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阿萍
      
          阿新首先怀疑的就是阿萍。
      
          阿萍跟阿新相处时间最长,而且相处时间最多。阿新依稀记得阿萍当时陪他去
      医院诊断时的情景。到了医院,她为啥那么别扭?脸色为啥那么难看?最后一次到
      广州,他让阿萍跟他一块儿去,阿萍为啥推三阻四不愿去?难道心里有鬼?
      
          最让阿新放不下心的是他与阿萍确立这种关系的当天晚上,他趁着酒性要与阿
      萍同床,阿萍却委婉地推开他,把手一伸:“拿来。”
      
          阿新已经晕乎乎了:“啥拿来?”
      
          “钥匙啊!”阿萍胸有成竹,不急不躁,“你不是答应给我一套房子做见面礼
      吗?怎么你忘了?”
      
          “哦,记起来了,有这回事儿,有这回事儿!明天我阿新高兴了带你去看房子,
      怎么样?”
      
          阿萍嗔笑道:“不会是欺骗我吧?”
      
          阿新的欲火已经燃起来了,瞧那红红的眼睛就能知道此刻他心里有多急有多躁。
      阿新趁势将阿萍拥入怀里,俨然抱了一只大西瓜,啃个不停。
      
          阿萍巧妙地阻止了阿新的又一次进攻:“别急嘛!你就不怕我有病?”
      
          阿新愣了片刻,紧接着一阵火焰般的炽热将他的任何多虑任何迟疑都化为灰烬
      ……
      
          好像从噩梦中醒来,阿新喃喃自语:“难道这臭娘们儿真的有病?”阿新猛地
      扯着自己的头发,牙齿咬得咯嘣响,“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呀!”
      
          痛悔之余,阿新决定去找阿萍算账。
      
          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来,把它塞进车子的后箱中,然后一踩
      油门,朝深圳河绝尘而去。
      
          这是位于粤港界河畔的一个自然村落,严格说来,这是一个一半是乡村一半是
      城市的地方。村子左边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右边是当地村民自发修建疯长出
      来的私家房。住宅群豪华有气势,私家房精致但杂乱无章,拥挤在一块儿,俨然一
      个大拼盘。进了这个村子,人们会奇怪地发现,无论是村头村尾游手好闲者,还是
      小楼豪宅居家之人,均以女性为多,无衣食之虑的红粉兵团是这个村子里一道惹眼
      的风景线。只是到了周末,男人们才从四面八方驱着自己的驾骑赶往这里,无声无
      息享受着这里的无尽风光。这个村的村名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似乎不记
      得了,但只要你一打听“二奶村”,人们就会告诉你这儿就是。
      
          阿新与阿萍认识的那天晚上,颠鸾倒凤之后双方犹如谈一桩生意一样严肃认真
      地谈妥包养条件,第二天醒来,阿萍就嚷着要阿新带他去看楼。阿新在阿萍的百般
      温柔之下,俨然成了一个俘虏,阿萍指哪儿他就走哪儿。选来选去都不如意,最后
      来到“二奶村”。阿新和阿萍都满意这里的环境,一是离市区较远,但交通却非常
      方便;二是这里的楼群设计合理,气度不凡,而且周边环境又好,于是他们决定在
      这里安“家”。在这里购楼,对于阿新来说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楼盘不贵,平米价
      仅在3500元左右,而且主力户型大都在40—70平米,20万左右便又有了
      一个新“家”,他也不心疼。
      
          有了新“家”后,阿新便成了这里的常客。说是常客,其实也就是每月来上两
      趟三趟,开始还来得勤些,后来阿新又包养了“三奶”、“四奶”之后,来这里的
      次数相对减少了。不过按时打款,这一点阿新毫不含糊,阿萍对此也满意。
      
          阿新停好车,从后箱取出那柄尖刀,用报纸包好,再装进公文包,急匆匆上楼。
      
          刚好碰上打扫卫生的物业管理人员:“哦,老板您回来了?”
      
          阿新心里一惊,胡乱点了点头,径直上楼。
      
          他和阿萍的新“家”在三楼,不高,阿新一般都不乘电梯,他常说运动运动,
      有益于健康。
      
          敲门。
      
          无人应声。
      
          阿新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反身将门锁死,又从公文包掏出那柄尖刀直扑内室
      而去。
      
          正在被窝里熟睡的阿萍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醒了,她一眼瞥见阿新愤怒已极
      的样子便知道大事不好,面对那柄白晃晃的尖刀,躲是来不及了,她只得下意识地
      大喊:“救命——!”
      
          还没有喊出来,阿新就一把将阿萍从被窝里拎了出来,用尖刀抵住阿萍雪白的
      颈脖:“再叫,老子一刀结果了你!”
      
          阿萍惊魂未定:“阿新,你这是——?”
      
          “我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没事儿,找几个朋友玩了玩麻将。阿新,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四楼的阿月
      啊!”
      
          阿新将阿萍撂到床上,朝手中雪亮的刀尖呵了口气,揩着,擦着,然后两道比
      尖刀还犀利的目光透视着阿萍:“我不想问谁!我只问你,死也要你死个明白!”
      
          阿萍干涩的眼眶中终于涌出了泪水:“阿新,昨天晚上真的在打麻将啊!”
      
          阿新用尖刀在阿萍眼前一晃:“我不是问你这些!少嗦,你究竟有没有病?”
      
          “病?没有哇!”
      
          “没有?你没有病那又是谁给我传染上那玩意儿的?”
      
          “我怎么知道呢?你在外面不是还有相好的吗?”
      
          “胡说!”阿新显然被激怒了,“我跟你时间最长,不是你是谁?!”
      
          阿萍看见阿新真的发怒了,她知道阿新发怒后的结果是什么,她清楚地记得曾
      经为一件小事阿新被激怒时的情景。那时阿新像头狮子,对她又踢又打,而且见东
      西就砸,一直要等他折腾够了他才肯住手。这一次的事情又绝非小事,阿萍自己也
      不知道自己有艾滋病没有,就算有,谁传染给谁说得清吗?但是眼前的首要任务是
      尽量控制住阿新的情绪,阿萍非常清楚自己性命的劲敌,此刻不是什么艾滋病,而
      是阿新手里的那柄尖刀!
      
          “阿新,我求求你了,就算我们是露水夫妻吧,也看在我阿萍对你的一片痴情
      上,听我把话说完。”
      
          阿新的怒火仍在心头燃烧:“好!你说!”
      
          阿萍使出女性特有的温柔手腕,摩挲着阿新的肩膀,阿新警惕地挪了挪身子:
      “别来这一套,你要说就说吧!”
      
          阿萍想了想,语气由软变硬:“阿新,你也算得上一条汉子了,我也是一个既
      能跪着生又能站着死的女人,你刚才不是说过要让我死个明白吗?”
      
          阿新乜斜了阿萍一眼:“是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说!”
      
          “阿新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你是患的艾滋病?”
      
          “化验单不是你亲自取回来的吗?上面写得一清二楚,血检呈阳性!”
      
          “那我又如何知道我有没有得艾滋病?”
      
          “做血检呗!”
      
          “对了,我至今都没有做过血检,你怎么就知道我得了艾滋病?而且还断定是
      我把艾滋病传染给你的呢?更为荒唐的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拿刀来——,哎!我
      说阿新,这是你一贯办事的风格吗?”
      
          几句话把阿新说得哑口无言:“那……那你说该咋办?”
      
          “咋办?好办!做血检,而且连同你在布吉和龙岗的那两个小情人。”
      
          “好吧。”阿新收起了那柄尖刀。
      
          阿萍终于从死神手里把命夺了回来。对于第一回合的胜利,阿萍丝毫不感觉到
      高兴,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粗气。她需要考虑的是下一个回合自己怎么出手:是去
      医院血检?还是利用机会一逃了之?对于自己沾没沾上艾滋病,阿萍是提心吊胆的,
      既然艾滋病可以通过性传染,就算不是自己传染给阿新的艾滋病,但他的艾滋病就
      不会传染给我吗?万一血检结论证实自己确实得了艾滋病,后果不堪设想啊!与其
      那样丢人现眼被人牵制,倒不如一方面蒙住阿新,一方面另谋生路。
      
          拿定主意后,阿萍开始琢磨脱离阿新的种种可能。
      
          阿新的怒火得到了控制,但却没有得到根本上的缓解。他让阿萍起床,收拾打
      扮完后,随他直接去广州血检。一路上空气显得沉闷而紧张,为了打破僵局,阿新
      对阿萍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其实这也是对你负责。”
      
          阿萍压根儿没听清楚阿新说的什么,她在怅望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牌和楼房,仍
      在琢磨逃脱之计。
      
          几个小时的奔波,一直到进了医院,阿萍仍然没有琢磨出一个完全之策来,看
      来血检是势在必行了。
      
          “阿新,我去一下厕所好吗?”阿萍说。
      
          “去吧!”望着阿萍的背影,阿新也跟了过去。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阿萍进了厕所后才发现,原来这家医院的厕所可以两面进
      出。阿萍甚至来不及方便,就从厕所另一端的出口溜了出去,然后拐弯抹角,穿过
      院区,从医院的一个偏门出去,立即汇入了大街上的人流之中。
      
          阿新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女厕所门口,约摸十多分钟时间,仍不见阿萍出来。
      阿新有些急了,心里恨恨地嘀咕道:“这臭婊子,老子看你还耍什么花招!”
      
          半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阿萍的影子。
      
          阿新急了,一打听,才知这个厕所是两端进出,而另一端连接着另一病区,他
      根本无法知道。
      
          阿新上当了,怒火又开始在胸中蔓延:“找到臭婊子,老子非把她撕成八瓣不
      可!”
      
          可是到哪儿去找她呢?阿新一脸茫然。
      
          他驱车在医院周遭的几条街道上转悠了两圈之后,忽然记起阿萍有一个朋友在
      天河小区住,她曾经带他去过那儿,没准她就藏到她那个朋友那里了。
      
          到了天河,找到阿萍朋友住的那个小区,他忘记了门牌号数,只记得有个26
      什么的。于是他向保安打听,保安想了想:“哦,你说的是26栋是吧?”
      
          “对对!是26栋。”
      
          “你去办公室找26栋的物业管理员问一问吧。”
      
          阿新来到办公室,他告诉26栋的物业管理员他要找的人是什么模样,而且特
      别点明她是湖南嘉禾的人。
      
          管理员一听就明白他要找的人是谁了:“哦,你说的是小周子啊,她去了妇管
      所了。”
      
          那个小周子不在这里住了,阿萍当然就不可能再躲到这里了。
      
          折腾了大半天,阿新感觉有些累了,来到一家餐馆,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决定
      驾车直接杀回深圳。
      
          到二奶村,天已黑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些窗口亮着灯光,一些窗口黑灯
      瞎火,时不时有麻将声传出窗口,让人感觉到二奶村还活着。
      
          阿新锁车,上楼,开门,进屋,几乎在一分钟内完成了上述所有动作。
      
          进门一看,屋内空无一人。
      
          打开衣橱箱柜,所有的东西已被席卷一空,只有阿萍极尽媚态的笑还挂在床头
      墙上。
      
          阿新怒吼着一刀朝那媚笑扎去,只听得玻璃稀哩哗啦的碎响,阿萍的脸角划了
      一道口子,但那笑却依然妩媚与粲然。
      
          餐桌上压着一页纸,上面是阿萍要对阿新说的话:
      
          “阿新:
      
          “我不得不离你而去了,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我的面前都将是死路一条。假如
      血检我被证明患有艾滋病,你会认为是我传染给了你,你会把我杀掉;假如血检说
      明我现在还没有感染上艾滋病,早晚你也会将它传染给我的。所以我只有一走了之。
      
          “阿新,此时此刻我感触最深的就是,我们这些当‘二奶’的人,命运对她们
      是多么的不公平!有时我也想,我一样有手,一样有脑,一样有青春,为什么当初
      要选择这样一条不归路呢?廉价地出卖自己的青春与灵肉,也许就应该得到报应。
      那你呢阿新,你有钱,可以买欢买笑,可以包二奶、三奶、四奶,最终包出了什么?
      不是包出了艾滋病吗?难道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看了这个留言,我想你肯定会怒火冲天,甚至更有可能来追杀我。但我要告
      诉你,一切都是徒劳的,也许你找到我时,我已不在人世了!不过我还想问你一句
      :你为什么死盯着我?不去问问你的阿秀和宁儿,难道她们就干净得一尘不染?难
      道她们就不可能让你染上艾滋病?”
      
          阿新越看越气愤,后来干脆将那页纸撕得粉碎。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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