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秘鲁被征服的前夕——瓦伊纳·卡帕克执政时期——印加王子争夺帝国——阿 塔瓦尔帕的胜利及其暴行 在叙述皮萨罗及其部下进军印加之前，有必要让读者了解当时印加帝国所处的 危急形势。西班牙人到达之时，一场重要的革命正告结束，——这是实行他们的征 服计划的千载难逢的良机，否则仅仅依靠这支人数极少的孤军决不能达到征服秘鲁 的目的。 十五世纪末叶，图帕克·印加·尤潘基逝世。他是“太阳神之子”中最负盛名 的君王之一。在他领导下，秘鲁军队通过炎热的阿塔卡马沙漠，深入到遥远的智利 边境。在北方他吞并了基多南部各省，从而扩大了帝国的疆域。 其子瓦伊纳·卡帕克继承王位后，继续在北方作战。在军事胆略和治理国家的 才能上，他可与先王媲美。 在这位王子统治期间，那个在财富和文化方面均可与秘鲁分庭抗礼的基多强国 全部被置于印加王的统治之下。这一征服是自曼科·卡帕克建立王朝以来印加帝国 最重要的版图扩张。这位获胜的君王在以后的时间里致力于讨伐边睡的独立部落， 并进一步在这些地万建立秘鲁的政治制度，以求巩固征伐的战果。他积极完成先王 未竟大业，特别是修筑从基多通往首都的公路。他把驿站制度建设得更加完善，煞 费苦心地在整个帝国推广克丘亚方言，传播先进耕作法，总而言之，为了造福于民， 他扶植国内工业的各个部门，还推行历代君王的各项开明政策。在他执政期间，秘 鲁王国国势昌盛达到顶点；在他及其著名父王的领导下，秘鲁文明也阔步前进，假 以时日，它将可与高度文明的亚洲专制国家并驾齐驱，或许可以比美洲大陆任何其 他地方更有力地向世界证明美洲印第安人的聪明才智。——但是，另一个更为悲惨 的命运正等待着印第安种族。 第一批白人是在瓦伊纳·卡帕克国王去世前十年来到南美洲的太平洋海岸的。 那时，巴尔沃亚横渡圣迈克尔湾，并首次获得有关印加帝国的十分清楚的报导。 这位印第安君王是否获悉关于这些冒险家活动的消息，我们不能确定。然而，当阿 尔马格罗深入到北纬约4 度的圣胡安河时，毫无疑问，他获知皮萨罗和阿尔马格罗 两人带着一批亡命之徒初次闯入大陆的情况。瓦伊纳·卡帕克得到的这些消息在他 心中产生了极深的印象。从入侵者的过人的胆量和精良的武器上，他敏锐地觉察到 国外存在着远远超过本国的一种文明。国王忧心忡忡，他说这些白人定会卷土重来， 将来总有一天，或许这一天已为期不远，印加王座会被那些拥有无限力量的外来人 所推翻。①在庸碌之辈的眼中，这是地平线边上的小小黑点，可是，高瞻远瞩的英 明君王则认为那是预示雷雨来临的乌云，204 黑点会愈来愈扩大，直至霹雳一声， 震撼全国。 上面所说的一些情况还是可信的。可是，其它一些广为传播的说法不以此为满 足，它们把白人首次出现的消息跟国内长期流传的预言联系起来，跟全体人民为之 惊恐不已的神秘天象挂上了钩。带着火光的替星掠空而过；地① 萨缅托提供的这 一材料是很可靠的。他跟我们说，这些话是印加大臣告诉他的，而那些大臣则是亲 耳听说的。见《最初发现》，手稿，第65 章。 震把帝国震得地动山摇；月亮被五颜六色的火圈紧紧包围；巨雷击中一处宫殿， 把它化为灰烬；数头猛隼追捕一只老鹰，老鹰在空中厉声尖叫，在库斯科的大广场 上空拍翅乱飞，在被隼爪一阵撕抓之后，这只群鸟之王当着许多印加贵族面前坠地 而死。见此情景，他们认为这是自己毁灭的预兆！瓦伊纳·卡帕克知道自己死期临 头，召集大臣说，正如十二世印加王之后的神谕所示，来自异国的蓄须白色人种将 灭亡我帝国，他劝渝臣下莫逆天意，而要顺从神明派遣的使者①。 这些传说描绘了西班牙人出现在这个国家时给人的印象。它们使人想起西班牙 人初次到墨西哥时所引起的类似的迷信恐惧感。但是，两者相比，关于墨西哥的传 说，其根据要可靠得多，因为关于秘鲁的传说缺乏当时人的证言，几乎全凭一个本 国人的说法。 无疑，此人认为要解释自己同胞为何在外来侵略者面前不加抵抗，束手无策，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求助老天不可抗拒的命令。 关于一个神秘的奇怪民族快要到来的谣传会沿着科迪耶拉山地在印第安部落间 逐渐传开来，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的。它们像即将来临的巨大灾难那样，会在最勇 猛的武士心中引起一种莫名其妙、捉摸不定的恐怖感。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多火山 的国家经常205 发生的地震自然而然地使人们产生一种异常的印象。在政局稳定的 太平年代，大家只把它看作特别的现象，现在它被迷信的占卜者解释为神明宣示帝 国崩溃的天象。 瓦伊纳·卡帕克及秘鲁其他君王一般都是妻妾众多，子孙成群。王位的继承者 是他合法的王后（即他的妹妹）的儿子，名叫瓦斯卡尔①。在我们现在谈到的这段 历史时，他已三十岁左右。除了王储外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是一位年轻王子曼科· 卡帕克，他是国王另一妻子（也是堂妹）所生。在我们以后叙述的故事中，曼科将 占有重要位置。但是，最受父王宠爱的儿子是阿塔瓦尔帕。他的母亲是基多最后一 位君王②的公主。据说，在瓦伊纳·卡帕克灭掉基多王国后不久，亡国的君主忧伤 而死。公主相貌俊美，印加王娶她为妃。 他这么做不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欲，还是像秘鲁人所说的，为了可怜她孤苦 伶仃，父母双亡。基多的历史学家声称她是合法的王后，但是，按帝国惯例，只有 印加族血统的姑娘才能当上王后。 瓦伊纳·卡帕克的晚年是在新征服的基多王国度过的，所以，阿塔瓦尔帕在他 跟前长大，从少年时代起就随同父亲南征北战，与206 父王在同一帐① 印加·加 西拉索·德拉维加，（《王家评论》，第1 卷，笋9 册，第14 章）曾对这些神秘 现象详加叙述。 此人所处的地位使他可以获得最可靠的原始资料。但是，作为历史学家他在性 格上的缺陷大大抵消了上述优点。他幼稚、轻信、热切希望把跟他的社会阶层，甚 至他的国家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加以夸张、神秘化。 他的著作是一般流传的有关古秘鲁人民大部分事实——和捏造——的来源。不 幸得很，事隔多年，现在已不很容易分清这些历史事件记录的真伪了。 ① 在克丘亚方言中，“瓦斯卡尔”的意思是“一条链子”。王储取这个名字 的原因很特别。在瓦伊纳·卡帕克为庆祝王于诞生而举行的酒宴上，贵族们跳起民 族舞蹈。这时，国王取出一根又粗又大的金链条，舞蹈者手握金链翩翩起舞。这条 金链长达七百英尺，每个链坏竟粗如手腕！（参阅萨拉特：《秘鲁的征服》第1 册， 第14 章；加西拉索：《王家评论》第1 卷，第5 册，第1 章）加西拉索说，有关 详情是由他的一位年老的印加伯父口述的。这位老人似乎不厌其烦地大谈特谈神乎 其神的怪事，而听众还是不以为怪，因为大多数同时代的以及下一代的卡斯提尔作 家，相转述这个故事。 ② 原文为scyri 。——译者篷里睡觉和吃同一个盘子里的饭菜。①孩子的活 泼、勇敢和大方的性格赢得了年老父王的宠爱，瓦伊纳·卡帕克决定不按帝国历代 的章法办事，而把帝国传给阿塔瓦尔帕和其长兄瓦斯卡尔两人共管。国王在生命垂 危时，把大臣们召集到床前，嘱咐后事。他宣布：将古老的基多王国传给阿塔瓦尔 帕，因为王子可视为其祖先领地的当然继承人，而让瓦斯十尔继承帝国的其余部分。 国王命令两位王子服从这一安排，相亲相爱。以上就是这位英勇的君王决定的 最后一件大事，无疑，这是他一生中最不明智的决定：临终前还要违反帝国的基本 法则；他在叮咛继位的两兄弟应和睦相处的同时，却把帝国一分为二，从而埋下了 不可避免会引起争端的种子②。 瓦伊纳·卡帕克可能干1525 年底去世，即皮萨罗到达普纳岛前七年多的时候 ③。噩耗传来，举国哀恸，因为虽然他对叛徒和长期抵抗的敌人十分严厉，甚至毫 不容情，却是一位勇敢、宽宏大量的君王。他胸襟开阔，在制订法律时，总是考虑 到全国人民的利益。基多人民为他的去世表示由衷的哀悼，因为他喜欢基多，晚年 在此长期居住，把这里的首都大加整修；库斯科的人民则因他的武功和韬略为帝国 赢得了荣誉而感到十分自豪，所以也同样对他加以赞颂①。然而，偌大帝国不是由 一个年岁较大、经验丰富的领袖207 掌舵，却由两个生性妒嫉、互怀故意的王子分 别统治，何况他们年纪很轻，易中野心奸臣的谗言，因此，两国深思熟虑、处事谨 慎的人士展望未来不免忧心忡忡。全国人民举行最隆重的纪念仪礼，寄托对已故印 加玉的哀思。他的心脏留在基多，遗体按本国习浴涂上防腐香料药物，运送到库斯 科，安放在宏伟的太阳神庙中历代君王的遗体旁。在辽阔帝国的两个首都，隆重地 举行了伴以鲜血淋淋的献身壮举的追悼仪式。据说数千妃嫔以及无数宫廷仆从和官 员出于迷信或悲伤纷纷献出生命，希望死后能追随他们的君王进入光辉的太阳之宫 ②。 瓦伊纳·卡帕克去世后近五年内，两位王子各居一方，治理自己分得的那部分 国土，互不猜忌，或者至少从未冲突。他们的父王的遗愿似可全部实现，两国将维 持各自的领土完整和独立，好像它们从来也没有被统一过。但是，由于存在引起妒 嫉、不满的多种原因，以及有成批搬弄是非、从中取利的宫廷阿谀者，显而易见， 这种安定的局势不能维持长久。先王的遗旨使长子的利益受到损害，但性情温和、 大方的瓦斯卡尔对弟弟处处忍让，才使和① “阿塔瓦尔柏受到了他父亲的老尉官 以及士兵们的尊敬，因为他从小就打仗，父亲在世时非常爱他，只许他吃父亲从自 己盘子里夹给他的饭菜。”见萨缅托：《最初发现》，手稿，第66 章。 ② 奥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1 卷，第8 册，第9 章；萨拉特：《秘 鲁的征服》，第1 册，第12 章；萨缅托：《最初发现》，手稿，第65 章；赫雷 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1 页。 ③ 国王虽然在秘鲁被征服前不久去世，但确切年份仍不清楚。巴尔沃亚与征 服者是同时代的人。他在基多，即这位印加工去世的地方进行写作。他把去世的时 间确定为1525 年。（《秘鲁史》，第14 章。）贝拉斯科也住在同一地方，在研 究调查了不同记载后得出相同结论。（《基多史》，第1 卷，第232 页。）罗伯逊 博士说瓦伊纳·卡帕克于1529 年逝世，后来又说国王死于1527 年（《美洲史》， 第3 卷，第25，381 页。）这些古代编年史的年代十分混乱，任何读者都会感到迷 惑。因而，在只能以上述材料为依据的作者的文章中偶尔遇到日期上有些出入，这 是不足为奇的。 ① 这位君王深受妇女的爱戴。至少这是勿容置疑的。一位印加历史学者曾写 道：“据我们所知，他从未拒绝任何妇女向他提出的请求，不比她年纪大小或地位 高低！”见《王家评论》，第1 卷，第8 册，第7 章。 ② 萨缅托：《最初发现》，手稿，第65 章；埃雷拉：《通史》，第5 卷， 第3 册，第17 章。 平的局面得以维持这样长的时间。瓦斯卡尔比弟弟大四、五岁，毫无疑问，是 个勇敢的人，但他是位心胸宽阔的王子。如无外界干扰，他会顺从先王遗旨，尽管 这种安排不合自己心意。可是阿塔瓦尔帕的脾气完全不同。他野心勃勃、勇猛好战， 总是发动扩张自己领土的战争，虽然他特别注意绝不侵犯王兄的土地。然而，他不 断扩大国土208 的努力引起库斯科朝廷的惊慌，瓦斯卡尔终于派遣使者去见阿塔瓦 尔帕，对其扩张野心提出抗议，要求对方以基多王国的名义向自己称臣。 这是一种说法。另外一说是：决裂的直接原因是瓦斯卡尔要求把其弟作为承袭 父亲遗产的一部分而有的图梅班巴占为己有。不管表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现实环 境使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好相处，所以，冲突不可避免迟早会发生。 不久，作对的兄弟俩终于大打出手。有关战争的开始，甚至共整个过程的记载 都备不相同，从这场内战是在西班牙人征服以前不久发生的这一点来看，备家记录 互相矛盾达到了无法解释的程度。有些人说，阿塔瓦尔帕迎战库斯科部队时，第一 仗就败下阵来，在图梅班巴附近被俘。该城位于基多古国中的卡尼亚里斯地区，是 先王生前喜欢居住的地方。阿塔瓦尔帕侥悻从狱中逃脱。在他回到他的首府时，发 现帝国一些骁勇善战，经验最丰富的武将率领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王子亲任统 帅。年轻的阿塔瓦尔帕为人十分随和，深受士兵的爱戴。父王在世时，阿塔瓦尔帕 曾与这些兵士多次共同作战。 这些部队是已故的印加王的伟大军队的精华，其中有些人在印加王长期的军事 生涯中已经成为老兵而且留在北方，在那里他们很快就效忠于年轻的基多君主。指 挥作战的两员大将，身经百战，曾深得先王的信任。其中一人名基斯基斯；另一人 叫查尔库奇马，是阿塔瓦尔帕的舅舅。 年轻的阿塔瓦尔帕在两位老将的引导下率领大军向南进发。 军队刚过安巴托，在距离他的首府约六十英里远的地方，他遇到了他的兄长派 来的由印加族的一个著名酋长指挥的大队人马。随即在巍峨的钦博拉索山边展开了 一场血战，足足打了大半天①。 阿塔瓦尔帕赢得了战斗的胜利。秘鲁人伤亡惨重，溃不成军，209 连指挥将官 也被击毙。基多王子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图梅班巴城下。虽然该城和整个卡尼亚里 斯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基多属地，但是，在这次大战中，它却倒向秘鲁人一边。王子 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这座被攻克的城市，屠戮居民，将全城夷为平地，连先王建造 的一些富丽堂皇的建筑物也不放过。在攻打整个反叛的卡尼亚里斯地区的战争中， 阿塔瓦尔帕执行了杀光、烧光的政策。据说，有些地方的妇孺手执绿色树枝，泣不 成声地列队祈求王子平息怒火。但是，复仇心切的王子置若罔闻，用火与剑将整个 地区化为荒原，凡有作战能力的男人，一经抓到立即处死②。 ① 加西拉索说在库斯科平原的决战前双方仅进行过小规模的混战。但是，教 士萨缅托告诉我们说他收集到的情况是从参战人员口中得来的。他步行经过安巴托 战场，看到那里阵亡将士的白骨仍遍地皆是。“我经过村庄时，看到了人们所说的 战场。从尸骨来看，实际死亡人数大概比统计的数字要大。”见《最初发现》，手 稿，第69 章。 ② “我听许多印第安人说，为了平息阿塔瓦尔帕的怒气，他们派了一群小孩 和另一群老幼都有的队伍去见他，大家手里拿着绿色树枚和棕榈叶，迎着成风凛凛 的华丽轿子，恳求他不计旧仇，宽恕和恩典全村的人。 卡尼亚里斯的命运吓得对方魂飞魄散，各地守军纷纷打开城门，向胜利之师请 降。阿塔瓦尔帕的军队乘胜长驱，势如破竹，直捣秘鲁首都。途中，他的进军在普 纳岛暂受阻挡，那里，效忠瓦斯卡尔的无畏战士奋起抵抗。激战数天，仍未攻克普 纳岛，阿塔瓦尔帕便把这里的战斗任务交给普纳岛民的老冤家通贝斯人，因为通贝 斯早就投靠他了。阿塔瓦尔帕继续前进，直到南纬约7 度的卡哈马尔卡。在这里， 他命令两位将军带领主力部队直扑库斯科，自210 己和一小队人马留下。他不愿轻 率地深入敌国，万一失利，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把指挥部设在卡哈马尔卡城，这 样，如主力军战败，可在此进行支援，情况危急时，还可逃回基多，以便卷土重来。 两位大将奉命向前急速行军，最后渡过阿普里马克河，进逼秘鲁首都。 与此同时，瓦斯卡尔也在积极备战。接到安巴托前线失利的消息后，他全力以 赴地把各地兵力征集到首都。据说，他听从那些在紧急关头束手无策的巫师们的劝 告，决定在库斯科迎战来犯之敌；直到敌军到达首都外数里格处，他才按照巫师的 建议开始应战。 两支大军在印第安首府附近的基派潘平原相遇。跟通常情况一样，关于两军兵 力的多少的说法不一；但是，阿塔瓦尔帕的部队在训练、作战经验上远远超过对手， 因为瓦斯卡尔的许多战士都是从邻近地区匆忙征集来的。然而，双方都知道成败在 此一举，因此，每个战士无不拼死作战。这次斗争的目标不再只是一个省分，而是 整个帝国。阿塔瓦尔帕部队是乘胜而来士气高昂，打起仗来勇猛无比，信心百倍； 而印加王的战士们则是忠心耿耿，为了保卫他们的印加王，流血牺牲在所不惜。 两军廖战，杀得难解难分，从日出一直打到日落。战场上尸横遍野，伤者枕籍。 在西班牙人征服秘鲁后过了很久，那片沙场上仍可见到烈日曝晒下的累累白骨。 最后，命运又宣布阿塔瓦尔帕为胜利者；或许这么说更恰当些： 军纪严明、作战经验丰富的一方，一般说来，总会获胜。印加王的部队全线崩 溃，狼狈奔逃，对方紧迫不舍。瓦斯卡尔本人在千余战士的保卫下混在败兵之中企 图逃脱，但是，尚未逃离战场就被敌人发现，大批敌人把他这一小队人马团团围住。 印加王身边的赤胆忠心的卫士舍身救主，几乎全部壮烈牺牲。瓦斯卡尔被俘。 战胜者立即开人印加首都，以其君王的名211 义把它占领①。 这些事件发生在1532 年春，西班牙人登陆前几个月。胜利的捷报和俘获其不 幸的兄长瓦斯卡尔的消息传到留在卡哈马尔卡的阿塔瓦尔帕。他立即下令必须以君 王之礼对待瓦斯卡尔。但是，必须将他解送到坚固的浩哈堡垒，严加看守。如果我 们相信如西拉索·德位维加的记载的话，阿塔瓦尔帕的命令还不止如此。维加自己 是印加族人，是伟大的瓦伊纳·卡帕克的外甥。 根据维加的记载，阿塔瓦尔帕把全国的印加贵族召集到库斯科，共同商议他和 长兄分划帝国的最佳方案。当全体印加贵族来到首都时，基多军队包大家苦苦哀求， 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到心软。但是对这一切，残暴的阿塔瓦尔帕丝毫不予理会， 据说，他甚至命令他的官兵把他们全部杀掉，只有几个孩子和庙字的修女得以幸免。” 见萨缅托；《最初发现》，手① 谢萨·德莱昂：《秘鲁史》，第77 章；奥 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9 章；赫雷斯：《征服秘鲁》， 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2 页：萨拉特：《秘鲁的征服》，第1 册，第12 章；萨缅托：《最初发现》，手稿，第70 章；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 手稿。 围了会场，把与会者全都处死。这种奸诈手段的目的在于把印加王族全部斩尽 杀绝，因为他们当中谁都比不合法的外族人阿塔瓦尔帕更有资格称王。但是，大屠 杀并没到此结束。 阿塔瓦尔帕的同父异母兄弟，像他一样的那些不为法律承认的王子，总而言之， 只要稍带印加王族血统的人全都遭到毒手。更有甚者，这个杀人魔王下令对所有印 加王族的妇女，即他的姨母，侄女、堂姐妹等统统处以极刑，而且还用非常高明的 办法把她们慢慢折磨死。这种灭绝人性的暴行比罗马帝国和法国大革命的记录有过 之而无不及。为了满足其复仇狂，她们当中许多人是当着瓦斯卡尔本人的面被活洁 处死的。这位不幸的君王被迫目睹其后妃和姐妹被屠杀，她们在极度痛苦中呼吁君 王救命，结果枉然！①212 那位印加历史学者叙述的前后经过就是这么些。他还要 我们相信，是他母亲，舅父亲口告诉他的，当时他们还是小孩子，是逃出大屠杀的 少数幸存者②。后来的卡斯提尔历史学家们也多次重复这种论调，一点也不怀疑这 种记载是否属实。 但是，这些编造出来的无端的暴行太违背人性的准则，——太不合常情，—— 无法让我们像相信一般的证言那样相信这些说法。 半开化民族的史册中有过如下令人心酸的记载：暴君出于妒嫉，千方百计要把 眼中钉拔掉，对仇人抄家灭族，斩草除根。然而，这种企图几乎难以得逞，正如同 想灭绝任何一种特定的植物那样是枉费心机，因为它的种子已随风刮到全国各地。 但是，如果阿塔瓦尔帕确实曾企图灭绝印加王族，为什么在那次大屠杀后七十 年，这位历史学家承认还存在六百个纯印加王族血统的后裔呢①？那又是怎么回事 呢？ 为什么屠杀的对象不限于王族中那些比篡位者更有权继承王位的合法王子，而 是扩大到包括所有与印加王族沾亲带故的人呢？为什么老妇和少女也受株连，备受 酷刑，折磨致死呢？谁都很清楚她们是那样纤弱无能决不会引起暴君的妒恨。在许 多人因为可能对王位构成微小的威胁就被悍然处决的时候，为什么反而把阿塔瓦尔 帕最害怕的两个人，瓦斯卡尔及其弟曼科·卡帕克留在世上呢？总而言之，为什么 在加西拉索以前的其他历史学家对这件大事只字不提？他们早于加西拉索五十年， 应该更了解这个历史事件。②阿塔瓦尔帕可能干出一些过头的事，并且会滥用征服 者的权213 利，采① 加西拉索：《王家评论》第1 卷，第9 册，第35 至39 章， “阿塔瓦尔帕的女人、姐妹、婶子、侄女、堂姐妹及继母都被吊在树上和临时搭的 高耸的绞刑架上，有的吊着头发，有的从腋下吊着，有的吊的样子不堪入目，实在 不便说出口。有人让她们抱着自己的孩子，直至孩子从怀里掉下去为止。接着便是 一顿鞭打。”（出处同上）酷刑名目繁多，有些可能是作者的编造，或者更可能由 其舅父编造出来的。这位年迈的印加是这些修无人道的大屠杀的叙述者。 ② “我从母亲和一个名叫费尔南多·瓦尔帕·图帕克·印加·尤潘基的舅舅 那里知道，（他们当时还不到十岁）阿塔瓦尔帕对王室成员犯下了许多暴行。” ① 从递交给西班牙的一份要求某些豁免权的申请书中可以看出这一点。申请 书上签名者有五百六十七个印加王族的印第安人。（出处同上，第3 卷，第9 册， 第40 章）奥维多写道：瓦伊纳·卡帕克留下一百个子女，其中大多数在他写作时 还活着。“他有一百个儿女，其中大部分部活着。”见《西印度史》第3 卷，第8 册，第9 章。 ② 为了寻找此事件的佐证，我查遍了奥维多、萨缅托、赫雷斯、谢萨·德莱 昂、萨拉特、佩德罗·皮萨罗、戈马拉等人的著作，一无所获。当时，这些人都活 着，他们都可获得有关此事的最可靠消息。另外，他们都倾向于对阿塔瓦尔帕的残 暴性格严加谴责。 取不必要的残暴手段，这一点人们很容易相信。只消回顾一下他对卡尼亚里斯 人民下的毒手——为他歌功颂德的人们也不想否认③——就能毫不怀疑他完全是个 有仇必报的人，这种脾性属于“烈火似的人们，太阳神之子，在他们看来，复仇就 是美德。” 但是，这与硬说他无缘无故于出许多可怕的暴行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单凭一个 印第安历史学者的片面之辞，很难确定阿塔瓦尔帕具有这种魔鬼般的性格。何况这 位历史学家是阿塔瓦尔帕家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对以上说法，后来的卡斯提尔编年 史家们屡加引用，这也是不难理解的。他们理所当然地需要为自己同胞对阿塔瓦尔 帕于下的残酷行径寻找借口，所以对他的暴行大肆渲染。 伟大胜利的捷报迅速传到卡哈马尔卡；经久不总的欢呼者响彻阿塔瓦尔帕军营 以及驻军所在的城市和附近地区。现在，所有的人都前来急切地向胜利者祝贺和致 敬，基多王子不再犹豫了，他准备戴上印加王的王冠红色“波拉”。他已获得完全 的胜利。他在敌人自己的国土上打败对方；攻克其首都，把对手打倒在地，踩着他 的脖子，并且为自己赢得了“太阳神之子”的古老君权。但是，胜利之时注定是他 蒙受最大耻辱之日。按照希腊诗人的说法，阿塔瓦尔帕不是“神明愿意向他显圣” 的人。①虽然上天已有预兆，但他一点也不能领会。洞察秋毫之未的先王能在 地平线遥远的边缘214 看清小小的黑点，如今，一心只想跟兄长决斗的阿塔瓦尔帕 却视而不见。这个小黑点已越来越大，高挂头顶，直至变成满天乌云，在这个国家 发出霹雳轰鸣。 ③ 对阿塔瓦尔帕竭尽歌功颂德能事的人是贝拉斯科神甫。他极力表示效忠基 多君王，把卡尼亚里斯大屠杀看成是当地人民罪有应得。“我刚才谈到的那些开拓 者，假如他们处于同阿塔瓦尔帕一样的处境，受到过同样的极大的侮辱和背叛，我 绝不相信他们就会另有一番作为。”见《基多历史》第1 卷，第253 页。 ① “因为上帝绝不对所有人都显示神灵”。荷马史诗《奥德赛》第16 卷， 第161 行。 -------- 泉石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