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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者雅各布》中叙述者“戏剧化”的理论思考

作者:祖国颂




  关键词:尤雷克·贝克尔 《说谎者雅各布》 叙述者 小说理论
  摘要:《说谎者雅各布》是德国当代重要作家尤雷克·贝克尔的代表性作品。在这部小说中,贝克尔充分施展了他讲故事的艺术能力,以其别具一格的叙述手法,不但向我们讲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而且还向我们显示了一个有创意的作家,如何进行讲故事的叙述策略和理论思考。
  
  使叙述者戏剧化进而强化叙述者的主体形象性,是尤雷克·贝克尔在小说《说谎者雅各布》(以下简称《雅各布》)中最值得关注的艺术现象。布斯曾在他的《小说修辞学》中,特别地强调了 “戏剧化叙述者”的特征。他说:“在某种意义上说,甚至是那些最缄默的叙述者,一旦把自己作为‘我’来提及时,或像福楼拜那样,告诉我们说,当查尔斯·包法利进来时,‘我们’正在教室里,他也就被戏剧化了。”①因为“在小说中,我们一旦碰到一个‘我’便会意识到一个体验着的内心,其体验的观察点将处于我们和事件之间”②。布斯告诉我们,在小说中,叙述者一旦以“我”的人称形式出现,被提及叙述时,就是一种“戏剧化”的表现。不难看出,所谓的叙述者戏剧化其实表现的不过是叙述者有意涉足故事的叙事现象。它一般是指在小说叙述中,叙述者通过叙述自我,通过强烈主观化的语言形式突出自我形象。这是小说叙述者显示自我形象的重要手段,也是作家实现其独特的叙述艺术的有效策略。在小说叙事中,叙述者的戏剧化有多种表现方式,而其戏剧化的种种形态,我们都可以从贝克尔的《雅各布》中清晰地感受到。一般来说,叙述者的戏剧化,可以在不同人称的小说中有不同表现的方式和程度。在第一人称小说中,由于叙述者“我”和故事中的人物“我”往往被视为是同一个人,所以第一人称小说的叙述者便可以通过人物“我”进入“情节”,从而在故事中被戏剧化,我们可以把第一人称小说中的叙述者称为情节性的戏剧化叙述者。而在第三人称小说中,当我们看到叙述者“我”时,我们清楚地知道,这个“我”并不在故事中,他和故事中的人物不发生情节关系,我们可称其为非情节性的戏剧化叙述者。无论是第一人称小说,还是第三人称小说,叙述者都既可以通过人称“我”的形式使自己戏剧化,也可以运用强烈主观化的语言形式突出自我形象,从而达到戏剧化的目的。在《雅各布》中,作家调动了多种叙述方法,使叙述者的戏剧化程度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端。
  
  一、叙述者叙述自我
  
   叙述者在小说的叙述中,对自己所讲故事的有关信息的揭示和暴露,对故事事件和人物的评论和预测,是小说家赋予叙述者的一种特权。阅读《雅各布》时,我们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叙述者那絮絮叨叨的自我显示的话语形式,这些话语的存在,分解、割断、淡化了故事情节的紧张性和冲突的激烈性。我们不得不耐着性子,把许多时间和精力投注到小说那众多的非情节的话语上,去感受叙述者的自我表],而不是小说的故事情节。例如小说的开始部分,很长一段文字谈论的是叙述者对一棵树的感受,这棵树既非故事情节中的重要物证,也与故事情节的展开没什么必然的关系,它只是有点朦朦胧胧的象征意味,可叙述者对它一谈就是三页的文字。好不容易故事开始了,主人公登场了,然而在故事情节的进展中,叙述者又常常以自己讲述的权力,强行中断故事,自我表]一番。
  当雅各布幸运地被德国人释放后,他要在极短的几分钟时间里穿过二十米宽的广场才能回到家中,叙述者对此进行的一番议论纯粹是一种自我炫耀。“相当准确地说是二十米,我后来量过这段路,更准确地说是十九米六十七公分。我到过那儿,房子还在,丝毫未受到损坏,只是岗哨的塔楼不在了。”③当雅各布返回家中后,叙述者便又强行中断故事:“我们想闲聊一小会,对一个像样的故事来说应该这样,让我略微高兴高兴,无论什么事情没有闲聊多么可悲啊。对有疑问的回忆聊上几句话,对轻快的生活聊上几句话。”
  这种叙述者叙述自我的话语在小说中有很多,它占据了小说的大量空间,形成了一个可以与故事话语相对等的叙述者的自足世界。在叙述者讲述了吉施鲍穆教授不肯为纳粹军官治病而自杀后,叙述者表]说“现在作这个解释,这个先前预告的解释。这其实是个多余的解释,但我想象得出,某些人会抱着怀疑态度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这辆轿车的。我可以说不是通过吉施鲍穆,那么,给我提供消息的人当时坐在哪个位子上呢,某些人从自己的角度这样发问不是不合情理的”。接着,我们看到了叙述者不厌其烦地讲述他如何了解故事情节的。这种叙述形式使我们在感知故事的同时,首先就感受到了叙述者自我,它把一个十分鲜明的叙述者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无法断定作者是意在让叙述者给我们讲述故事 ,还是要使用故事来表现叙述者。
  
  二、对叙事本身进行叙事
  
  如果说传统小说中的叙述者竭力要给故事披上一件“真实”的外衣,尽量掩盖自己的虚构性,而现代小说,尤其是后现代小说中的叙述者却极力使故事的编造性、虚构性暴露在人们面前,意在揭露故事的所谓“真实”的谎言,还给小说一个虚构的本质的话,那么《雅各布》显然兼有两者共同的特征。在《雅各布》中,叙述者一方面向我们讲述着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另一方面又把自己对故事的猜测和编造揭示出来,从而通过对叙事行为本身进行叙事的方法表现出别有意味的叙述策略。小说主要采用了两种方法来显示故事的“非真实性”,来表现叙述者对叙事的叙事。
  首先是运用假定性的叙述形式。由于小说叙述者与故事的特定关系,使叙述者在讲述故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有许多无法知道的盲点,这样,叙述者便运用假定性的语言对故事进行猜测式的叙述。有意思的是,叙述者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无知,绝不担心自己的虚构性讲述被拆穿。这种奇特的叙述形式反倒使小说显得别有情趣。比如下面的叙述:
  
  “然后只剩下了富兰克福特尔及其夫人,没有见证人了。我只知道,事情是怎样结束的,只知道结果,这中间没发生什么事儿,但我只能这样想象,或者只能做类似的想象。
  “夫人某个时候终于站了起来。她拭去[泪,[泪再不是求婚时的[泪;她也许没有拭去[泪。她朝着丈夫那儿走去,……
  “‘费里克斯,’她可能是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或者,她也可能说了:‘你想一下,费克里斯,如果这是真的呢?’”
  
  第二,叙述者给我们讲述了故事的两个结尾,而且毫不掩饰地指出前一个结尾是自己编的,后一个是真实发生的。叙述者说:“我们可以说,它有两个结尾,实际上当然只有一个,只有雅各布和我们大家所经历的一个结尾,但我觉得它还有另外一个结尾。说得谦虚一点儿,我知道另一个结尾,这个结尾人们一听到就会嫉妒得脸色发白,这个结尾并不叫人感到高兴,它略微有损于雅各布。不过它比实际上的结尾成功得多。这个结尾我编造了好几年。我对自己说,如此美好的一个故事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没有任何结果,其实是非常可惜的。因此,我给它虚构一个结尾。”在这个结尾中我们看到雅各布莫名其妙地要逃跑,却死在了德国人的枪下。在叙述者的设想下,雅各布的尸体被一个他最熟悉的人发现了,而在他死去的当晚俄国军人就包围了这座城市。人们看着雅各布的尸体议论着,说他是要逃跑,因为他不知道灾难很快就会过去。而那个了解雅各布的人大为惊诧,因为雅各布今天还告诉过他好消息,他为什么要逃跑呢,他有台收音机,他完全知道俄国人就要来了。
  是啊,雅各布为什么要逃跑呢,就连叙述者本人也无法解释,他在无奈的情况下给我们提出三种答案:“雅各布放弃了一切希望,即只要犹太人居住区里还有犹太人,犹太人居住区就会解放,因此,他想拯救出自己的这个赤条条的性命。或者,他要逃避他们的追踪和敌视态度,还想逃避他们的好奇心,他试图在那台收音机及其后果面前让自己安全起来。或者,第三个理由,对雅各布来说最令人起敬的理由,他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打算在第二天夜里再返回犹太人居住区,他跑出去,目的只是想搞一些有用的消息,然后他就可以用这些消息填满他那台收音机的嘴巴。”如果说叙述者的这个结尾的设计是充满意味的,那么其中重要的一条,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的则是叙述者的自我表],表现他如何编造一个自认为十分满意的故事结尾。虚构的结尾,显示的是作家为使故事显得奇特而赋予叙述者的想象才能,是他在为我们解释着雅各布的心理依据和行动理由。而叙述者对虚构本身的叙述,无疑极大地显示了叙述者对故事的!择和控制权力,他似在告诉我们,故事是他讲述的,他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从而突出了叙述者的形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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