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天使——瑶基(1)
      
          他只画妇女和猫,几乎不画其他任何东西:瞧,他自己的情妇即将像一个漂亮
      的乖孩子似的从舞台上款步走来,动作舒缓而富有节奏感,目光空泛,似看非看。
      
          罗歇? 瓦扬
      
          正当基基与曼? 雷相爱之后首次沉浸在幸福的熟睡之中,一个20来岁的年轻姑
      娘推开门,进了她在卡尔迪内街单独居住的公寓套房。她圆圆的脸蛋,胖乎乎的身
      材,栗色头发,黑色的眼睛。三年前父母双亡,她成了孤儿,但父母留下的遗产足
      够她生活所需,因此她不工作。她名叫露西? 巴杜尔。
      
          露西? 巴杜尔把刚刚买来的一大包书放在一张桌子上,进到浴室,仔细地去掉
      口红和脂粉。卸妆之后,抱起那一堆书,进了卧室。一只浑身红棕色毛的小猫跟着
      她也进了卧室。姑娘钻进被窝,从那些书中顺手挑选了一本题目令她感兴趣的书《
      坐着的女人》,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在阅读那本书之前,她既不了解书的作者—
      —纪尧姆? 阿波利奈尔,也不知道他在书中描写的那个区——蒙巴那斯。读完之后,
      她觉得那里的酒吧棒极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那么自由自在,那里的气氛与露西? 
      巴杜尔所熟悉的气氛截然不同。她顿时产生了一种无法克制的激情与渴望。
      
          她跳下床,穿上衣服,重新化了妆,抱着她的小猫,离开卡尔迪内街,方向:
      地铁站。
      
          她在蒙巴那斯站下了地铁,出了站。沿着一条林阴大道径直地朝阿波利奈尔描
      写的那个不可思议的酒馆——罗童德走去。酒馆里的人爆满,无论是一层还是二层,
      同样的座无虚席。她彻底失望了,正打算撤退的时候,一帮西班牙人离去,空出了
      一个位子。她赶紧坐下,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如
      此热闹的场面,那些不断地进进出出的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默契、融洽。看得出
      来,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相互之间存在着深厚的友谊。露西看呆了,陶醉了,对
      眼前的一切着迷了。
      
          她一直在那里泡到深夜才回家。第二天,她毫不犹豫地又来到了罗童德。这一
      次,大厅里的人比前一天稍微少了点儿,不只是能看到人们的影子,也能够看到一
      个个人的脸面了。
      
          例如,刚刚进门的那个人。一位亚洲人,他是一个人进来的,额头上有一撮刘
      海儿,戴一副玳瑁眼镜,齐臀部的外衣上系着一条布腰带,红白格子的棉布衬衣的
      下摆从外衣下方伸出。露西透过面纱,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人。她心里十分清楚她被
      那个不认识的人征服了,因为她刚才一看见他,就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然而,那个人转身走了。姑娘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她向服务生喊了一声,要
      求给她上一杯饮料,接着要了第二杯、第三杯……一直喝过第六杯,她才有了足够
      的勇气向别人打听使得她神魂颠倒、不知所措的那个人是谁。她站起身,站到酒馆
      大厅的中央,问是否有人认识刚才离开的那个日本人。一位她不认识的人站起来,
      回答说:“请你跟我来。”
      
          此人是位画家。他带领着姑娘到了他家。只用了一会儿工夫,他就用炭笔描画
      出了那位亚洲人的一幅肖像。
      
          “是他吗?”
      
          “是的。”露西回答。
      
          画家卷起他的画,递给她后,说:
      
          “他的名字叫藤田。你想认识他吗?”
      
          “那当然!请您把我的地址给他。”露西请求道。
      
          接着她写了张字条交给画家,就回家了。她把藤田的那张画像挂在墙上。寸步
      不离地在家等待了一个星期,然而,她一直未见到藤田的影子。露西耐不住了,再
      次去了蒙巴那斯。画过日本人画像的那位画家带领她去了藤田画室的所在地——德
      朗布街5 号。藤田见到露西后,赠送给她一把日本扇子,并且约定当天晚上在罗童
      德酒馆约会。
      
          露西如时赴约。他们两人在一起吃完晚饭后,他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他们整
      整三天闭门未出。第四天,他们返回罗童德时,露西已经不叫露西了。藤田给了她
      一个日本名字“瑶基”,意思是“玫瑰雪”(一直到1931年她投入罗伯特? 德斯诺
      斯的怀抱之后,露西仍然保留着瑶基这个昵称)。
      
          她与藤田一起的生活如何呢?可以称做一场噩梦,这是明摆着的。因为藤田的
      合法妻子是费尔南德。尽管很久以前就已经跟着他人远走高飞,但她仍然不会轻而
      易举地放弃阵地,给她让位。当藤田在独立派画展上展出《雪中天使——瑶基》时,
      费尔南德来到展览会上公开向他丈夫的情人挑衅,肆无忌惮地恶毒攻击露西。
      
          20年代的蒙巴那斯是声光的世界。大批大批的朋友在那里相聚,经常是有二三
      十人,有时两三倍,甚至更多。大家在一起喝呀、唱呀、跳呀,吟诗作画,谈古论
      今,热闹非凡。
      
          不同的人请客,来宾的数量不同,阶层也各异。
      
      
      
          博蒙伯爵在他迪罗克街的私人公馆请客时,所有的接待室、走廊里和楼梯上都
      挤满了人,楼上楼下都成了舞厅。来宾大多数都是化装后,戴着面具而来,瑶基经
      常认不出他们:马尔古希化装成农民、凡? 东根成了海王星、基斯林装扮为南方妓
      女……妇女带着鸭舌帽,胸前系着军官的条形佩带;男人们头戴假发,有的化装成
      白面小丑或者斗牛士,有的穿海军服化装成军人。乔装打扮大王藤田,常常穿着日
      本袍子来。一天晚上,人们看见他化装成搬运工,全身裸露,背上背着一个笼子,
      一个女人坐在笼子里。他时而佩戴许多环形饰物,时而戴些硕大的耳环,头上或者
      包布,或者戴折叠式的高顶礼帽。大家开怀地大笑呀,大杯大杯地喝呀,时而同这
      个、时而同那个结伴,潇洒地跳呀,无忧无虑,痛快淋漓。
      
          如果不在迪罗克街,就是在瓦托在朱尔- 夏普兰街的家。那里是斯堪的纳维亚
      人的领地。他们每年起码组织一次规模宏大的舞会。每当有这样的舞会,几乎整个
      蒙巴那斯都参加。类似的舞会在蒙巴那斯经常有,即使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也有。
      人们选择一些工场作坊布置成为舞厅,画家们负责这些场所的装饰,并且在大街上
      张贴广告,扩大宣传。俄罗斯艺术家联合会经常将他们在比里耶的会所让给艺术家
      友好救济会(A.A.A.——Aide Amicale aux Artistes ),为贫困艺术家组织晚会。
      人们也参加一种名叫四“Z ”艺术的舞会。参加者从美术馆院子开始,到深夜,甚
      至凌晨,在协和广场或者卢森堡公园结束,并在那里举行结束仪式。每逢周末,喜
      欢热闹的人们选择星期六或星期天中的一天,有时在星期六和星期天两天,聚集在
      “黑色舞厅”参加舞会。成群结队的人——许多黑人、混血儿、从殖民地回来的大
      量士兵和越来越多的诗人和画家,疯狂地跳着“比尼纳”(一种起源于安的列斯群
      岛的舞蹈),尽情地演奏着大锣鼓和单簧管,开怀痛饮潘趣酒和朗姆酒。他们边唱
      边跳,边喝边叫。 
      
          有时候,他们也去蒙马特尔区的红磨坊或蓬皮埃舞厅跳舞,舞毕,到附近比较
      安静点儿的地方休息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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