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24家庭的协助者（1） 老妇人对于门铃响了起来感到有点慌张，她抓着起居室墙上的把手。花了九牛 二虎之力，才让自己得了关节炎的身子从她几乎不曾离开的椅子中爬起来。通常女 儿会去应门，不过现在她出门购物，只剩老妇人单独在家而已。 在第三次的努力之后，老妇人想把脚抬起来，然后依着她的助步器，开始拖着 脚步从起居室往大门走去。她的心跳很快，一部分是因为使劲与疼痛，一部分是因 为害怕。报纸、电视上有许多关于像她一样年纪的老妇人在家被袭击的故事。老妇 人到达门边，想从旁边的小窗户看清楚是谁在门外。不过，她减退的视力只让她看 到有两个人在门外，可能是一男一女。 当老妇人僵硬的手费力地开锁时，她用细细的声音尽可能的大声说：“来了， 来了！”门上有锁链，一开始她只开了一小条缝，后来很兴奋地松开锁链，因为来 的是她的哥哥及侄女。 当老妇人终于把门打开，她不住地迂回解释，为她这么久才应门而道歉。不过 她的侄女一再表示她不需要道歉。老妇人的哥哥也同样地虚弱——而且受到相同的 家庭病症所苦，他也使用着助步器。他身后站着的女儿，也已经六十几岁了。女人 说，她是顺道带爸爸过来看老妇人的，接着还要去购物，大概一小时后再回来接老 先生回去。之后又问了一句，老妇人的女儿到哪去了。听到表姐外出时，女人感到 有点犹豫，她不太想单独留两个老人在家里，可是要改变计划留下来又同样地勉强。 女人相信如果表姐在场，还有机会跟她聊一下。当老妇人保证她表姐不会太晚回来， 而且他们两个老的在家没有问题的时候，女人就说她会等到二老们一切都弄好坐定 之后才走。不过女人自己也老了，没办法真正帮上什么忙，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慢 慢地穿过狭窄的走廊，陪着两个老人弯身走着。 终于只剩他们兄妹二人了，他们开始互相表达相见的愉快之情。老妇人的哥哥 已经丧偶，子女都散居各处，因此他现在住在老人院里。老先生完全需要靠家庭成 员的帮忙才能来探视妹妹以及他逐渐减少的朋友们。除了探访、打电话之外，其余 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在睡觉。对于老妇人还能够生活在自己的家中，他感到很羡慕。 她的女儿——老妇人四十几岁的时候才生的，一直都陪着她。当老妇人逐渐虚弱时， 年轻的女儿处理越来越多家事——现在更是老妇人的重要支柱，生命的脐带，没有 她，老妇人是无法独自生活的。 老先生问起了妹妹女儿的近况，不知道她好不好。老妇人的女儿现在已经快40 岁了，老先生知道她也即将面临到健康的问题。不过老人很高兴知道她虽然有点健 忘，不过还是一样乐观。他开始跟妹妹回想到从前，在老妇人的女儿刚出生的时候， 兄妹俩曾有过联络，非常地惊喜。她小时候就很有活力，讨人喜爱，还帮忙照顾小 外甥侄儿们。老先生说，让他总是那么高兴探视妹妹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女儿的拥抱， 不仅在见面及告别时候，在探视的时间里，常常都可以得到温馨的拥抱。难得她现 在照顾妈妈照顾得很好，也很乐意这么做。老人们都知道，朋友们的儿女在照顾上 了年纪的父母时多多少少有很大的压力，关系也容易恶化。 谈话停顿了一下。老先生看了一下时钟，他的远视视力还像以前一样好，若有 所思地想着不知道还要多久妇人的女儿才会回来。老先生一直都很期待见到她，可 是如果再晚一点，他的女儿先回来的话，他就得离开了。 话还没说完呢，门铃就响了。老先生自告奋勇地去开门，因为他还算是两位老 人中活动力较佳的。按铃的是老先生的女儿。他感到有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该告 辞了，下一次不知道会是几个星期以后，也可能好几个月后了。最近，他都会担心 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但是老先生也不用担心见不到侄女了，因为就在她 女儿按门铃后不久，老妇人的女儿跟着也走到门口了。她一看到老先生，就在脸上 浮起愉快的笑容，顾不得提装满了购物的东西，尽快地往前走，走上台阶迎向他。 她经过表姐时简单致意后，就满心欢喜地走向老先生，给他一个亲吻及大大的拥抱， 她的激动让老先生差一点跟助步器分开了呢。 在本场景的最后，我们看到有一个女人没有为她自己的繁衍担心。她并没有想 要成为母亲，抚养自己的孩子，取而代之的是，她照顾自己的母亲，不只丰富了母 亲的生活，还在童年时期照顾其他的外甥、侄儿们——也就是母亲的孙子孙女们。 为什么自然淘汰在一个人身上预设了这样的程序，让她放弃自己繁衍后代的机会， 仅仅为了照顾他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具有启发性，告诉我们许多有关自然淘汰运作的细节。在 任何讨论开始之前，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知道场景中并没有进一步描写的，有关 这个女人更多的细节。她有着基因异常的疾病，也就是唐氏症症候群的患者。 一般大众对于所谓唐氏症还有着非常狭隘的观点。人们通常认为这个“错误” 的产生是因为基因上的失误：如果胚胎经由怀孕期的羊膜穿刺术发现了唐氏症的话， 通常需要堕胎。即使是在1992年出版的《剑桥人类演化百科全书》中也描述了唐氏 症是“一种智能低于常人”的症状，“通常会造成心智成熟缓慢”。 演化生物学家对于此种负面的观点感到疑问。第一，唐氏症不像其他的症候群 病状般有类似的病因，它发生的原因常常是基因上一个单纯的异常。女性在45岁以 后怀孕的话，其中大约有2%会生下唐氏症儿童。此外唐氏症患者常常具有非常乐观 的性格，让他们在大家庭之中扮演无可取代的角色。让我们先将焦点放在这种乐观 的性格，并想像唐氏症现象是由自然淘汰所形成的可能性上头。在这个讨论中，我 们所强调的不外就是先发现事实，然后再试着以生物学上的假设理论，找到往往被 视为非常负面的现象的正面解释。只不过，也许需要评估假设的直接证据并不存在， 也可能永远找不到。 唐氏症的案例是全世界都曾发生过的现象，不论在何处，特征都是一样的。他 们都比一般人平均身高要矮一些，头形、眼睛、眼皮及脸部都大一些。这些状况都 跟人类不太一样，反而在大猩猩族类的研究报告中有相似征状的描述。姑且不论此 现象普遍存在于人类中的事实，直到1866年才有真正科学上的描述出现。大多数的 唐氏症患者是不孕的。不过，这并不表示说他们对于性不感兴趣，偶尔也出现过女 性能够受孕繁衍的情况。如果怀孕的话，后代也会有唐氏症的几率约是1/2 。一般 而言，唐氏症的患者在为他人贡献的时候反而比繁衍后代会更快乐。 但是，如果唐氏症者在繁衍的成果不高，又如果演化会偏好那些能够提高繁衍 成果者的话，唐氏症的现象怎能说是被自然淘汰所形成的呢？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之 后，有一个原则是很重要的：演化创造这个不能繁衍的现象并结合了其乐于帮助他 人的本性，并不是为了唐氏症者本身，而是为了母亲。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