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穆旦诗的现代精神

作者:杜 祥




  穆旦是一位善良的人,在他饱含着对人,民族,国家的爱的诗章里,我们清晰地看到中国文人自古以来便持有的一种道德操守。但穆旦的诗,之所以具有现代的品质,正是因为他的诗里有了现代意义的“良心”。
  1940年,穆旦写下一篇以《我》命名的诗,诗人认为我们从母亲的子宫割裂,所以生来便是残缺的,失去了温暖的,来到这冰冷的世界,这残缺的肉体渴望温暖,却被永远地锁在荒野里。异化不只带来生之悲哀,还带来生之绝望。那荒原式的绝望,永远是自己,在荒野的牢笼里仇恨,这是生存的绝望,也是情感的绝望。同时,穆旦诗里常有的生死分别的模糊性“死还是生”(《悲观论者的画像》),“死也是生”(《时感四首》)、“太多的不满,太多的生中之死,死中之生”(《隐现》)等。这是现代人们的绝望和孤独的再现。
  人生来便是残缺,只有悲哀与绝望,诗人只能走进自我的世界,完善自己的个性人格,实现个人的独立价值。这就是“自我理想”的人格内容。
  这种自我人格的完善与“自我理想”在穆旦那里是对“真理”的执着探寻。这一点贯穿穆旦诗的始终。他是一位清醒的思考者,他不相信上帝,但相信真理的存在,他“要掌握自然和人间一切现象的总规律”,“他的诗总是透过事实或情感的表象而指向深远。他是既追求具体又超脱具体并指归于‘抽象’。他置身现世,却又看到或暗示着永恒”⑦。对真理的追寻在穆旦的所谓“爱情诗”中,也表现得很明显。爱情不再是感性的抒写,而成为作者研究人性和挖掘真理的一种资源。“蓝天下,为永远的迷迷惑着的/是我们二十岁的紧闭的肉体/一如那泥土做成的鸟的歌/你们被点燃,却无处归依”(《春》),是对爱情的惶惑,在惶惑后,《夜晚的告别》便对爱情进行告别:“谁知道,在海潮似的面孔中/也许将多了她的动人的脸”,直到《苦闷的象征》里,爱情堕落成为“结婚和离婚,同样的好玩”。
  拨开现实的浮尘,执着于真理,历史对思想者能否给予回报,哪怕应有的宽容吗?在实现个人独立价值与追寻真理的过程中,穆旦以无畏的精神,勇敢地将人性的卑微呈现。而他在历尽人世的苦难与精神的磨砺之后,是否找到了真理?历史告诉我们他的拳拳报国心,换来的是不公正的待遇,理性幻灭,人的幻灭感不期然地到来,“我已走到了幻想底尽头……只有痛苦还在”(《智慧之歌》),“那荒诞的梦钉住了我”(《“我”的形成》),《自己》“也不知哪个世界才是他的家乡,不知那是否确是我自己”,《友谊》“永远关闭了/我的心灵投资的银行已经关闭/留下贫穷的我”,爱情也成了快破产的企业;《春》天“走过而消失,只有淡淡的回忆”,《夏》日的“太阳要写一篇伟大的史诗……但没有思想,只是文字,文字,文字。”“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于是一声叩《问》,“我冲出黑暗走上光明的长廊/而不知长廊的尽头仍是黑暗”,“心呵,你可要追求天堂?……心呵,你可要唾弃地狱?……心呵,你竟要浪迹何方?”心是一枝向日葵,永远朝向太阳,然而黑暗里,心向何方?只能是浪迹天涯无处皈依。
  孤独是诗人自我灵魂的住所,奋斗是思想者的不屈,绝望是智者的超然,穆旦就这样勇敢地探寻着最真实的“自我”——这正是现代主义灵魂之所在。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杜祥,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①②③④⑤⑥ 吴忠诚:《现代派诗歌精神与方法》,东方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5页,第5页,第11页,第15页,第27页,第40页。
  ⑦ 谢冕:《一颗星亮在天边——纪念穆旦》,自《每一天都平常》,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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