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他姓宁,叫伟博,是我舅舅的儿子,我叫他表哥。96年毕业于交通大学,由于
      舅舅家境较好的缘故,22岁的他并没有像其他大学毕业生一样四处找工作,在校时
      因为表现突出,毕业的前一年他就入了党。借舅舅的一句话,“他不知哪根筋出了
      问题”,刚离校,就响应军队智能化的口号当了兵,成了九十年代少有的“新新人
      类”。正是因为他高学历的原因,很快就在部队里立足,顺利地完成了三年的义务
      兵,又签了三年合同兵。2002年的时候,由于拉练时受伤,不得不到期退役。
      
        原本认为退役后在地方上会一帆风顺的得到一份安定的工作,但是大学扩招带
      来的人才冲击和各个单位减员增效的实施,给表哥的前途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在
      他的那个小县城里,尽管工作已经安置,但由于诸多类似扯皮等或人为或客观因素
      的干扰,表哥的工作迟迟没有得到落实。直至我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家待业。
      
        给表哥打电话时,我的心里出奇的平静,已经没有了前几次颤抖的感觉,而借
      口也相当简单。几句传统吉祥话后我对表哥说,我在宜都和几个同学共同接手了一
      家电脑公司,主要经营兼容机及配件,想请他过来帮我参考一下,有可能的话,再
      帮忙对公司的十余名员工制定一套军事化的管理机制。
      
        表哥没有任何怀疑,说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转转。于是,一个周以后,
      在我第一次下火车的地方,我见到了表哥。
      
        表哥来的时候是在早上,一个小时的班车,将我们载到了我所在的“家”。表
      哥说:“先到你的公司看看吧。”我说不急不急,先回去休息休息,吃个饭然后好
      好睡一觉再说。表哥没有反对。
      
        在我们那间三室一厅却不足八十平米所谓的“家”里,表哥见到了除了我之外
      的两个“合作伙伴”。同样,我们还是以萝卜豆腐接待了我的表哥,由于至亲的原
      因,我“狠心”多加了两个荤菜,一个是肥肠,另一个是酱汁牛肉。
      
        吃饭的时候,任强、吴海平为了避免尴尬,更是为了避免我表哥产生怀疑,用
      了避重就轻的方法,一个劲讨问表哥当兵时的经历。而我,在与表哥的目光接触时,
      总是躲躲闪闪的。他,毕竟是我表哥。
      
        表哥也没有过多的询问什么,他甚至连“电脑公司”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提起,
      这,倒是让我长出了一口气。在表哥躺在我们刻意收拾的房间里休息后,我一颗悬
      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夜幕降临了,千家万户的灯光犹如天上的繁星,已经点燃了都市的夜空。
      
        推开表哥房门,准备叫醒他吃晚饭,却看见表哥站在窗子前燃起一支香烟,正
      在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床上的被子,已经被表哥习惯地叠成豆腐块状。
      
        看见我进来,表哥掐灭了烟头,目光严峻地看着我。
      
        我说:“表哥,休息好了吗?一起吃晚饭吧!”
      
        表哥直了直腰,俨然一副家长的姿态,只见他说:“小小,说句话你可不要不
      爱听,你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可得给哥说实话呀!”
      
        “做……做电脑呀!”我支吾着。
      
        “是吗?做电脑?”表哥顿了顿,“据我所知,IT界不管怎么说,都要比其他
      行业收入高,你们住的条件就是这样?吃的东西难道只是萝卜?哪一个经销电脑的
      没有几份宣传彩页?没有几台电脑?而你这里,有吗?”
      
        “表哥,你听我说……”
      
        “吃饭的时候,我和那个叫任强的说起UPS ,他竟然不知道UPS 是吃的还是喝
      的!连电脑电源都不懂的人,能接手电脑公司吗?”
      
        我低下了头,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汗,已经开始从额头渗了出来。
      
        “小小,给哥说句实话吧,你到底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从床下散落的纸张上
      所写的内容,你们好像在搞营销之类的东西,难道你们是在传……”
      
        我打断了表哥的话,这时的我,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在吃惊于表哥的“侦察”
      能力之余,我开始后悔自己考虑不周。
      
        “不!表哥,你听我说,”我着急地解释道:“我们做的是和传销完全不同的
      一种营销模式,我们这是电子商务,确切的说应该叫‘网络营销’……”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表哥生硬地打断了:“小小,你还小,千万可不能干
      违法的事呀,做为你哥,我得劝你,凡事都要悠着点!”
      
        “什么违法,你想到哪去了表哥?我们这种营销模式是最新型的,在国外已经
      全面展开了,而在国内尚属新鲜事物。我们并没有违法,只是这种模式还没有被多
      数人认可而已!表哥,退一步说,就算是传销,哪一种法律又说它是违法的?”说
      到这时,我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找了一个软钉子,而且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小小,你看你的这些笔记,什么网络,什么红利,什么树型结构图,这与传
      销组织又有什么不同呢?我虽然社会经验没有你丰富,但是还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
      什么事情不可以做!陷入泥潭,你就万劫不复了,那可是害人害己呀!”表哥苦口
      婆心地说:“小小,听哥一句话,跟哥回去吧!”
      
        “不如这样吧,”我苦笑着对表哥说:“表哥,我以‘骗’地形式让你大老远
      跑来,那么还是以‘骗’的形式送你回去吧,不是因为我所做的事情有悖于良心,
      而是我们在看待营销这个理念上有太多的差异。表哥,请你回去后转告我家人,在
      这边,我一切都好,仅此而已!”
      
        看着我倔强的表情,听着我任性的言语,表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一刻,
      房间地气氛好像凝固一般,唯一弥漫的,是飘荡在空气里香烟的味道,开始在我心
      头不停地萦绕。
      
        …………
      
        表哥在火车临发动的一刻,投向我的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眼神,他没有再说什么
      劝导之言,只是将满腹的诧异与无奈带向了家乡。
      
        在送表哥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包里不知何时多了五百块钱,想必,
      那是表哥看到了我现状的窘迫留下的吧。在如今这个挥金如土的年代,囊中羞涩的
      有,一掷千金的也有,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五百块对我而言,在我似乎走投无路
      的时候,的确是笔不少的援助,可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柴米油盐与穿衣住行,在短短
      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也是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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