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试论周朴园的病态人格

作者:隋爱国




  但是,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虚幻的旧梦与自苦的行为不可能真正填补精神生命的大欠缺,周朴园愈是抱紧过去,外在社会价值的圆满与内在生命残缺的对比愈是分明。虽然周朴园事业成功但他并不快乐。他回到家总是阴沉着脸,以至于家就变得像坟墓一样寂静与压抑;酒后真言更是直接泄露了他长期郁积的痛苦。所以周朴园人格的二元病态结构虽然暂时获得了某种虚幻的平衡,却潜存着失衡的可能。但是,当外在社会与内在生命价值的关系处于相对静止状态时,周朴园强大的现实理性决不会轻易容许损害社会价值前提下的自我生命价值实现,于是郁积的情热——潜意识的“力比多”就作为一种极具破坏性的力量站在了日常的理智行为背后,主导并共建了周朴园对繁漪和大海的态度与行为。当我们把目光投向周朴园与繁漪、大海等的关系时,会发现周朴园的所作所为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人道与理性。为了复工叫警察杀死了矿上的许多工人,甚至为了弄钱故意淹死了两千二百个小工。在本应亲情脉脉的家里,为了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而将繁漪逼成了一个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疯子。无论是中国封建文化的“仁”还是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博爱”都要求正常人将人作为人看待,尽管具体内涵差异良多,但以爱心处世为人的原则是一致的。无论是扮演资本家还是封建家长的角色,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有最起码的人道与良知,当他们的所作所为带来巨大的人道灾难时,他们的内心必定会泛起相当的自责与忏悔。可是,从周朴园身上除了看到对侍萍的忏悔外却看不到对工人与妻子一丝一毫的自责。作为一个“很讲道德”的现代人,周朴园如果是正常的,又怎么会如此丧尽天良而毫无愧悔之心呢?所以,对周朴园与繁漪、大海关系的理解只从周朴园的文化归属与阶级本性上去认识是不够的,只有放到周朴园的病态精神结构中来把握才有可能阐释得明白。
  
  三
  
  周朴园外在社会价值与内在生命追求的矛盾冲突,引发了自我人格的病变与危机。这是对内而言,而对外则激化了严重的社会与文化矛盾,内外交攻就把周朴园推向了失败的边缘。周朴园对侍萍的负义成为事态恶变的一切种因,对工人的冷酷嗜血引发罢工,招来了亲生子的刻骨仇恨,而对繁漪的专制蛮横则更激起了她的强烈反击并将其间接地推到了周萍的怀抱里。随着事态的急剧恶化,也许是来自于对事态严重性的警觉,周朴园的分裂人格也逐渐露出了人格整合的倾向。当事态恶变的表征越来越明显时,周朴园对侍萍的忏悔也越来越深切,以至于最终在繁漪的无意促动下虽无奈却心甘情愿地认下了侍萍。这也许会成为周朴园反省自身,外在与内在人格归一的良好契机。但是,谁料想事态的变化如此急骤,命运没有再为周朴园提供任何的机会,过多的罪责终于淹没了周朴园。十年后当他看到双双疯掉的繁漪、侍萍,想起失踪的大海,不知他的内心在想什么,也许不只是悔恨吧,可能还应有自我命运的感叹与人格反思吧。
  综上所述,周朴园的人格心态虽然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变迁过程但最终并未能获得完满而健全统一,周朴园认为繁漪的精神有问题,实则周朴园的问题更大,人格不仅分裂而且相当严重,显示了鲜明的双重病态特征。关于周朴园的所思所为也只有放在这个角度上来看才可能讲清楚。也正是站在这种关心人之精神生命的文学立场上,剧本经由周朴园形象的塑造不仅对他的罪恶做了如实的描绘与褒贬,而且对他的善恶交织与人格病变做了同样充分的挖掘,表现出作者对“人”之生存境遇的悲悯情怀与深刻省思。
  
  作者简介:隋爱国(1970-),山东茌平人,安徽财经大学中文系讲师,中国现代文学硕士,有数篇现代文学论文发表。
  
  ①王富仁. 王富仁自选集[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217.
  ②黎之. 文坛风云录[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415.
  ③曹禺. 漫谈〈雷雨〉序[A].中国现代文学馆.中国现代文学百家-曹禺(上)[C].北京:华夏出版社,1997,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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