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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 雄 《民间故事选刊》2005年第5期 故事传奇-现代聊斋 我妻子的眼力凶。起先我还误以为那是夸我妻子有着一双富有洞察力的眼睛,因她的人物速写特征抓得特别准,画出来的人像栩栩如生。直到婚后那个谜一般的事件摆在我面前,我才明白原来妻子的眼睛凶不是在这里,而在于她会看到一般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1981年夏天,我的宝贝儿子出世了,我的老爸似乎比我们还高兴,因为我老爸是汤家的三房合一子,庙前的旗杆独一根。如今我家的香火在我辈手中得到了延续,难怪他整天笑得像煮熟的河蚌一样合不拢嘴。 很快,儿子满月了。有一天,妻子趁儿子熟睡之际,忽然铺开画纸,拿起了久未碰手的炭画笔,极其认真地在纸上画了幅素描人物头像:一个头发灰白的胖老头儿,细眯眼,挺鼻子,下颏上还飘着三缕山羊胡,笑得满脸的皱纹像朵深秋里盛开的鸡爪菊花样。我见了,便问妻子这画的是什么人?妻子怔怔地望了我半天,才神秘地在我耳边吹气如兰,说她画的这个老头儿已连着三天出现在她的梦中了,而且每次都是喜眉笑脸地撩开蚊帐,伸出双手欲抱我们的宝贝儿子。但妻子爱子如命,竭力阻挡,才没让这个陌生老头儿得逞。“如果偶尔一次倒也罢,可是他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这就不得不促使我动笔把他画下来了。” “画得真好!”事到如今,我还没被妻子的叙述所吸引,只是不无钦佩地欣赏着这幅素描画。这时,正好我妈妈进了屋,我就把画拿给妈妈一并欣赏。岂料妈妈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说道:“呀!你们怎么弄到你爷爷的照片的?”“什么呀!”我一听就笑了,即把这幅素描画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了妈妈。妈妈一听,当即变了脸,两眼中浮上了紧张与惊恐的神色,她一边说着“阻挡得好,阻挡得好”,一边拿着这幅画就出门找我老爸去了。 不一会儿,妈妈领着爸爸进屋了,爸爸比妈妈冷静,他在再次端详那幅画像与聆听了我妻子对梦境的复述后,肯定地说道:“这是我父亲70岁那年的样子,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可惜他老人家晚年时拍的一张照片早在你出生之前就不见了,所以你们谁也不会知道他的模样。想不到……”爸爸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尴尬地掩饰道,“想不到小燕(我爱人的小名)还会画这样好的画,过一阵等你有空了也给我画一张。” 可笑我这个马大哈至今还没从这一幕中悟出些什么,就忙着去抱刚醒过来的儿子了。 按说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世界上类似的巧合之事数不胜数,不足为奇。然而几年后,当我们一家三口回老家崇明寻根问祖的时候,这事再次拨动了我那麻木的心。那年春节,我们小夫妇俩带着儿子去了趟我的老家,血浓于水的亲情加上我们首次回乡寻根问祖,众多乡亲的那个亲热劲儿可想而知。许多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见到了。热闹中,我那七十多岁的老姑母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把一张业已发黄了的照片递到我手中说:“好侄儿呀,这是你的爷爷七十多岁时拍的一张照片,我藏了快半辈子了,你拿去找人画几张,省得以后子孙连祖宗也不认识。” 我与妻子接过照片一看,不由惊讶得面面相觑:爷爷这张照片简直就是几年前我妻子那幅素描的翻拍片! 一向反对迷信的我这回也不得不为妻子这双谜一般的凶眼力而困惑,陷入了沉思中:莫非这一切真像神话中所说的那样,是我早升天堂的爷爷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趁我妻子在梦中时前来看望他的曾孙子吗? 然而,谜一般的有关凶眼力的故事还没有完! 寻根问祖的第二天下午,我们来到爸爸的老宅里,看望另一位独居在那里的老姑母。太阳渐渐西坠时,正在外间客堂与老姑母说话的我们忽然发现那三岁多一点的儿子不见了,凝神侧耳一听,里屋分明传出了我儿子的说话声,我与妻连忙循声进屋,但见我儿子好端端地坐在屋中间,正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说着什么。我不由又气又好笑地抱起他,问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万没料到儿子脱口而出:“我和爷爷说话呢。”“爷爷呢?”“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你们来,他走了。” 当下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只感到浑身的汗毛痱子都竖起来了:我老姑母年轻守寡至今,从来都是一个人,而且刚才这里屋谁也没进去过,这小子在和哪个爷爷说话呀?我还想继续问儿子,不料胳膊上一阵痛,转身一看,但见我妻子白着脸,正暗中使劲地掐我,不让我继续往下说呢! 当晚,儿子就发寒热,体温达到了39度!蛸蜞镇远离县城,医疗卫生条件也很差,天上还在下着雨。情急中,老姑母见状耍出了她的绝招,但见她先坐在我儿子床边拍着床沿,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什么“欢喜看看就看看,看看就好动身了,心肝宝贝还小呢,你要吓倒了他,明年斋饭别怪我不烧给你吃……”接着又拿了些锡箔纸钱与香烛,盛了些饭菜与薄酒,一个人端着颤巍巍地去了村东口…… 我知道老姑母这是在和谁说话,也明白她把这些香烛酒菜送给谁去用,当然我更清楚这一切的作用是什么,但为不拂逆她老人家一片真情实意,当时我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焦急地盼着天上的雨水快点停,东方早一点发白。 说来也是怪,不等天明,儿子的寒热居然渐渐地退了,睁开眼就吃了两个水煮蛋,我们这才把心放回肚皮里。 通过我儿子出生至今的桩桩奇遇,我似乎忽然发现妻子与儿子的两双眼睛都有着与众不同的凶眼力,所以在事后我曾将信将疑地问妻子:“燕,你说那晚我们儿子的寒热怪不怪,怎么姑母她一拍床沿一送酒菜,这小子的病就好了?莫非这世界上真有什么……” “算了吧你,拾了个棒槌还真当针(真)的呀!”妻子白了我一眼,向我摊开底牌,“那晚是我给儿子服了两粒扑热息痛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那你当时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岂不伤了老姑母的心?” “对对。”我觉得妻子言之有理,不由连连点头,但旋即我又闹不明白了,追着妻子问道,“那上次你画的那幅素描又是怎么回事,你又该做何解释呢?” 这下妻子却无法回答了,只会怔怔地望着我,眨巴大眼睛。 选自《中外故事》2004年第11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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