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超越世俗窠臼的女性知己情结
作者:朱 祎
燕谓生曰:“妾与莲姊两世情好,不忍相离,宜令白骨同穴。”生从其言,启李冢得骸,归而合葬之,亲朋闻其异,吉服临穴,不期而会者数百人。
这样隆重盛大的场面准确地说不是献给桑生的,也不是献给爱情的,而是献给二女离奇感人的知己之情的。行文至此,《莲香》不但脱离了男权意识的轨道,而且脱离了爱情的轨道,成为一曲女性知己情结的颂歌。
《莲香》对男权意识的背离是蜕化式的,是破茧而出的升华,所以它有一个带着男权意识色彩的外壳,它对封建世俗观念的突破更内在和隐含,也正因此才没有被人们广泛觉察。
接下来的问题是蒲松龄为什么要表现女性知己情结呢?《莲香》中的知己情结是否折射了蒲松龄对一夫多妻制度下家庭和睦的期望,是不是劝化人们安于一夫多妻制度的麻醉剂呢?篇末“异史氏曰”可以透露一些信息:
嗟乎!死者而求其生,生者又求其死,天下所难得者非人身哉?奈何具此身者,往往而置之,遂至典见然而生不如狐,泯然而死不如鬼。
作者赞叹的是莲香与李氏的生活态度,是她们在求生求死之中表现出的执著、热烈和纯粹。李氏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不掺杂一点渣滓。铸成大错之后她决不二过,即使在他人的允可乃至强迫之下也信守坚持。她的爱情破灭了,而心中追求之火不熄,于是“愤不归墓”。她“随风漾泊”,“昼凭草木,夜则信足浮沉”的形象不仅仅是楚楚可怜,更隐隐可敬。借尸复生之后,她并不满足,“蒙衾僵卧”,“七日不食”,忍受了肤肿皮脱的痛苦,赢得了昔日美丽。莲香本已可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但为了获得一个真正的人身,不以幻象存在着,她主动求死。熬过漫漫十年,争得了存在的真实。她们的坚持和追求的确能令“典见然而生”和“泯然而死”者愧疚不已。称颂这样一种人生态度,不带性别的偏见,或者说忽略和忘却了性别概念,这表示蒲松龄对女性的庄重正视。
身处那样一个落后时代的蒲松龄,在他文学天地的某些领域里果真曾经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女性,为女性的知己深情而醉心,而倾倒,并受其牵引远离了男权意识的轨道吗?无独有偶,《封三娘》一篇可作《莲香》的旁证。《封三娘》写狐女封三娘与人间女子范十一娘互为美貌惊叹,产生爱慕之心,最终封三娘帮范十一娘觅得佳偶孟生。范十一娘为图与封长聚,提出建议:“吾姊妹,骨肉不啻也,然终无百年聚。计不如效英、皇。”三娘表示要修炼长生,不愿嫁,十一娘强劝以酒,三娘醉后,“生潜入污之”,造成既成事实。即便如此,封三娘最终还是离去了。封三娘的到来是因为她与十一娘的知己情结,封三娘的离去也表明除了知己之情外她别无留恋。
至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蒲松龄的创作之魂在雅与俗、保守与创新、传统观念与新思想之间飘荡,女性知己情结是他在超越世俗的空间里一段美丽的灵魂之舞。它表明了蒲松龄创作思想的矛盾参差,也体现某种新生观念的萌芽。正如有的论者所指出:“《聊斋》情爱故事的性别基调是男性的雌化和女性的雄化。蒲松龄对女性生存状态充满了关注和焦虑,源自他个人的情爱生活,更源于他得时代风气之先。”“在《聊斋》中噪动着的女权意识”“引领了清代小说对女性的关切同情”。《莲香》对女性知己情结的表现的确是可以提到一个具有突破意义的高度来看待的。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朱祎,山东临沂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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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天杰.《聊斋志异》情爱故事与女权意识[J].文学评论2004,5.
[3]敖运梅.《聊斋志异》同性知己情结[J].岱宗学刊2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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