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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因果的问题,为什么要讨论得那么严重,大家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主要的道理,是再三说明,一切世间与出世间法逃不出这个因果律。 在现象界来讲,是逃不出因果律;而在形而上的本体上讲,是因果平等,寂然不动的。但不能说它无因无果,如同我们再三提出来的《易经》道理一样,这宇宙万有的本体是寂然不动的,但感而遂通,一动就有因果,而因果是同时的。 这个道理是佛学、哲学上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中国文化里,有一点与印度文化、西方文化不同的,即关于这种论点的逻辑推演方面,不太喜欢。 我经常感觉到:每一个中国人,尤其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都是哲学家。到乡下问那些非常困苦的老太婆、老头子:“为什么这么苦啊?”“哎!命呀!” 这一句命,什么都解决了。命是什么东西?命就是命,不必啰嗦!不需要再问了。 这中间再没有什么思考的。一句“命”等于西方宗教、哲学最后的问题,什么都把它归纳起来,解决了。当然问题并没有解决,可是我们这民族喜欢简单,不喜欢分析思考。 当然也有人喜欢分析思考的,譬如在战国时,很有名的公孙龙、惠施等名家,喜欢讲“白马非马”等等论题。在当时,象庄子等人也是讲逻辑,但是觉得逻辑只能够论到形而下现象界的东西,形而上的东西再怎么讨论,永远没有底。认为自己已经由推理解决了形而上的本体,结果还是落在形而下的现象里。 印度的文化思想一直到佛的时候,同样地也存在这些问题,所以关于因果的讨论非常多。反观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个性,因果,要嘛不相信;若相信的话,“是嘛!都是因果啦!”万事如有因就有果,因果怎么来?那不管。因果就是因果!啰嗦个什么?这就是我们的民族性。喜欢简单并一定是毛病,也有它的好处。喜欢研究清楚,也并不是不对,也有它的好处,对于这些情况我们要有所了解。 在这里,我们要思考清楚的重点是:一切世间、出世间都有因果。在人世间的因果叫做报应。如同中国观念称为“因果报应”。在物理界不一定叫做报应,物理上称为变化或者迁流。 所以后期翻译佛学时,有见于“因果”与“众生”这两个观念,在梵文里头是很难分开的,所以勉强翻译,叫做“异熟”。 因此,有时候“异熟”就代表了“众生”这个观念,有时“异熟”的观念代表了三世因果。其实这几个(众生与三世因果)观念连在一起就是“异熟”。 就我们中国文字来讲,“异”就是变易,包括了时间、空间。“异熟”即是异时、异地而成熟的。因此,在物理世界来讲,称为变化,称为迁流。拿人的立场来讲,叫做报应。 现在,回过头来说明《华严经》所说的“因果同时”,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因为在人们的观念上,讲因果,已经把这个观念自然分成横的先后,或者竖的上下,很呆板地执著有因才有果。现在说明不是这样的。果在哪里?果就在因中,因就中是中。就拿供桌上的橘子来说,下一代的橘子在哪里?就在这个橘子的种子里。把这种子埋在土地里,这又成长、开花、结果。这个橘子是个果,但果中有因、中间有一个种子,这种子就是未来的因。所以因果是互为因果,因果是同时的道理,这是第一个理由。下面要说明的,是第二个理由。 离四句、绝百非的中观哲学 我们晓得,在般若系统的佛学中,龙树菩萨的《中论》是很重要的一部论著。它所翻译出来的偈子,等于我们中国的诗。首先它提出一个纲领: 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 不共不无因,是名为无生。 大家研究佛学,修道,称菩萨证到无生法忍。什么叫无生? 一切万法不自生,不是自然来的。现在一般科学思想或者唯物思想都认为万有是自然来的,也就是说,宇宙物质的世界是自然来的。 宇宙万有又有认为不是自然来的,而是另外有一个超自然的能力或者神,就是主宰,在哲学上不叫它主宰,称第一因,比较客气,不把它神化。如果把它神化起来,譬如基督教的教义,上帝创造了世界又照他的样子,塑造了人。他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这些等等都属于他生。 除外,认为另一个时空中的某种力量,能够控制一切,乃至于旧时社会的老太太们认为这是菩萨管的、神管的、阎王管的、玉皇大帝管的,从广义上来说,这些也都是他生的观念。所以诸法不自生,不是自然来的;也不从它生,不是另外还有一个主宰。“诸法”包括形而上、形而下。 那么既然不是自生、它生,又是什么呢?“不共不无因”,不是自他两个力量合起来的,就叫不共生。那生命是怎么来的,莫名其妙来的吗?不是莫名其妙来的。不共生,也不是无因生。是有他的因,有因就有缘。因此佛法叫它做无生。 所以“无生”这个名词的观念包括了那么许多的观念,每个观念讨论起来,什么叫“自生”、“他生”、“共生”、“无因生”等等都是专论,那研究起来非常复杂。 因此龙树菩萨这首偈子:“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名为无生。”生而不生,不生而生。就象有位学者说禅宗:“答而不答,不答而答”,等于没有结论。 实际上,无生也是中国文化所讲的生生不已。有如《易经》上的两句话:“神无方,而易无体”。这“神”等于佛家所讲的明心见性。那如来本性,在中国旧文化就用这个“神”字,它不是宗教性的神。这神没有方所,无处不在;易无体,没有固定的体位。 所以讲《易经》,是“周游六虚,变动不居”。我经常提醒来学《易经》的朋友,卦一出来,“哎呀!怎么这么坏!”但是不要忘记了:“周游六虚,变动不居”。卜到一个卦非常坏,人为地可以把它变好;非常好的因缘,也可以所能它变坏。为什么?因为它“周游六虚,变动不居”,没有定位。这个道理也是说明了生生不已,与佛家讲的因果论同一道理。 “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名为无生。”实际上是讲因缘法。佛法认为宇宙这一切,万法的构成都是因缘而来。有连锁性,由这个关系到这个到那个关系,转了一圈,都不相干,也都相干。一切都是缘生,而缘起性空。缘生的,而本体是空的;因为是空,所以一动就起缘生的作用。这分两点,请注意。 我们在座的许多人只管修道、念佛或者打坐作功夫的,不喜欢听这些理论。“这些理论与修道有什么相干!”实际上,功夫做不好,就是这些佛学理念没有搞清楚。所以到了某一阶段,永远停留在那里上不去,智力不够。有时做功夫觉得:“这些理论东西干什么?讨厌!”当研究这些理论的时候,又觉得“作功夫、打坐干什么?那么麻烦。”好像是矛盾了。 实际上是同一个,这中间很难,要慢慢去体会。所以讲学,老子有两句话:“为学日益,为道是损”。学问是一天天累积起来的,今天懂一点,明天再懂一点,后天再懂一点,修道是要把习惯灭掉,今天丢一点,明天丢一点,损之又损,以至于无,统统丢光,什么都没有了,合于道。这两个矛盾。真正大智慧的人,这两上矛盾是合一的,绝对合一。 所以真正作功夫,想要如禅宗所说的大彻大悟,这些道理必须要通,不通的话,悟不了。 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又想无念、又想大彻大悟,你看多矛盾,对不对!一般学佛的,遇到第一个问题说:“我怎么不大彻大悟?!”早“误”了!可见无念不是悟!关键也在这个地方。 因此引用《中论》中的一首偈子,是告诉大家,这是讲现象界,一切万有生起过去了,都是缘生,缘生就是“不共不无因”。不自生,不他生,所以是缘生法。 那么缘生这个道理与因果的关系是不是有联带呢?是有联带关系,从逻辑理论的方面来看,缘生的道理自然推演到因果的观念。 每一件事情有它的起因,就有它的结论。譬如人,生下来是因,最后一定是老了(老了好听点)。年是因,死是果。在形而上的本体功能,死是因,再生是果。所以这个观念推论下来,其思想理论是非常深刻而复杂的。我们现在只是简单大致介绍一下。 无常不是鬼 上次讲到因果同时,无有障碍,现在我们照原文继续看下去: 可得因果,即有前后;有所得者,皆是无常,非究竟说也。 在一般人的思想观念里,提到因果这个词,马上在脑子里头,以为有个前因,有个后果的观念,就把它分开成两个阶段。如果我们没有特别提起注意,通常会那么想,对不对!事实上,因果不是前后,也不是左右,也不是上下。假使有先后、有所得,有一个因,然后得一个果,把这个果造一个实体的东西,那么这个所得、所造皆是无常。凡是世界一切的东西,有一个形状,有一个作用,都是无常。 无常是佛学的名词。佛学认为世界一切无常,任何东西不可能永恒存在,世界一切东西都是暂时的。例如,一间房子刚刚落成的那一天,就是它开始毁坏的一天。就人的生命来说,列子、庄子也提到过“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说明人刚刚生下来的那一天,也就开始在死亡。假使他活了两百年,等于死了两百年,不过是慢慢死而已。 佛法这个“无常”的抽象观念,传到了中国民间以后,就慢慢转变成具体的鬼,变成了城隍庙里的白无常、黑无常。实际上,无常是佛学上一个最高哲理的名称,称为“一切法无常”。物理世界一切东西的存在,乃至精神世界,一切有现象的东西都是无常,不永恒、靠不住、暂时的存在。所谓一百年、一千年的存在,从宇宙的眼光来看,也只是一刹那间,就过去了。 我经常提到,佛学上的“无常”是讲现象。就现象讲,因为它容易变化,所以讲无常。在佛学还没有来以前,原始中国文化虽然讲究可久可大的原则,但也有个名词,那就是《易经》上说的“变化”。天下万事都在变化,随时随地。无一不变,无事不变,无地而不变。 当你懂了《易经》这个原则,算命看相有什么看头!? 有时候有人一定逼着问:“我现在好不好?”我说:“好啊!我告诉你非常好。”那好了,他高兴了。但是我说的是现在非常好,他一转过身已经不是现在了。好不好我怎么知道!他一出门那更不是现在了。因为万物皆在变化,将来好不好,我说不知道了。 因此一切万有皆是无常,既然无常,因果也无常。譬如我们八点钟开始上课,开始那一秒种是因,说到现在,前一句话是果,这个果已经过去了,又是无常。那个果又变成未来的因,念念迁流不断。因此若认为因果是个固定的实体,实际的作用,“非究竟说也。” 若先因后果者,因亦不成,故果亦坏也。缘生之法不相续故,即断灭故,自他不成故。如数一钱不数后钱,无后二者,一亦不成,为刹那不相续,刹那因果坏。多劫不相续,多劫因果坏。待数后钱时,前一始成。因果亦尔,要待一时中无间者,因果始成。 我们普通观念,一提到因果,觉得因果有先后,现在告诉你因果同时,而且是无常的。所以佛法告诉你,一切缘生,缘生同时而起,所以叫因果同时。 假如你一定要说有个因、才得个果,那因与果中间是什么?中间显然是还有东西。在逻辑上,在理论上讲,那中间还是有个东西,那这里头就有时间空间的作用。但上面这一段文字,却说明不是这样的。其中理论已经讲过了,《中论》也提出来过了,就是说明因果是同时的。 象我这个拳头一拿出来的时候,握举拳头是因,握举拳头成形是果,此二事没有前后,因此,那个果已经在了。在这个中间,是有这样一个深刻的问题。永明寿禅师说,从逻辑的观念来看,说因果有先后是错误的。一定要“一时中无间者,因果始成”。 若尔者,如数两钱同数,无前无后,谁为一二?如竖二指,谁为因果? 这里举个例子,譬如说两个铜钱一起拿出来,这中间不分前后,就是两个。两个手指拿出来,就是两个,因果同时。讲了半天,就说明因果是相互为因果,“圆”生的。 以前年轻时,同大家研究佛学,这个缘生是什么呢?讲了半天,我干脆画个圆,缘生的,这个圆的东西无所谓前后,无所谓左右;不是圆圈,是个立体的球。缘生也就是圆的道理。当然是无法解释中的解释,此中无时间、无空间。它的体是唯心所造的,本体是心所造的。 下面讲人生的的生、老、病、死苦,不外劝我们赶快学佛修道成佛。这些生、老、病、死苦,都要变成老生常谈了。我不再讲了。 现在我们开始卷四十三,也就是唯识学要开始了。学佛的基本道理在三世因果、六道轮回。这个基本道理是唯心的。唯心因果,也可勉强地说,是心物一元的因果。因为“物”在佛学里头根本不大承认的,依佛所说,物是心所变现的一种现象而已。 严格来讲,一切万有的物质世界与心量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以哲学来讲“心物一元”,已经是有问题了,拿佛法来讲是要打手心的。 因为物不过是心所生法的一部分。心性法身本体功能,大体把它分三部,就哲学来讲,例如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所能这个世界分成两种世界--精神世界、物质世界。这两种世界是心的功能的变现。而心的功能在精神世界、物质世界里头都存在,都能起作用。因此严格地说,就佛家的唯心的哲学而言,是不承认心物一元的哲学,换句话说,讲心物一元,都已经是低了一级。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正式讲我们中国最流行的禅宗,所谓明心见性、悟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既然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后来为什么又要讲唯识学,把这个心象西瓜一样分成八部分,为什么要这样切,现在开始讲这个道理。 达摩与二祖 夫初祖西来,唯传一心之法。二祖求缘虑不安之心不得,即知唯一真心圆成周遍。当下言思道断,达磨印可。遂得祖印大行,迄至今日。云何著于言说违背自宗,义学三乘自有阶等? 《宗镜录》第四十三卷一开始,就首先标榜出禅宗。禅宗在印度,第一代禅师是由釋迦牟尼佛亲传迦叶尊者,再传佛的弟弟阿难。如此传到二十八代的达摩祖师。 达摩祖师是印度的一位王子,同釋迦牟尼的身世一样,为求道而出家,在印度继承了禅宗的二十八代祖师,到中国正是南北朝梁武帝的时代,成为中国禅宗的初祖。 达摩只传一心之法,我们所谓心地法门、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心即是佛。如果再进一步问:“什么是心呢?”问题就来了!是身体里面这个心吗?不是哦!这里是心脏。头脑思想是心?这是头脑不是心! 那心是什么?问题来了!不过,我们晓得达摩祖师西来所传是明心见性成佛。这个公案大家都知道,达摩祖师西来,先到南方后到北方住在嵩山,面壁九年,实际上他到中国有十几年,不过有九年住在嵩山。也不是九年都在那里打坐,面对着岩壁。不过这也很好玩的,日本禅宗,都学这个,打坐面对着岩壁,把背露在外面吹风,号称这就是禅宗。据说达摩就是面壁而坐。 当然在中国的岩壁留影的也很多,譬如在嵩山的岩壁上有一个人像,据说是达摩祖师的功夫,当年他坐下来,这个影子就照到岩壁上留下影像,不晓得他修的是不是武侠小说上写的留影神功!这是说笑的。这些后世流传的真与假,都不去考虑。他来到嵩山是住了九年没错。 (编案:郭元兴居士曾费心论证:“壁”为“璧”之误,璧为心净之喻。则“面璧”义同“观心”,堪称别解。然即使形为面璧,亦不碍观心。录此别解,聊供谈助。) 首先,他是一个印度人,到中国来,中国话讲得如何?不知道。象我到现在,自己是中国人,国语都讲不好。当然他有神通,佛法高,比我们讲得好一点。为什么?我经常举《指月录》,常说达摩祖师讲了一句中国话,我谈了三十年,才谈懂。 梁武帝问他,对答一来一往,梁武帝最后给他逼紧了,就问,圣人得了道是什么境界,达摩答复说:“廓然无圣”,那就是说无量无边,空空洞洞,那心境之伟大,包容万物,但是其中无一个圣人,没有圣人与凡夫的差别。梁武帝又问:“对朕者谁?”梁武帝第一次问他悟了道的人的境界是什么样子,“廓然无圣”,大的无所谓圣,也无所谓得道。自己还觉得有个道可得,那我们就要问那个“道”值几毛钱?有个东西可得,就有价钱可还了,好办!那还不是道!梁武帝也很厉害,居然什么都没有,你祖师爷来传法,那“对朕者谁”,那你跟我讲,你又是什么东西!当然皇帝也不能那么粗鲁,总要文气一点。就问:“坐在我对面的是谁呀?” 达摩祖师讲了两个字:“不识”。这两个字我讲了三十年,“不识”,我们素来读成不认识。在我也认为是不认识,大家也讲不认识。三十年后,到了广东,有一天,我也不会讲广东话,朋友派了一位广东的小朋友跟到我旁边走,同我做事情,两人无聊乱扯一顿,反正也没人,也不怕脸红乱说,后来我问了一句:“不知道,广东话怎么说?”“不识呷。”哎呀!这下《指月录》读懂了!“不识”就是“不识呷”。因为达摩是从广州上岸的,而且广东话与闽南话都保留了真正唐朝的音,所以现在研究古书,研究唐音,最好会讲闽南话、广东话、客家话。我说“老弟啊!”他看到我那么高兴!那个广东小孩子说:“南先生,你笑什么?”我说:“你不晓得。我三十年总算在你身上谈懂了一句话。我很感谢你。” 梁武帝当年一问他,得道的人无境界,那当着我面,你是谁呢?达摩祖师说:“不识呷”。不知道!我也不晓得我是谁、你是谁。就是闽南话“莫宰羊”!这妙得很!后来愈发现愈流汗,以前讲课往往都讲错了的!以后大家看祖师语录,那个祖师一定要查,他是福州人的话,有时候福州话就出来了;苏州人的话,苏州话就出来了,没得办法!不懂这个道理的话,读书、读语录就错了。因此,以这句话告诉同学们,读书之难,尤其是读这些禅宗语录。 达摩祖师当时在那嵩山面壁九年,是不是一直九年,当然也是个问题。后来碰到二祖来,二祖当时已是三十多岁了,早已经在山东、江苏一带讲学,听众满座,很有名声。讲《易经》、讲《礼记》、讲中国文化,哎呀!他忽然发现这世间的学问不能解决宇宙人生的大问题,因此看佛经,看了《大般若经》,出家了。出家了以后,他又在河南香山,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打坐修道了很多年。 因此,我们了解:第一,二祖学问好,读书人出身,不是盲目信仰的。第二,他做过功夫,他一个人跑到香山去打坐已经好多年了。一般人管他有没有道,他总有腿呀!两腿总要能够坐得住呀!我们两腿坐坐看,坐四十分钟变麻了! 而且他佛学研究得好,学问也好,他最后来找达摩祖师,达摩祖师理都不理,他站在那里,就有这样的画像。后来儒家到了宋朝有一个故事叫“程门立雪”,这个故事是作者藉程夫子套用二祖而来的。 冬天下雪,二祖见达摩的时候,站在那里站了好久,或者是一天一夜,或三天三夜,很难确定,反正下雪都超过膝盖头了,二祖都没动过。那诚恳求道的样子!最后达摩祖师问他:“你找我干什么?”二祖说:“我听说师父您从印度来,拿佛法正统心脉来传,我要求道啊!”达摩祖师看他这样一讲,就痛骂了他一顿,骂的话很有意思! 我们土一点来讲,就是说:“你这个小家伙!佛法岂是那么容易得的!要经过多少年呀!凭你这样子拍拍马屁,站一下,又算什么了不起!”他是不是会骂这么好听的中国话,不知道!反正是很会骂人啦! 结果,二祖听他这一骂,抽出了刀。以前和尚的袋子带着有刀的,等于我们过去军人腰上配有刀。和尚的刀叫戒刀,不是叫你去杀人、抢人的,是自杀用的!如果做错了事,甚至做坏了,自己自杀!后来当然有些和尚拿这把刀子不自杀,去做了别的坏事,或杀人也有。因此后来政府追回了,不准带、只保留袋子代表那个意思。所以当年的出家人是带刀的,另一方面切菜也好用。因此当时二祖抽出刀就把膀子给砍了!以表示自己的心意、决心。当然,那时候天气冷,下雪,血马上就冻结了,不过也是痛得很的!所以后来庙子塑像或画像的二祖少根膀子。 看到二祖表现出这样大的决心,达摩祖师就问他:“你求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呢?”当然我们想得到,他又冷又饿又痛,那真不晓得多痛苦呀!人世间的痛苦在一刹那间都加拢起来!身体的痛苦、肚子的饿、又冻得要死,还要求道!当时不晓得他是怎样挺过来的!所以达摩祖师问他:“你为什么?”二祖当时只讲了一句话,他说:“此心不安,请师父给我安心!” 我们后世学禅宗都忘了这个公案中他的学问、他的功夫、他的一切、他的决心。好严重!一般人认为他有道,他还是觉得此心不安。人生最难的,就是这个心,怎么样安?当然问题来了,这个是什么心?怎么样安? 所以有许多青年同学学禅,要参话头,这个就是话头嘛!这个是什么心?这个心怎么安?我们大家坐在这里,听佛学的课,你心安不安?自己知道不知道?此时的思想安不安?这是什么心?怎么样安?我们先休息一下,先安一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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