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主体身份层面的另一种言说
作者:吴怀仁
三、从心理维度上看,《致橡树》表现了革命者的乐观精神
严格讲,心理维度并非通过研究写作主体的写作心理来阐释文本的,而是通过研究文本中的亚文本来揭示主体的无意识。而这种亚文本的发掘,在文本中则是通过将文本与更广大的社会文化文本的具体互文性阅读来进行的。《致橡树》中“你有你的铜枝铁杆/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乍看这句,无非就是几个比喻罢了,但是我以为在此橡树和木棉的形象已染上了象征的色彩。将“铜枝铁杆”“刀”“剑”“戟”这些兵器词汇用以形容橡树,而将“红硕的花朵”“沉重的叹息”“英勇的火炬”用以形容木棉花。在此,橡树的形象似乎是一个奋力而搏的战士,而作为木棉的我也仿佛战士的伴侣,“火炬”不正是照亮战士前进的明灯么?为什么中间还夹杂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呢?总体来说,这一句给人一种慷慨激昂、又沉重悲凉之感。在更大的社会文化语境中,我们不难看出它的另一种镜像。上世纪60年代的电影《刑场上的婚礼》和80年代的电影《血染的木棉》中都有一个很不起眼但意蕴很深的意象——火红的木棉花,那是革命者的新婚礼物,是革命和爱情的见证物。而《致橡树》中也有这么一朵如同“火炬”的木棉花,文化、历史、文本三者在此聚集。一方面,在诗歌和电影中间,存在这样一些异质同构的叙事因素:两株树(两个人),兵器(战斗)、火炬(革命)、叹息(牺牲)。显然,在互文性阅读中,前者都是作为后者的一种隐喻而生成的,这些隐喻暗示出一种“革命事件”;而另一方面,“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又潜藏了一股私底流淌的乐观主义基调。透过互文视角,我们可以将这些视为一种暗示。而暗示是指“文本中一些模糊的迹象表明互文存在……提到一个名字(作者的、神话的、人物的)或一个题目可以反映出若干篇文本”③。这就是潜藏在《致橡树》下面的亚文本,一个有关革命、爱情和牺牲的宏大叙事,这种诗歌异质因素与诗歌表面追求人格独立,甚至反抗意识形态压抑的内容构成了一种统一中的对峙。进一步联系诗人所处的那个时代语境:黎明前的黑暗、浩劫后的余波,一代从狂热的红卫兵生长起来转而迷惘的年轻人,即怀疑和反抗这个世界,高呼“我不相信”,同时这种怀疑和反抗不无某种类似革命的激情,不过是将激情从政治实践领域转向了文学创作领域。因此,在诗中一方面诗人确实有在文化领域“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类革命豪情和乐观主义精神,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长期以来的政治化审美霸权在转型时代的文本中残留的无意识印痕。从这里让我们窥测到了诗人深层心理的革命人身份,这种身份的建构可以说是以一种政治无意识的方式进行的,它以表层的战争文化意象完成了内在的革命化转换,或许这种革命心理仅是以本诗为代表的新潮诗在文学想象领域进行符号化造反的一个征兆,但是它与红卫兵及其前辈革命者在社会实践领域进行实体性造反未尝不具有某种同源性结构。而这种同源性的身份生成结构又进一步暗示出了诗人在深层价值指归上向传统经验形态的某种复归:即存在着一种回归革命价值的抒情倾向。
总之,从对舒婷《致橡树》三个维度的解读中,这篇被推崇为精英意识极浓的独白型抒情诗,也能看到三个维度、四种形态的话语资源:古典话语、启蒙话语、反思话语和革命话语,而这种多元话语奇异共存恰恰对应文中所揭示的三种身份:女性身份、知识者身份和革命人身份。通过对这种多元身份共存现象的解读,我们不难发现诗人的价值指归是复杂多端的:反传统的新女性爱情观,启蒙主义的知识分子观,主流意识形态的革命者观。如果说第一层身份的新女性反抗精神指向的是彻底的反传统价值,那么第二层身份的知识者对话则既有对抗体验的相通认同,也有对历史判断的差异认识,而第三层身份的革命人则开始无意识的回归主流价值叙事。所以,这首诗表面的独立姿态背后站立的绝非一个理想的统一体,而是一颗在历史、社会、精神之网中挣扎徘徊的充满价值矛盾的不安的灵魂。
(责任编辑:吕晓东)
基金项目:本文为甘肃省高等学校研究生导师科研项目计划支助成果,项目号:0610-01。陇东学院科研基金项目支助成果,项目号:XYSK0607
作者简介:吴怀仁(1966- ),陇东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写作基础理论。
① 朱丽亚·克里斯蒂娃.符号学:符义解析研究[M].引自罗兰·巴尔特著,李幼蒸译《符号学原理》.北京:三联书店,1988.213.
② 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原理[M]. 李幼蒸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128.
③ 蒂费纳·萨莫瓦约.互文性研究[M].召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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