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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茨比:另一个菲茨杰拉德

作者:孙怀香




   关键词:美国 菲茨杰拉德 《了不起的盖茨比》 爵士时代
   摘 要:菲茨杰拉德是美国著名的现代作家,他的绝大多数作品以描写上世纪20年代美国年轻一代对现实的期望、不满乃至失望为内容,被誉为“爵士时代的代言人”。他最成功的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以盖茨比的形象表达了自己曲折的人生经历与悲剧命运,深刻地反映了崇尚金钱的社会罪恶。可以说,小说中的盖茨比,就是另一个菲茨杰拉德。
  
   19世纪20年代的美国,正值经济发展的鼎盛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美国垄断资本家利用中立地位同交战双方进行军火贸易,获取了高额利润,也带动了其他产业的飞速发展。战后的美国经济从1923年开始,整个20年代基本呈现增长趋势。在这十年中,经济繁荣,国家太平,美国土生土长的爵士乐也开始风靡全球。因此,有人将这十年称为“爵士时代”。首次提出这一名称的便是美国著名作家菲茨杰拉德。他本人不仅是位擅长描写这十年的作家,也是这个时代的典型产物。他短短的一生(1896-1940)中写了四部半长篇小说(最后一部生前未完成),160个短篇小说,其中绝大多数都以描写20年代美国年轻一代对现实生活的期望、不满乃至失望为内容,因而被称为“爵士时代的代言人”。但在他生前甚至身后直到上世纪40年代末,人们对他的生活及他的作品颇有微词。50年代后期,美国和西欧各国却又对他很感兴趣。他的长篇小说多次重版,短篇小说也汇编成集,甚至一些自传性文字也被当作宝贵文献重新发表,加以评点。人们在重新审视之后,才在这位青少年时饱尝辛酸、成年后生活奢侈的作家身上及其作品中发现了许多闪光的东西。早在他成名之前,美国著名女作家格特鲁德·斯泰因就曾对他予以高度评价。她说,当菲茨杰拉德的许多同时代作家被后代遗忘时,人们仍然会读他的作品。菲茨杰拉德因《人间天堂》的出版而声名鹊起,然而他最好的长篇小说却是他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小说简洁而完美,其缜密的结构、朴素的文风、凄婉的笔调,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举成为当年的畅销书,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T·S·艾略特再三读了这部小说之后,赞叹它是自亨利·詹姆斯之后迈出的第一步。菲茨杰拉德作品的另一大特点是:其作品与其生活经历紧密相连。他笔下的人物几乎都能从身边找出原形,有时甚至就是他自己。因此,将他作品中的人物与他本人的经历相比较,就有了重大的意义——有助于深入了解和分析他的作品。
  
  一
  
   和他笔下的人物盖茨比一样,菲茨杰拉德曾饱受穷困的折磨。他虽出生于商人家庭,祖辈曾拥有大片的土地,但到他父亲爱德华·菲茨杰拉德时已家道中落,只能在一家合股公司里任职,母亲莫莉·菲茨杰拉德是圣保罗市一位富商之女,菲茨杰拉德出生不久,她从娘家继承了一笔不小的遗产,菲茨杰拉德一家过着中产阶级的舒适生活。然而,1907年美国上世纪第一次经济危机的爆发,打破了年仅11岁的菲茨杰拉德的平静生活,危机使爱德华失去了工作,只能在圣保罗市一家杂货批发店当伙计,家庭生活每况愈下。曾过着优裕生活的小菲茨杰拉德此时体会到了贫穷的苦涩。靠着亲友的资助,他先后上了圣保罗中学,纽曼学校,并于1913年考入了普林斯顿大学这座东部富家子弟的学校。他成为富人世界的穷人。在大学里,他爱上了一位漂亮迷人的富家小姐,却被姑娘父亲挡在门外,并挖苦地说:“穷小子还妄想娶富家姑娘”,姑娘也离他而去,使他陷入了沮丧而抑郁不振。财富的悬殊,学业的沉重,精神的压抑,都使他不堪忍受学校的生活。于是,一战的号角刚刚吹起时,他就毅然应征入伍。在驻地举办的一次舞会上,他遇见了当地一位大法官的女儿——美丽的姗尔达。他希望靠自己的堂堂仪表和聪明才智赢得姑娘的芳心。然而,姑娘却嫌他一无所有,战争一结束就和他这个每月只有90美元薪水的穷小子解除了婚约。他再次品尝了失恋的苦涩。
   境况的窘困,社会的歧视,恋人的离弃,都使菲茨杰拉德越来越认定,只有拥有金钱才能拥有一切,包括心目中的姑娘。这种观点左右了他的一生,自然也会在他的作品中体现出来。财富成为菲茨杰拉德小说的主要对象。在他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主人公盖茨比在童年时期即饱尝了生活的辛酸。盖茨比生于美国中西部一个农民家庭,父亲是个粗鄙的庄稼汉。少年盖茨比却不甘贫困,整天“耽于各种离奇怪诞的幻想”。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为自己定下了严格的时间表:早上六点起床,六点一刻做体操,七点一刻开始学电学等,直到晚上七点至九点“学习有关的新发明”,并下定决心:“每隔一天洗一次澡,每周读有益的书或杂志一册,每周储蓄五元”等等。然而,他毕竟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在美国那样一个重视金钱和地位的国家,在那个金钱主宰一切的时代,任凭他如何奋斗,得到的只能是歧视和冷落。在驻地认识了美丽的姑娘黛西之后,他迷上了这个与他地位悬殊的女子。然而,现实是不允许他这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成为富豪人家的乘龙快婿的。他失去了黛西,得到的是一个教训:他没有左右一切的金钱,更别说豪华的婚礼,价值连城的首饰,他连个窝都没有。为了夺回心目中的姑娘,他和菲茨杰拉德一样,开始了追求金钱的历程。
  
  二
  
   与盖茨比偷运私酒等不法行为不同,菲茨杰拉德是依靠自己的才华和智慧得到金钱,进而得到心目中的“金姑娘”的。菲茨杰拉德从战场上归来之后,每月薪水只能应付自己的生活,哪里供养得起未婚妻姗尔达?婚约解除后,他卷起铺盖,收拾起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一整箱退稿,回到了圣保罗,闭门砥砺苦磨搞创作。两个月后,修改后的《人间天堂》终于被出版公司接受。当小说在纽约乃至全国成为年轻人争相传看的畅销书后,菲茨杰拉德终于如愿以偿。1920年4月,他与姗尔达结了婚。不幸的厄运过去了,然而他却永远没有忘记:“这个一年之后口袋里金钱叮当响才娶到那个姑娘的男人,将永远珍视他对有钱阶级的终身的不信任和敌意——不是出于革命者的信念,而是出于农民郁积满怀的愤懑。”当他坐在出租车顶上和新娘一起驶过五马路,驶过绛紫色天空下两排高耸的建筑物时,他纵情高呼,“我有了我所要的一切,但是我也知道,我将再也不会这样快乐了”。菲茨杰拉德是具有远见的,他预见了他今后的生活。
   菲茨杰拉德年轻时向往财富,追求财富,又通过拥有财富而得到自己的心上人,然而,他这一生却为财富所累。为了满足妻子姗尔达的虚荣心,他拼命写作,时常彻夜不眠地为《大西洋月刊》等杂志写作短篇小说,将挣得的稿酬用于豪华阔绰的生活。尽管他竭尽全力,仍然没能摆脱债务的压力。菲茨杰拉德1919年稿费收入只有879美元,而1920年猛增至18.850万美元。可到年终时,他竟然还是负债累累。假如这一年因为他结婚成家而开销猛涨的话,那么以后的年份里他一再入不敷出,就只能用生活奢侈来解释了。20年代这10年里,他每年的稿费总收入高达24万美元,1929年更是高达32.448万美元,然而,这一切却始终未能使他摆脱债务的困扰,直至临终。
  
  三
  
   菲茨杰拉德对金钱钦羡无比,也将笔下的人物写成巨豪大富。盖茨比在经历了种种困境后,最终也拥有了金钱。他拥有一座豪华的宫殿式建筑,挥金如土。他的家整天宾客如云,一到周末就举办大型舞会,“男男女女像飞蛾一般在笑语、香槟酒和繁星之间来来往往”。事实上,这也是菲茨杰拉德豪华生活的一幕。他和妻子在巴黎、罗马、纽约等地周旋于豪门贵族之中,饮酒、歌舞、纵情放笑。然而,菲茨杰拉德是个非同寻常的作家,他一面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一面又能跳出圈子来,用第三只眼睛审视四周。与有钱人打交道,使他看到了富人阶层的腐化堕落。他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借尼克之口评价某些有钱人:“他们是粗心大意的人——他们砸碎了东西,毁灭了人,然后就缩回自己的钱堆里,回到他们的麻木不仁或是足以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任何因素中,而让别人来收拾他们的烂摊子。”这些有钱人粗心大意,对别人的生死漠不关心,整天想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稳固的地位,过奢华的生活。一旦有人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不再“粗心大意”、“麻木不仁”,而是采取种种手段,不惜以毁灭别人为代价来保护自己。盖茨比正是这样被毁灭了。当他拥有大笔财富之后,他想的仍是如何得到黛西。黛西在他心目中已成为女神的化身,是他梦想中的“金姑娘”。然而,黛西却依赖于财富的保护,沉湎于保护她的容颜并使她更加美丽的豪华生活而不愿离去。她已经完全腐化了,早已不是盖茨比心目中的女神。最后,正是黛西让盖茨比为她所犯的谋杀罪去替死,盖茨比临死的时候还在等着黛西的电话。他“为了抱着一梦太久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
   与汤姆和黛西的腐化、粗俗、卑怯相比,盖茨比尽管身穿滑稽的粉红色衣服,开着鲜黄色的汽车,却比他们崇高得多。然而,盖茨比终究还是死了,他的浪漫的梦想也随之消散了。他的财富并没能帮他的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财富加速了他的死亡。盖茨比的创造者的结局也同样凄楚:妻子长期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为了妻子的住院费用和女儿的学费,他最后竟沦落到为小杂志写胡编乱造的小说,为好莱坞写电影脚本。长期无节制的生活,再加上后来终日酗酒,终于让这位年仅44岁的天才作家中年夭折了。
  一个是作者,一个是小说中的人物。他们同样来自中西部,同样在青少年时期就因贫穷而受人歧视,饱尝生活的辛酸,因而也同样满怀着对财富的热烈向往。他们同样于驻地认识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也同样想通过拥有金钱来获取“金姑娘”的芳心。他们都如愿以偿地发财了,然而却被财富所累。20世纪20年代,“美国人除了能听到美元的叮当响声之外,对其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是,拥有了大笔财富的幸运儿的生活又如何呢?《了不起的盖茨比》告诉人们,仅有物质上的财富是远远不够的,精神上的充实才更持久也更高尚。菲茨杰拉德虽看到这一点却无能为力,无法从他深陷的泥沼中跳出来,只是越陷越深,最终被金钱社会的臭水潭淹没。菲茨杰拉德成了他那个时代,那个社会的牺牲品。
  (责任编辑:水涓)
   作者简介:孙怀香,上海电力学院外语系基础英语教研室主任,讲师,研究方向为文学与翻译。
  
  参考文献:
  [1] 罗德·霍顿,赫伯特·爱德华兹.《美国文学思想背景》.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2] 阿·密兹纳.《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借来的时代”诗人》.《世界文学》,1980:(6).
  [3] Dictionary of Literary Biography,Vol.9.Part I.
  [4] Encyclopedia of World Literature in the 20th Century, Vol.2.
  [5] 弗·司·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巫宁坤译:《世界文学》,198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