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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晓宁 《民间故事选刊》2005年第6期 故事传奇-传奇庄园 一天傍晚时分,乌河渡口走来一位商人装束的中年男人,脚下跟着一只黄毛犬。他走到河边高声喊道:“船家,过河。”从茅草棚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五短身材,双眼精光四射,此人名叫汪才,在乌河摆渡。他上下打量着商人,末了把目光定在了他背后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上,谦卑地说:“先生,小的正在用饭,且暂容一二。”商人无奈,只好随汪才进了茅草棚。汪才斟了两盅酒,满脸堆笑地问:“敢问先生尊姓大名,要往哪里去啊?”商人答道:“贱名荣辛,在京城做了多年生意,此番回乡探亲。”汪才谄笑着夸赞:“衣锦还乡,可喜可贺。小的当敬您一杯。”荣辛婉拒道:“承蒙美意,船家自用。烦劳早些渡我过河,我要在同川镇住宿。”边说边警觉地紧了紧包裹。汪才讪讪地说:“不急,不急。过了河便是同川镇。”说着一指门外,“看,又有人来了。”荣辛回头望去。说时迟,那时快,汪才猛地从桌下抽出一把斧头,狠狠砸在了荣辛头上。荣辛吭也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见到主人被害,黄毛犬狂吠着扑上来,在汪才身上乱撕乱咬。汪才招架不住滚翻在地。就在这时,闯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背着一捆木柴,手握一把柴刀,惊愕地望着屋里的情形。汪才嘶声喊着:“樵哥儿,快,快把这疯狗砍死!”樵哥儿挥起柴刀,砍在黄毛犬右腿上,黄毛犬哀嚎着夺门而逃。 樵哥儿骇然望着荣辛的尸体,语无伦次地问:“汪大哥,这……你……”汪才也不答话,动手解开了荣辛的包裹,里面是十几个黄澄澄的金元宝。汪才阴冷地盯着樵哥儿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金元宝咱兄弟二人平分如何?”樵哥儿瞅瞅金元宝,又窥一眼汪才刀子般的目光,慌乱地点着头:“全听大哥的。”二人把荣辛的尸体装进口袋里,又拴上几块大石头,等到午夜时分,悄悄地搬上船,划到河心,“扑通”一声扔进了黑沉沉的河水里。樵哥儿立在船头,惊魂未定,不防汪才猛地把他推到了河里,在水里露了几下头就没了影子。 谁知第二天竟有人在几里外的河滩上发现了樵哥儿。樵哥儿没有淹死,只是脑袋被河底石头碰伤了,成了个傻子。这樵哥儿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光棍一条,汪才怕他乱跑胡说,就摆出一副仗义的样子,收养了他。三年后,汪才见平安无事,无人追查,就弃了摆渡的活计,在同川镇开了家当铺,起名“天一当”,舒舒服服地做起了老板。 一天,来了一群工匠,在“天一当”对面的空地上叮叮当当地施起工来。工程进度很快,几十天后,一座气势威严、几进几出的深宅大院就落成了。汪才每天都坐在柜台后面向对面张望,寻思这豪宅的主人是个何等显赫的人物。三天后,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领着一乘八抬大轿进了宅子。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轿夫们陆续出来,老者向“天一当”望了几眼,轻轻掩上了门。 汪才拦住轿夫们询问,轿夫们说,他们把轿子放下就出来了,不知晓宅主人是谁,只知道那位老者姓黄,是个管家。 这天,就在“天一当”要打烊时,黄管家走了进来。黄管家身着土黄长衫,右腿微跛,向汪才拱拱手说:“日后成为街坊,难免有事要烦扰汪老板。”汪才赔笑说:“哪里哪里,既是邻里何必见外。”又小心地问,“不知你家老爷如何称呼?”黄管家不无炫耀地说:“我家老爷是朝中老相爷,告病退职,来此颐养天年。”正说着,樵哥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拖着鼻涕,流着涎水,憨笑着。黄管家问:“这是府上公子?”汪才说:“是一位乡邻,唤做樵哥儿,呆了,无人照管,我便收养了他。”黄管家赞叹道:“汪老板义高云天令人钦佩。我看这樵哥儿憨态可掬,定能讨我家老爷喜欢,不妨让他去同老爷住上几日。”汪才犹豫着不置可否。黄管家递过一块黄金,说:“小住几日,但请放心。”汪才便应允了。黄管家拉着樵哥儿飘飘忽忽入了宅子,宅门倏然合上,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汪才的心不知为何蓦地紧了一下。 第二天,黄管家进了“天一当”,笑吟吟地说:“我家老爷果然十分喜爱樵哥儿,给他吃了一粒祖传丹药,治好了他的呆傻。”汪才吓了一跳,惊恐地问:“他……他说了什么?”黄管家叹道:“他虽恢复了神智,却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汪才心神大定,忙说:“还是让他回来吧,免得扰了相爷的清静。”黄管家笑容满面:“老爷膝下无子,已认他做了义子,樵哥儿现在是相府公子了。”“什么?”汪才一下子愣了。 过了几日,相爷突然过世了。樵哥儿披麻戴孝,扶柩痛哭,俨然是位孝子。送走相爷,樵哥儿自然成了宅子的新主人,出出进进威风十足。 一天,樵哥儿刚出宅门,汪才迎上去说:“樵哥儿,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汪大哥。”樵哥儿茫然地摇摇头。汪才又提醒说:“你忘了,在乌河渡,我摆船你打柴。”樵哥儿还是一脸迷茫。看来他是真的没了一点儿记忆,汪才放了心,诡诈地说:“算了算了,不提也罢。今儿个我带公子到几个好去处,准保让你快活得骨头都酥了。” 从那天起,樵哥儿每天随着汪才进赌馆,泡妓院,大把大把的银子都进了销金窟、无底洞。黄管家几次苦劝,不起作用,便打点行装飘然而去。不长时间,银子用光了。汪才出主意说:“相府器物哪件不是无价之宝,公子拿来,我兑你银子,日后手头宽裕,再赎回去就是了。”可这樵哥儿是个只出不进的主儿,哪能再赎呢?每一次当都成了死当。汪才把玩着一件件低价收进的稀世珍宝,心里好不得意:心思总算没白费。 几个月后,相府就被折腾了个底朝天,再无可当之物。樵哥儿沦落为落魄公子,穷困潦倒,汪才也翻脸无情冷脸相待。樵哥儿追悔莫及,躲进深宅不再露面。 一天,几名公差突然闯进“天一当”,锁了汪才。汪才大呼冤枉,捕头冷笑道:“数月前皇宫被盗,丢失无数珍宝。近日有人密报珍宝在你这里藏匿,现已搜获,人赃俱在,你还想抵赖吗?”汪才急忙辩白:“这不关我事,都是樵哥儿送来的。”捕头厉声喝道:“快些前头带路,一同缉拿!” 一干捕快随着汪才如狼似虎地闯进相府,里面杂草丛生,朱漆斑驳,显然是久没人住了。搜遍所有的房间,最后在一间黑沉沉的厅堂里发现了樵哥儿。他在一个灵牌前跪着,供桌上摆满供器,左右点着两盏长明灯。汪才跑上去,一把抓住樵哥儿肩头:“你这畜牲害我好苦!”只听得“哗啦啦”一阵碎响,衣服飘然落地,一具骷髅摔散得四分五裂,头骨的眼洞边似乎还有两滴泪痕!看样子已死了数月有余。众人都吓得毛孔倒竖,冷汗淋漓。汪才向灵牌望去,只见上面写着:先主荣辛之位。他不由惊恐地尖叫一声,瘫在地上。这时院落里走出一只黄毛犬,伫立默望了一会儿,便不见了…… 汪才当下被打入死牢,半个月后被判凌迟处死,即刻行刑示众。汪才一连被剐了三百六十刀还未断气,惨厉的哀嚎声整整响了三天三夜…… 选自《故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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