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老画家(3)
      
          恢复平静之后,大家派阿波利奈尔用马车去接卢梭来同他们一起进晚餐。画家
      既惊讶又激动,小帽子戴在头上,左手拿着手杖,右手拿着小提琴,停在门厅里一
      动不动。人们又推又拉才把他安顿在餐桌边,一起举杯向他表示祝贺。阿波利奈尔
      背诵一首诗,萨尔蒙也背诵一首。大家都喝了许多。玛丽? 洛朗森仍然兴高采烈,
      唱起了诺曼底小曲。纪尧姆小声地劝她收敛点,毫不见效,他将她拉到室外。他们
      返回屋里的时候,她冷静多了。卢梭坐到人们为他准备的宝座上。萨尔蒙蹦上桌子
      就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毕加索将他推到外面。莱昂? 斯坦站在卢梭面前,保护他
      免受在场人员的冲撞。但是,画家卢梭先生却迷迷糊糊地昏昏入睡了。他头顶的一
      盏灯笼里的蜡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头顶上。他醒过来时,还为在头顶形成的这顶蜡
      帽而乐呢。灯笼被烧着了,人们手忙脚乱,有的爬上椅子,有的登上桌子灭火。秩
      序恢复之后,卢梭拿出小提琴,边拉边唱起了他小时的儿歌:
      
          哎!哎哎,我牙疼!
      
          见大家一起鼓掌,他接着唱另外一首:
      
          我呀,我不喜欢大报纸,
      
          谈论政治的大报纸。
      
          爱斯基摩人为我做了些什么
      
          是他们将非洲洗劫一空……
      
          唱累了,他又睡着了。
      
          深夜,晚会仍然在继续,还有来访者推门进来:是弗雷德及他家的驴洛洛。洛
      洛蹭蹭这一位的衣服,拱拱那一位的帽子;一对美国夫妇,男的穿深色礼服,女的
      穿连衣裙,被这些下流放荡的法国人的艺术表演吓坏了,扭转身迅速地离去了。
      
          天亮了,人们筹钱为卢梭雇了一辆马车。大家陪送他到马车旁边,把他的手杖
      和帽子放在他的手中,人人都紧紧地同他拥抱告别。
      
          人们对这次活动的评价各异:有人认为这是伟大的拉维尼昂时代的最后一次大
      规模的庆祝活动。费尔南德? 奥利维尔认为,这一活动意味着他们这一帮都“上了
      海关职员卢梭的船”。莫里斯? 黑纳尔在1914年发表的一篇文章《巴黎的晚会》中
      说,这样的活动其实是取笑卢梭。格特鲁德? 斯坦持中立态度。萨尔蒙奋起反击那
      些不怀好意的评论,他为画家卢梭辩护道:
      
          我们热爱亨利? 卢梭并非因为他笨头笨脑和对绘画的无知,我们喜欢他也并非
      因为他天真与单纯……我们喜欢的是他的纯洁无瑕,他面对艰苦生活的坚忍不拔、
      超凡脱俗的精神。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我们佩服他的这种伟大的精神、在艺术界
      广泛创作的雄心壮志。除毕加索和马蒂斯之外,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
      勤奋地创作。
      
          [摘自安德烈? 萨尔蒙的《无限的怀念》]
      
          毕加索之所以在他的家中组织这一招待晚会,将“猎人馆”整理得井井有条,
      将他的《阿维尼翁的少女》覆盖起来,并将他的行李卷起,不是为了嘲笑与讽刺他
      人,而的确是为了接待一位他热爱并十分欣赏的艺术家——亨利? 卢梭。
      
          当然,亨利? 卢梭常常令他发笑。他也为他的幼稚与老顽童的梦想而好笑,但
      是,大家共同笑、共同乐。任何人都不认为他愚蠢。毕加索笑了,玩了,但他从不
      嘲笑他的朋友。阿波利奈尔也一样。马克斯? 雅各布说过:毕加索不允许这样做。
      莫迪利阿尼的未婚妻贝阿特丽斯? 哈斯丁说过,由于她说了艺术家卢梭的坏话,毕
      加索拒绝她再登他家的门。
      
          卢梭无论处于任何处境,永远保持他好人的言行,从不抱怨。人们与他开玩笑,
      恰恰证明人们对他有兴趣。在绘画方面,他无须向他人索取什么,因为他十分清楚
      自己有天赋。
      
          如果换个时代、换个地方,他有资格组织一系列盛大的宴会招待毕加索、勃拉
      克、阿波利奈尔……他同样有资格被授予追求艺术创作的特殊荣誉。他有资格与这
      些持续不断地追求艺术创新的艺术家们在不久的将来,跨过塞纳河,在蒙巴那斯点
      燃艺术革命的熊熊火焰。
      
      
      
          在他同这个世界诀别之前的一个月,他爱上了欧仁尼- 莱奥尼,但非常遗憾,
      她拒绝了他。亨利? 卢梭试图说服她:
      
          ……因此,咱们应该生孩子,在咱们这个年龄,没有必要为此而担心。是的,
      你真令我痛苦。幸运的是,我还能够感觉到。咱们结合吧,你可以试试看我是否已
      经没有能力为你效劳了。
      
          [见1910年8 月9 日写给欧仁尼- 莱奥尼夫人的信]
      
          他没有时间当丈夫了。1910年9 月的一天,他的朋友们都收到一份讣告:亨利
      ?卢梭因患溃疡,医治无效,在内克尔医院逝世。大家都被邀请前往参加在都托特街
      的圣- 让- 巴蒂斯特教堂的宗教仪式。
      
          但无一人前往:讣告发得太晚了。葬礼已经举行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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