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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离婚你得抱我出家门

   




  ■ 鲁 宁

  《民间故事选刊》2005年第1期  故事传奇-情感小屋

  与妻结婚的时候,我是将她抱进来的。那时我们住的是平房,婚车在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一伙朋友撺掇着我,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于是,在一片叫好声中,我抱起了她一直走到典礼的地方。

  这是10年前的一幕。

  以后的日子就像是流水一样过去了,要孩子,下海,婚姻中的熟视无睹渐渐出现在我们之间。钱一点点地往上涨,但感情却一点点地平下去。每天我们同时上班,也几乎同时下班,孩子在寄宿学校上学。

  在别人看来,我们的生活似乎是无懈可击的幸福,但越是这种平静的幸福,便越容易有突然变化的几率。

  这个时候,我认识了露儿。她是我在一次聚餐时“一不小心”认识的。我们的关系发展迅速,我甚至给她买了一套住房。隔三岔五,我们都会在那里见面。

  那天天气很好,我和露儿站在宽大的露台上,露儿伸出双臂,将我从后面紧紧抱住。我的心再一次被她的感情包围,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露儿对我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是最吸引女孩子眼球的。我忽然想起了妻,刚刚结婚的时候,她似乎说过一句,像你这样的男人,一旦成功之后,是最吸引女孩子的。想起妻的聪明,心里微微地打上了一个结。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不起她,但却欲罢不能。

  我推开露儿的手,说你自己看着买些家具吧,公司今天还有事。露儿分明地不高兴起来。关于离婚的那个可能,已经在我的心里愈来愈大起来,原本觉得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竟然渐渐地能在心里想像成可能。

  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对妻子开口,因为我知道,开口之后必然要伤害她的。妻依旧忙忙碌碌地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饭菜,我依旧打开电视,坐在那里,看新闻或是发会儿呆。想像露儿的身体,成了我自娱的方式。

  试着对妻说,如果我们离婚,你说会怎样?妻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似乎这种生活离她很远。

  妻去公司找我时,露儿刚从我办公室里出来。公司里人的眼光是藏不住事情的,在几乎所有人都以同情的目光和那种掩饰的语言说话的时候,妻终于感觉出了什么,她依旧对着我的所有下属以自己的身份微笑着,但我却在她来不及躲闪的一瞬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伤害。

  露儿再次对我说,离婚吧,何宁,我们在一起。我点头,心里已经将这个念头扩到非说不可的地步了。

  妻端上最后一盘菜时,我按住了她的手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妻坐下来,静静地吃着饭,我想起了她眼神中的那种伤害,此刻分明地再一次显出来。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不忍,但事到如今,却只能说下去,“咱们离婚吧。”我平静地说着不平静的事。

  妻淡淡地问我为什么。我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离婚。妻的态度骤然变化起来,她狠狠地摔了筷子,对我大声说:“你不是人!”

  我起草了协议给妻看,里面写明了将房子、车子,还有公司的30%股权分给她。写这些东西时,心里是一直怀了对妻的歉疚的。妻愤愤地接过,撕成碎片儿,不再理我。我感觉自己的心竟然隐隐地有些疼起来,毕竟是一起生活了10年的爱人,所有的温柔都将在未来的一天逝去,变成陌路一般,心里再次不忍了。

  妻终于在我面前放声大哭,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得到的,似乎是释放了什么东西一般。

  妻对我声明,她什么也不要我的,只是在离婚之前,要我答应她一个条件。妻的条件简单,便是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再过一个月,孩子就过完暑假了,她不想让孩子看到父母分开的场面。而且,在这一个月里还要像以前那样生活。

  我接过妻写的协议,她问我:“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嫁过来的吗?”蓦地,关于新婚的那些记忆涌上来,我点头,说记得。妻说:“是你将我抱进来的,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要离婚了,你再将我抱出这个家门吧。我要求这一个月,每天上班,你都要将我抱出去,从卧室,到大门。”

  我笑,说好。我想妻是在以这种形式来告别自己的婚姻,或是还有对过去眷恋的缘故。

  我将妻的要求告诉了露儿,露儿笑得有些轻佻,说再怎么还是离婚,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她似乎对妻很不屑,这或多或少让我心里不太舒服。

  一个月为限。第一天,我们的动作都很呆板。因为一旦说明之后,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亲密接触过了,每天都像路人一样。儿子从身后拍着小手说,爸爸搂妈妈了,爸爸搂妈妈了,听得我有些心酸。

  从卧室经客厅,出房门,到大门,十几米的路程,妻在我的怀抱里,轻轻地闭着眼睛,对我说,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吧,别让孩子知道。我点头,刚刚落下去的心酸再一次地浮上来。

  第二天,我和妻的动作都随意了许多,她轻巧地靠在我的身上,我嗅到她清新的衣香,妻确实是老了,我已有好多日子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她了,光润的皮肤上,有了细细的皱纹。我怎么没发现过妻有皱纹了呢?还是自己已是多久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熟悉到骨头里的女人了呢?

  第三天,妻附在我的耳边对我说,院子里的花池拆了,要小心些,别跌倒了。

  第四天,在卧室里抱起妻的时候,我有种错觉,我们依旧是十分亲密的爱人。她依旧是我的宝贝,我正在用心去抱她,而所有关于露儿的想像,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第五天、第六天,妻每次都会在我耳边说一些小细节,衣服熨好了挂在哪里,做饭时要小心不要让油溅着。我点着头,心里的那种错觉也越来越强烈起来。

  我没有告诉露儿这一切。

  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吃力了,似乎是锻炼的结果,我对妻说,现在抱你,不怎么吃力了。

  妻在挑拣衣服,我在一边等着抱她出门。妻试了几件,都不太合适,自己叹了口气,坐在那里,说衣服都长肥了。我笑,但却只笑了一半,我蓦然间想起自己越来越不吃力了,不是我有力了,而是妻瘦了,因为她将所有的心事压在心里。那一瞬间,心里紧紧地疼起来,我伸出手去,试图去抚妻的额角。

  儿子进来了:“爸爸,该抱妈妈出门了。”他催促着我们,似乎这么些天来,看我抱妻出门,已经成了他的一个节目。妻拉过儿子,紧紧地抱住,我转过了脸不去看,怕自己将所有的不忍转成一个后悔的理由。从卧室出发,然后经客厅,屋门,走道,我紧紧地拥着她的身体,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新婚的日子,但妻越来越轻的身体,却常常让我忍不住想落泪。

  最后一天,我抱起妻的时候,怔在那里不走。儿子上学去了,妻也怔怔地看着我说:“其实,真想让你这样抱到老。”

  我紧紧地抱住妻,对她说:“其实,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生活中就是少了这种抱你出门的亲密。”

  停下车子的时候,我来不及锁上车门,我怕时间的延缓会再次打消我的念头。我敲开门,露儿一脸的惺忪。我对她说:“对不起露儿,我不离婚了,真的不离了。”

  露儿不相信一般看着我,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说你没发烧呀。

  我拉开露儿的手,看着她,对她说:“对不起露儿,我只有对你说对不起。或许我和她以前,只是因为生活的平淡让我们彼此熟视无睹,而并不是没有感情。我今天才明白,我将她抱进了家门,她给我生儿育女,就要将她抱到老,所以,只有对你说对不起。”

  露儿似乎才明白过来,愤怒地扇了我一耳光,关了门,大哭起来。我下楼,开车,去公司。

  路过那家上班时必经的花店的时候,我给妻子订了一束她最喜欢的情人草,礼品店的小姐拿来卡片让我写祝辞,我微笑着在上面写上:我要每天抱你出家门,一直到老。选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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