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论梁君璧形象的悲剧意蕴

作者:车红梅




  梁君璧潜意识中和丈夫甚至是妹妹较量,她不能容忍新月比儿子天星优越。在选中自己理想的儿媳妇后该给儿子操办婚事,她不惜用最卑鄙的手段,即:以新月失学相威胁,逼迫丈夫拿出“心尖肉”——玉,虽然韩子奇看出她早有预谋,这是一笔用心良苦的赤裸裸的交易。为了新月,韩子奇不得不痛苦地妥协。她的一句“唉!你瞅瞅咱俩有多难” “这可都是为儿女啊”丝毫不以持刀人自居,把自己与丈夫摆在同一地位上。视玉如命的韩子奇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面对新月的苦苦哀求,冷漠的梁君璧不仅断然拒绝同意她与楚雁潮的爱情,还在丈夫、儿子、儿媳面前愤怒地侮辱新月“病病怏怏的,全家伺候着都不成,还没忘了犯贱!这是从哪儿传下来的贱根啊?……”⑤丝毫不顾及家人的感受,不但诋毁妹妹,还将丈夫的旧伤疤重新揭开。
  强烈的控制欲加上老谋深算,使家中一切人都如她手中的棋子,没有例外,一切都在她规定的轨道上运行,没有偏差甚至是滴水不漏。如果说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她破坏时有自卫合理的一面,那么儿子的爱情悲剧,则是她身上所体现的门当户对的势力观念酿成的。她用自己的愚昧断送了儿女的幸福,自己在近乎癫狂的状态中得到满足。人性中卑微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不仅扼杀了他人的幸福,也在某种意义上扼杀了自己的幸福。梁君璧的悲剧让人震撼,这不仅仅包含无可奈何的失落,更是一种心有不甘的抗争。
  
  三、坚强的悲情女性
  
  梁君璧是在现实中挣扎的坚强女性,作为“玉器梁”,老一代人梁亦清的大女儿,梁君璧属于传统型人格。几千年来中国社会的现实,主流社会对异族的态度,使“回回”,这个固守本民族信仰的民族经历了许多劫难,在回族文化与华夏文化的撞击与交融中形成了特殊的心理结构,使回族人民在生存中体现出了不同的行为模式。梁君璧作为梁亦清的长女,她继承了父亲作为一个传统的穆斯林的坚强性格,她虽然和父亲一样没念过书,不识字,但有坚韧刚烈的血性。当父亲猝死在水磨房,在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冰玉痛不欲生时,十五岁的她临危不惧,异常冷静地处理父亲的丧事。接着,蒲寿昌落井下石、追讨赔偿,母亲手足无措,她决然答应以家当抵账,刚强地说:“妈!甭先告饶,拿自个儿不当人!父债子还,该多少钱咱还他多少钱,哪怕砸锅卖铁,典房子,咱娘几个就是喝西北风去,也得挺起腰做人!”⑥三年后,当韩子奇回到她家,梁君璧大加斥骂“蒲寿昌的狗,而当韩子奇倾吐拜师学艺,重振梁家家业的良苦用心,她即刻以非凡的胆识,选择师兄作为丈夫,东山再起。如果她不刚强、没有主见,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存在。这些都是作家肯定的品格,带有回民族的精神。可是无情的战争彻底打破了美好的一切,作为一个弱女子,她是坚强而有心机的,带着儿子在动乱中独自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维持到韩子奇回来,其间的艰辛和苦楚岂能说得清?!然而等回来的却是丈夫和妹妹的双重背叛!梁君璧是一个可怜的角色,尽管她赶走了自己妹妹,却并未留下丈夫的心;在保住了奇珍斋女主人的地位后,她处处维护自己的尊严,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然而她内心的空虚与寂寞却无法消解。她坚强刻薄的背后有多少伤痛?她不懂得爱情也从未得到丈夫的爱情,她极力维护一个完整的婚姻,可这个婚姻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她含辛茹苦地养育了儿子,但在儿子身上她得不到一个母亲应该享受到的亲情;她抚养了新月,可她对新月又是那么陌生。这都是她作为女人的可悲之处。
  生活的坎坷改变了梁君璧,剥蚀了她身上美好的东西。经历了如许的变故后,她依然坚强不服输。在韩子奇临终前回归,丈夫告诉她,“我……不是回回”,这本是教规所不容的,这对于一生视血统纯净如眼睛的梁君璧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惊慌失措的她极力在儿子、儿媳妇面前掩饰说丈夫糊涂了。梁君璧就是梁君璧!她马上恢复镇静,绝不能让丈夫在最后一刻毁了一生的善功,她拉着丈夫的手,真诚地说:“你是正经的回回,心里可别糊涂!”“既有伊斯兰的美德,又不乏性格负面,教规教义又影响制约着她,扼杀了亲人的幸福,自身也成为传统习俗的牺牲品。”⑦作为传统穆斯林的女性,梁君璧的形象达到了典型的高度,在她身上体现出了伊斯兰教文化内涵和回民族特有的精神,包括对民族文化和习俗的眷恋,作家既认可她身上的坚强和执著,又批判她身上所体现的伊斯兰传统文化负面——保守和固执。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作家通过梁君璧这一形象向读者传达出一个民族要生存发展就必须敢于正视现实,与时俱进;在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矛盾冲突中要敢于批判并消除自身的落后性。毕竟一个保守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这也是回族女作家霍达对文坛的贡献。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车红梅(1971-),硕士,黑龙江牡丹江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① 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第303页。
  ② 马坚译:《古兰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6年版,第257页。
  ③ 金宏达:《张爱玲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9年版,第226页。
  ④⑤⑥ 霍达:《穆斯林的葬礼》,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69页,第598页,第131页。
  ③朱育颖:《同一民族壮歌的两个音符<心灵史>与<穆斯林的葬礼>的比较》,《民族研究》,2000年第1期,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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