油灯微弱的灯光下
      写作。看来战争并不可怕。
      
          他与“嘟嘟”——路易丝的另一个炮兵情夫——相互成了对方的“帮凶”。路
      易丝见到其中一位时,请他向另一位问好。通过她的关系,阿波利奈尔与其对手交
      往时如同与其同志交往一样:他对嘟嘟讲述在射击方面取得的进步。在没有路易丝
      的消息时,他毫不犹豫地给嘟嘟寄张明信片,请他告诉一些有关他们共同心上人的
      最新消息……对她呢,他只淡淡地说参军的目的是为了保卫他的祖国。
      
          遗憾的是美人路易丝好像热情骤减,并且在有意识地回避他。诗人仍然热恋如
      初,但对方完全不予回应,或者几乎不予回应。他们之间仍然用“我的纪”或“我
      亲爱的路”相称,表面上显得十分亲热。阿波利奈尔继续给她汇款,不表现出他心
      中的猜忌。在士兵们用炮弹壳制作的戒指上,阿波利奈尔刻上一些表示爱情的字眼
      儿,他提醒路易丝小姐别忘记她完全属于他。
      
          阿波利奈尔建议她翻翻他的书柜,从中找出《11000 苔鞭》,并只许她自己读
      着享受,不得对他人讲。路易丝住在阿波利奈尔家期间,她同样可以读一套阿波利
      奈尔同他人合著的《女人的新情人》。
      
          她偶尔也给他回信,他来信责怪她对他们关系的冷漠。她给他寄砖茶时(因为
      他知道砖茶只能用开水泡着喝,而在战场上绝对无处寻觅开水),他耐着性子,不
      急不躁,默默地强咽下心中的怒火。诗人时而暴怒,时而发誓对她怀有永久性的炙
      热爱情,反映出诗人心灵深处的痛苦,他再次受到他人的嘲弄。他十分清楚,与阿
      妮? 布莱登和玛丽? 洛朗森一样,如今路易丝也离他而去了。她同意他们保持朋友
      关系,可以通信,或许也可以是情人关系,但这个“或许”令炮兵十分失望,他想
      要的是一切。男人是主人,女人应该服从,人们在一起是为了生活,爱是相互的,
      绝非一方对另一方的恩赐。
      
          同路易丝的关系无法挽回了,他必须到别处去寻找愿意接受他的爱的对象。
      
          别处?哪里呢?一个朋友的姐姐的一位女朋友从1915年4 月份以来经常给他写
      信,也许在她那里可以找回失去的爱情。她名叫让娜? 布格布朗,曾经以伊芙? 布
      朗克的笔名发表过一本小说和几首诗。阿波利奈尔刚上前线之初和在前线的最后时
      期,她都担任他的战时代母Marraine,在后方负责给战争前线作战的士兵写慰问信、
      寄包裹的妇女。。炮兵阿波利奈尔曾经试图将她拉进自己的心,但这位年轻的夫人
      坚决地拒绝了,她果断地说:咱们之间没有缘分。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给他。尽
      管他再三要求,但她从未给过他她的照片。他们之间始终只限于文学方面的来往。
      只是等到战后在卢森堡公园组织的庆祝会上,他们才见了一面。
      
      
      
          那么,他只好放弃这一个。
      
          反正,他还有另外一个。
      
          这是他于1915年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位睫毛很长的年轻姑娘。她十分年轻,几乎
      不满20岁。当时他刚在尼斯的哥哥家度过圣诞节回奥朗去。阿波利奈尔在火车过道
      里拥抱过路易丝。火车启动时,他在这位不相识的女士对面坐了下来。他们交谈过
      几句,谈到尼斯、维龙,也谈到他两年前刚出版的《酒精》一书。在马赛下车时,
      他帮她把行李箱拿下车。然后,他要了她的地址。从那以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
      任何联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4 月份,路易丝三天未给他写信,他想激怒路易丝,于
      是给这位陌生人寄了一张明信片,向她表示敬意,并吻她的手。两个星期之后,他
      投出的问路石子有了回应:从奥朗寄来了一包雪茄。比他期待得到的多许多,他必
      须给她回信。他写得十分认真,花了不少心思:谈了一点儿战事、说了一般的问候、
      写了一小段诗吹捧她一番,那次火车旅行是多么美好!致以崇高的敬意。签字:纪
      尧姆? 阿波利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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