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喧哗里落寞 孤寂中陶然

作者:徐彦利 李 哲




  叶圣陶、顾城、萨特,这三位时代背景和文化特征迥然有别的作家诗人,却共同发现咏叹了人世间隔膜的永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为人生”的乡土派作家,八十年代的先锋诗人,二十世纪西方著名的哲学家,他们以不同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感喟,他们的感觉表现出惊人的相似。《隔膜》中的叙述者烦恼于那些无聊无谓的交往应付,烦恼于那些“蓄音片”式的对话交流,也烦恼于欲摆脱而不能的窘然处境,在与亲戚的叙旧中,“我如漂流在无人的孤岛,我如坠入于寂寞的永劫,那种孤凄彷徨的感觉,超于痛苦以上,透入我的每一相细胞,使我神思昏乱,对于一切都疏远,淡漠。”在做客友人家中,“我想他们各有各的心,为什么深深地掩饰着,专门用蓄音片说话?这个不可解。”“我没有别的盼望,只盼时间开快步,赶快过了这两点钟。”在人群川流不息的茶馆,“我欲探求他们每天聚集在这里的缘故,竟不可得。他们欲会见某某么?不是,因为我没见两个人在那里倾心地谈话。他们欲讨论某个问题么?不是,因为我听他们的谈话,不必辨个是非,不要什么解答,无结果就是他们的结果。”这是无可穿透的心与心的隔膜。人们像一个个刺猬,本欲在冬日里相互偎依取暖,然而彼此倒立起来的刺又使它们难以接近,于是只能处于一种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状态下,欲达不达模棱两可地延宕着,枯燥无味的心绪永不得改变。
  萨特曾借用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传说,把人的“注视”比喻为古希腊怪物美杜莎的眼睛,美杜莎的眼睛被视为神奇可怖的怪眼,它的投视可以让人变成石头,使生命死亡。人们都欲逃离他人美杜莎般的注视,只有逃离这具有危险性的注视区域才是安全的。逃离既是主动的又是被迫的,既是单方的又是双向的。叶圣陶的《隔膜》用东方人的感知解释了萨特的哲学。在个人与他人的问题上,每个人都想把他人当作对象,当作客体,同时又想摆脱自己成为他人的对象,使人感到压抑的地位,于是人们不得不处在紧张乃至冲突的关系之中。“他人即地狱”,我们每个人都在别人的目光下苟活,处于从属于他人的境况之中。这就是《隔膜》想要表现的深层含义。
  作为二十年代的现实主义作家,作为一个宗旨是以文学干预生活的知识分子,叶圣陶的《隔膜》是一次意外的收获。这里没有恼人的社会问题,没有底层小人物的悲哀,没有抨击批判滴血为墨的铿锵力度,却是绵里抽丝的缓慢而持久的钝痛,它不是为表现什么,不是为教化何人,只是单纯地记录了自我感觉,这是作家的真实和文学的真实所成就的,以它原生态的极强生命力感动了读者。通过文本,我们理解了八十年前的作者,理解了八十年前那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空虚和痛彻骨髓的孤寂,我们不自觉得为它颤栗。也许,在喧哗里落寞,在孤寂中陶然是人类永远无法自解的一个谜语吧!
  
  作者简介:徐彦利,河北科技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李哲,河北电大直属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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