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谈多恩诗文中女性形象与地位的败落
作者:王海红
摘 要:在多恩的诗中,常常充斥着男性至上的霸权意识和对女性的轻蔑,因此,他诗中女性往往被刻画为被动的、缺乏自主能力的次等客体,认为她们是“缺席”的、“缄默”的,或者是邪恶的、淫荡不贞的。这不仅映射出詹姆斯一世和查理一世两朝政治腐败及新学说对宇宙的重新解构给人们带来怀疑、幻灭的精神迷失,导致多恩对女性忠诚的疑问和不信,而且还反映了以“父权制这种男女关系的世俗制度”为先决条件的《圣经》对多恩的影响:男性拥有话语权,操纵语义系统,并创建关于女性的符号、女性的价值、女性的形象和行为规范,而女性则处于从属和次等地位。
一、引言
约翰·多恩(John Donne)于1572年出生在英国伦敦一罗马天主教家庭,青年时期放浪不羁,纵情声色,被称为Jack Donne,后来历经挫折,皈依英国国教,潜心布道讲经,并于1621年出任圣保罗大教堂的教长(Dean of St. Paul’s Cathedral),直到1631年去世,被称为Dr.John Donne。多恩感情丰富,思想敏锐,才华横溢,是17世纪英国玄学派诗歌的开拓者和主要代表人物,以博学、机智、创新而闻名于诗坛。他的诗歌的特点在于感情的真挚与热烈,思想的自由与开放。更重要的是,他在诗中喜欢使用惊人的意象,奇特的类比,将理智与感情融合为一,使得他的诗巧智与激情交融,奇想与悖论争辉,给人一种耳目一新、富有生气之感。王佐良先生对多恩的评价是,“多恩不是靠一些纤巧的手法来炫世的,他背后有深厚的文化和一个广大的想象世界,他的诗不是唯一可读的诗,但在诗里他是最可读的人”。
多恩的诗名大多来自他的大胆而有创新性的艳情诗。在这类诗中,多恩把女性描写为被动的、缺乏自主能力的次等客体,或是“缺席”的、“缄默”的,或者是邪恶的、淫荡不贞的。这些女性的畸形形象无不渗透着诗人男性的主观意识和偏见,但多恩却从一个男人的视角把这些写得风趣幽默,以至当时的男性读者对于他的诗总是津津乐道。
二、女性在多恩诗作中的卑微地位
中世纪以来,在西方文学尤其是诗歌文本中,无论是骑士传奇还是但丁的抒情诗,女性都是以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形象出现的,她们象征着美、真理和启示。阿克尼斯特干脆把女性“作为爱和美在尘世上的代表以及作为和谐、和平与安慰的光辉之神而加以理想化的崇拜”。大诗人锡德尼、斯宾塞和莎士比亚都写下过以理想爱情为主题的十四行诗来歌颂和赞美女性,认为女性对男性有着净化和提升的作用。而多恩青年时期的纵情声色使得他近距离地接触了一大批沉迷于享乐的女人,于是,多恩诗作中的女性形象不可避免地较以前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
虽然多恩在他的作品中大量地融入了戏剧的成分,而且很多作品中都使用了令人备感亲切的口语,但是部分作品中多恩还是采用了男主人公通篇独白的方式,以造成女主人公的沉默和模糊感,如《跳蚤》(The Flea)、《献给就寝的情侣》(To His Mistress Going to Bed)这两首诗,都是立足于诗人(男性)对他的情人的欲望之上,都是男人按照自己的意愿一步步引导女性,而我们却听不到女性的任何声音,让人感到她一直是一个沉默的、模糊的人物,从而把女性定格在一种被动和从属的位置之上。既然女人是附属于男人的,那么,男人自然也就可以对女人肆意蹂躏,这在《献给就寝的情侣》中有着露骨的体现。诗中的男主人公先是用几乎命令的口吻,让他的情人一件一件地宽衣解带,踏进爱的殿堂,并躺到那柔软的床上,既而是用他那带茧的粗手上下前后地粗暴地一通乱摸,最后还煞有介事地辩解道,其所作所为全是出于清白,因而无须忏悔。
在父权制文化背景下,在男人的道义和哲学里,女性还是淫荡的、不贞的,甚至是邪恶的。因此,多恩在许多艳情诗中渗透着男性至上的霸权色彩,毫不掩饰对女性的轻蔑态度,甚至将女性非人化为男人的某种物品。在《共享》(The Communitie)一诗里,多恩把女人比做水果,供男人品尝、吞咽或忽略。在《爱的炼金术》(Love’s Alchemy)中,他否认女人有心灵,贬之为只有肉体没有心灵的“木乃伊”。他写道:“可别在女人体内冀求心灵,至多她们只有秀美和聪慧;她们只不过是木乃伊,一旦被占有。”
在多恩的诗作中,女性成了男人的私有财产和附属品。在《献给就寝的情侣》(To His Mistress Going to Bed)这首诗的后半部分,我们可以听到男主人公的惊叹和欢呼:爱侣是自己新发现的“土地和宝石矿”。在《日出》(The Sun Rising)一诗中,多恩把诗中男主人公的情人形容为已经成为英国殖民地的“盛产香料和金银的东西印度”(Both Indias of Spice and Mine)。在《挽歌》之20《爱的战争》(Love’s War)中,多恩把女人形容为一座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美丽而自由的城市”。
正因对女性有着极端的轻视和统治意识,多恩在他的诗中反复质疑女人的忠贞:“得把这疑惑弄明白,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这难道是我的命运,要在你的身上验证确凿?”在《歌》(Song)中,诗人开篇就连续列举六桩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抓一颗流星、让何首乌怀孕、追流年的踪影、劈开魔鬼的双蹄、听美人鱼唱歌、避开嫉妒的刺伤。这里所提及的种种意象,表面上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细细分析起来则不然。流星一闪即逝,想要抓住它无异于大海捞针;何首乌具人形,用以做药,西方有促孕之说,但叫它自己怀孕,就是天方夜谭;有着双蹄的魔鬼只存于西方的传说中,何人能将之劈开;时光无法倒流,追流年的踪影也就是水中捞月,而美人鱼也只能在童话中出现——这些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多恩用来做如下结论:即使谁生来有异禀,经历过上述事情,但也无法找到一个忠心不二的美人,纵使有人告诉他有这样的女子存在,他也不相信,从而极大地嘲弄了妇女的不忠不信。
在《无所谓》(The Indifferent)首段中多恩更是轻佻地写道:
我可以爱白俊,也可以爱黑俏,
多人追求的,无人理睬的,
喜静的,爱演戏作乐的,
乡下生的,城里养的,
信人的,惹人的,
老在眼泪汪汪的,
像一块木塞那样从不流泪的,
我可以爱她,她,你,你,
任何人,只要她不忠诚。
这里一开始似乎是在嘲笑男人的不忠诚,但后来还是归结到了女人的不贞,而且嘲笑得更厉害。
在《挽歌》之十六《劝戒》(The Expostulation)中,多恩写道:“女人的誓言如此低廉,它们是用什么材质所做?难道是用水写成,转瞬会随风逝去吗?”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多恩的作品中还充斥着对女性的诅咒与谩骂。在《挽歌》之十一《手镯》(The Bracelet)中,多恩这样写道:“金子在所有金属中最重,我把最重的诅咒加于你身。”在《挽歌》之十四《朱莉娅》(Julia)中,诗人先是利用大量笔墨历数了女主人公的恶毒行径,最后一句总结道,“世间毒药抵不上朱莉娅的一半”。
三、多恩贬低女性的原因探究
多恩对于女性的攻击并非全是出于写实,也并不完全想借此使他的作品显得突兀以求另类,实际上,这里面包含着许多哲学思想乃至政治内涵。
首先,多恩早年受文艺复兴时期世俗文化的影响,纵情声色,但也颇有抱负。不过在国教确立的英国,他一个天主教徒要在社会上取得地位,不得不依附国教权贵,这使他内心极度矛盾与困惑。加以詹姆斯一世和查理一世两朝政治腐败及新学说对宇宙的重新解构,社会上弥漫着一种怀疑、幻灭的气氛。多恩的诗作就反映了来自他个人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及与社会的冲突与碰撞,进而反映了他那个新旧交替、变化频仍的时代的一个侧面。赫伯特·格瑞厄森(Herbert Grierson)这样评价多恩的诗:“一种怀疑主义精神和悖论贯穿于几乎他所写的一切……情感和理智的冲突在多恩的诗中永久地进行着。”多恩的《圣十四行诗》第14首《击碎我心》(Batter My Heart)非常有名,其中有这样几句:“让我回到您的身边,禁锢我,因为/除非被您奴役,我将永无自由,/除非被您强暴,我将永无童贞。”“强暴”(ravish)一词的运用及其动作的暴烈性,不仅表现了诗人渴望上帝垂爱的迫切心理,还反映了新教在英国代替旧教时,人们普遍的矛盾心理,因此,他对贞节问题的怀疑只是他对整个人生和社会怀疑的一种表现。个人的一些遭遇也使多恩对整个社会和个人人生持有一种怀疑态度。1610年,他的资助人特鲁里爵士(Sir Robert Drury)15岁的女儿伊丽莎白早逝,这对于多恩来说既是物质的失去又是情感上的伤害,导致他精神家园的衰落。在伊丽莎白死后一周年,即1611年,多恩写了一首挽歌《世界的剖析》(An Anatomy of the World),其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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