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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池莉小说生存意蕴的嬗变

作者:吴跃平 肖怡然




  容容是一个无法确认自己的生父但有两个母亲的女孩,她属于新新人类,池莉几乎将时尚所富有的全部光怪陆离的色彩都集中涂抹在她的身上,她可谓当代社会精神生活受到物欲挤压而产生的畸形儿,她也在寻找,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寻找一个个超越现实的梦想。整个小说从头到尾,易明莉都在找容容,但那位神秘的容容始终没有出现。实际上,容容在小说中只是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审美意象,是易明莉心中的一个精神符号,易明莉寻找容容的过程,也是她寻找精神家园的过程,通过寻找容容的心灵磨砺,易明莉内心的茫然、焦虑、孤独消解了,使她能够以超然的态度对抗世俗文化。
  上官瑞芳是小说中又一个富有象征意味的审美意象,同时也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上官瑞芳也一直在寻找,找到了她的精神依恋易明莉,找到了她的精神信念“看麦娘”,但在现实生活中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真正的精神归宿。因此,上官瑞芳疯了,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然而,也许只有精神病患者用颠覆的世界观来看世界才能看出生命的本真,精神病患者的价值观抛弃了世俗偏见、也许更符合人性。而且,上官瑞芳可以说是易明莉的一个精神幻象,在易明莉的心目中,上官瑞芳是清醒的——她依然保持着孩提时的纯洁,她依然没被岁月的刻刀留下痕迹,她依然没被世俗的污浊所浸染。
  “看麦娘(Alopcurus)”是小说中又一个带有象征意味的审美意象,这种类似于狗尾巴草的草却翻译成这么富有诗意的名字,本身就抹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这种草是易明莉心灵中“神圣的精神家园”,是连接易明莉、上官瑞芳这一代和易明莉父亲上一辈的传统精神之根;它是易明莉、上官瑞芳心灵栖息的港湾,也是她们超现实交流的媒介;它象征着易明莉很珍视的精神寄托——童年的天真快乐、小伙伴之间的纯真友谊、对未来的美丽憧憬。现实生活的物欲,挤压、践踏了易明莉们的精神家园,只有“看麦娘”使她们的灵魂有了“诗意栖居”的精神居住地。
  池莉以前一直是劝说人们放弃对生活、对情感不切实际的幻想,接受、顺应生活的现实、感情的实际,并从中找到存在的价值及合理性,从而使心灵安顿下来。而在《看麦娘》中,池莉虽然还是认同“脚踏实地平凡乏味的生活”,但也给浪漫美好却不切实际的情感、梦想留了一席之地。这就是池莉的变化,也是世俗生活的变化。当生活由贫寒、温饱走向小康、富足的时候,人们对生活的要求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是有了更高的精神层面的追求。《来来往往》中成为高级白领的林珠、《有了快感你就喊》中下岗后的卞容大等等,也都遭遇了与易明莉们同样的精神困惑。
  
  五、表现“精神成长”
  
  池莉近年来写了一些以“成长”为主题的小说,主人公在“成长”的过程中,生活由贫困到温饱再到小康,他们生活中的生存意蕴也在历史的纵向发展中不断地发生着变化。这可以看作池莉对现世生存的综合思考,也可视为池莉小说生存意蕴的又一次嬗变,还可认为是池莉小说反映“生存困境的坚守”和表现“精神家园的迷失”的两类小说的合流。这类现象突出体现在池莉的近作《乌鸦之歌》、《所以》当中。
  也许在许多人看来,《乌鸦之歌》是池莉由市井写真走向都市传奇的又一驿站,而我们读《乌鸦之歌》,却能分明感觉出这部小说蕴含的“成长”的主题,在表层的传奇家族历史的叙述下隐含着“我”个人成长的心灵史。其实,在70年代出生的作家群笔下,“成长”已成为一个反复出现的母题,李岩炜的《说完了的故事》、卫慧的《艾夏》、棉棉的《啦啦啦》叙述的都是一个女孩“长大成人”的心路历程。池莉在反映这一主题时与上述作家不同的是:她不像李岩炜那样把成长的过程等同于“丧失”,也不像其他作家那样把成长纯粹看作是遭遇挫折后的“获得”,而是曲折地展示了成长中“获得”与“丧失”之间的矛盾。在《乌鸦之歌》中,通过“我”对家族亲人的体认曲折地展示了“我”的自我意识发展的轨迹。同时,还突现了心灵世界与现实境遇的磨砺和对抗,“我”逐渐学会了穿越表层、触摸本质,真正去理解整个世界、整个人生。池莉的这部小说虽然也弥漫着一股忧伤、苍凉的气息,却不同于70年代出生的作家笔下的普遍的迷惘和感伤的情绪,池莉是以一种完成青春跋涉后的相当成熟、冷静的心态,来回望那段成长历程、衡量自己在成长中的得与失的。
  2007年2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所以》,是池莉反映“成长”主题的又一力作。池莉用她最擅长的“残酷”手法,讲述了一个知识女性叶紫在近40年的政治与社会的历史变迁中,追求生命和生存尊严,最终完成由外界向内心追寻和探究过程的凄美故事。三次失败的婚姻,伴随着不断的沮丧、失落,叶紫疲惫地纠缠于与社会、家庭,与亲情、爱情,与亲人、男人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因物质化的世界而迷茫,被他人的自私胆怯所触痛。可是至情至性的叶紫不曾丧失自己的尊严,在痛楚与无奈中,她不断地寻找和肯定自己的存在价值。叶紫近40年的“成长”历程,既有物质生活的改变,更有她不断追求精神世界生存方式的“精神成长”的心路变迁。
  纵观池莉近30年来创作的主要小说所蕴含的独特的生存文化,确实有一条“物质生存”——“精神生存”——“精神成长”的发展变化的脉络,这种“与时俱进”的生存意蕴的个性化嬗变,适应了市民大众的需求,生成了池莉“个人化”魅力。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吴跃平,武汉职业技术学院教务处负责人,人文系副教授;肖怡然,武汉大学讲师。
  
  ① 参见李星:《新世纪的中国小说和未来走向》,天津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6期。
  ② 《论语·先进》:《论语》,珠海出版社,2002年6月第1版,第113页。
  ③⑦ 转引自:《刘歆立:论生命本位主义的〈老子〉人生哲学》,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
  ④⑤ 转引自赵黎波:《无意的认同和有意的背离——池莉小说与传统文化解读》,《当代文坛》,2006年第3期。
  ⑥ 池莉:《我写〈烦恼人生〉》,《小说选刊》,1988年第2期。
  ⑧ 转引自徐中玉、钱谷融主编:《大学语文(本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10月,第2版,第13页《庄子·秋水》。
  ⑨ 参见吴禹星:《市民本位与乐生主义——池莉小说解读之一》,《甘肃社会科学》,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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