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翌日早晨,玫瑰的情绪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劣。内心的痛楚使她求助于道格。他总是能治疗她的创痛,无论是有形或无形的。

  道格知道她需要离开一阵子。他不认为她不想跟瑞森见面是懦弱的表现,所以他送她去汉蒙镇的顾约翰家暂住。爱莲坚持同行,由于她的病已完全好了,所以道格同意让她陪伴玫瑰。令道格意外的是,爱莲似乎是真心关怀玫瑰。她一直握着玫瑰的手,不断地安慰她。

  瑞森一回到牧场就问他的新娘在哪里。亚当、寇尔和达维是真的不知道。道格在看出瑞森非常焦虑时,才透露玫瑰需要时间一个人厘清感觉,再三保证她很安全和有人在照顾她,然后建议瑞森按照原订计划启程返回英国,但无法保证玫瑰会随后赶到。

  瑞森早就料到玫瑰会有此反应,但对自己给她带来的痛苦仍然无法释怀。他迫切需要她的谅解,但在面对玫瑰的避不见面时,才知道她一点也不了解。然而他可以肯定她会去英国。他拜托道格在玫瑰和爱莲启程后立刻拍电报通知他。接着他向柯家兄弟告别,提醒亚当好好照顾“麦修”,然后踏上返回英国的遥远旅程。

  离开心爱的女人比他想像中困难多了,虽然只是暂时的分离,瑞森仍然觉得心如刀割。她会来找他的,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他对她的信心就像他对她的心一样强。她会为所当为,因为她的心地是那么高贵、善良。

  因为她爱他。

  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瑞森的离去令玫瑰又伤心又释然。她整个星期都不肯谈她的父亲,但在克服了自怨自艾后,她开始为自己对他的铁石心肠感到内疚。

  她又花了一星期才推断出她必须去见父亲一面。她把决定告知哥哥们时,表明她无意在英国长居久住。她打算去探望他,跟他的亲戚见面,然后返回牧场。她不肯谈她和瑞森的未来,她的哥哥们都聪明地不加以追问,以免她做出日后会后悔的决定。

  玫瑰坚持去跟可丽道别。她要达维陪她去,还要他保证她回来前,每星期送一次补给品给可丽。她会在这天把她哥哥介绍给可丽认识,让可丽知道他的长相而不会朝他开枪。

  由于是约定好的日子,所以可丽已经把摇椅摆在阳台上等她了。玫瑰先在空地中央大声向可丽问好,然后才慢慢地走上阳台,把礼物篮放在窗枱上,在摇椅上就座。可丽碰碰她的肩膀,把上次借的书还给她。

  玫瑰仍然无法肯定可丽识不识字,但直截了当地问她似乎很不礼貌。

  提篮从窗口消失。玫瑰等了一分钟才说:“篮子里还有一本书,可丽,如果你不想看,把它从窗户递出来就行了。”

  可丽又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玫瑰推断她确实识字,而且想把书留下。

  玫瑰鼓起勇气告诉她的朋友,她即将前往英国。“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蒙大拿的?”

  她开始简单扼要地说明她的四个哥哥在纽约市捡到她的经过。当她说到她的父亲和她不得不去英国见他时,她开始哭了起来。

  可丽温柔地抚摸她的肩膀,玫瑰开始对她倾诉心中的恐惧。

  “我对那个人只有同情使我感到内疚。我不想去见他,但非去不可,可丽。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不愿意被扰乱。何况我已有一个家了,不想要另一个。我知道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我心里真的很怕。万一我令我父亲失望呢?万一他的亲戚都不喜欢我呢?我不知道怎样当一个英国的名门淑女。他们说我的本名叫薇莉。但我不是薇莉,我是玫瑰。我要怎样才能跟瑞森继续下去?无法相互信任的婚姻算什么?噢,可丽,我希望我能留下来,我不想离开这里。”

  玫瑰只哭了几分钟,然后伸手擦掉泪水,可丽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安慰使玫瑰又啜泣起来。玫瑰想到可丽目睹丈夫儿子惨死所忍受的痛苦,相形之下,她的问题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给了我力量,可丽。”她呜咽道。

  这不是空洞的赞美,因为越思量可丽受的苦,她就越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我很幸运有你这个朋友,可丽。”

  达维吹了声响啃,示意玫瑰他们该走了。

  “爱莲和我后天就要到汉蒙镇的顾家去。”玫瑰告诉她的朋友。“他们要去波士顿探亲,我们要跟他们同行。顾先生会安排我们搭上前往英国的船。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冬天下雪之前回来。

  “我不在时达维会送补给品给你。他最多只会靠近到空地中央。”她在可丽用力握紧她的手时,急忙补充道:“我可以叫他来了吗?他会站在树林边缘让你看清他的长相。我不希望他来时吓着你,他答应过我接近小屋前一定会出声喊你。”

  可丽终于松了手,玫瑰大声呼唤哥哥。达维出现在空地彼端朝妹妹挥手。窗帘的遮掩使他看不见窗内的可丽,但他注意到玫瑰正握着她的手。

  “暴风雨快来了,玫瑰。我们该走了。”他喊道。“再见,可丽。”他在转身走开前说。

  玫瑰转头亲吻可丽的手后站起来。“我会想念你的,可丽。上帝和达维会好好照顾你,你对他们要有信心。”

  玫瑰抱著书缓缓地走开。隔着乍起的狂风,小木屋里隐隐传来女人低微的啜泣声。

  瑞森在星期二下午抵达伦敦,但被迫等到翌日晚上才能跟他的雇主谈话。艾威廉爵士到乡间别墅去了,要到星期三上午才会回伦敦。

  瑞森派人去通知艾威廉他回来了。他要求私下会谈,因为他有极私人的事务要跟烕廉商量。他特别指出是跟威廉有关的法律事务,这样一来,威廉就不会把他的私人助理费乔治包括在会谈中。

  替瑞森开门的是跟了威廉许多年的仆役长墨菲。忠心耿耿地老仆看到瑞森时露出愉快的笑容,墨菲告诉瑞森说威廉在楼上地书房等他。瑞森在上楼前吩咐墨菲送一瓶白兰地到书房。

  威廉站在壁炉前面,一看到瑞森就张开双臂拥抱他。

  “你终于回来了。”威廉疼爱地拍瑞森的背。“坐下来告诉我你在美国的冒险。”

  瑞森等威廉就座后才拉开椅子坐下。他注意到威廉比上次见面时,更苍老憔悴。

  “美国似乎很适合你,孩子。不穿外套是最流行的时尚吗?”

  瑞森微笑道:“我的外套都穿不下了,我的肩膀似乎变宽了。在重回社交界之前得找裁缝做几件。”

  “在我看来,你确实更壮了,但是你还有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威廉继续打量了瑞森一、两分钟,然后摇了摇头。“瑞森,答应我,别再找了。在讨论你的法律问题前先答应我。”

  “我答应你不再找了。”瑞森说。

  威廉满意地点点头,在椅背上跷起二郎腿。“好,你可以开始说了。不管是什么法律问题,我们来一起解决。”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法律问题,我只是不想让你的私人助理听到我要跟你说的话。”

  威廉扬起眉毛。“你不希望乔治在场?为什么?你喜欢他,不是吗?他跟了我那么多年,告诉我什么事困扰着你?”

  “他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墨菲在门口说,然后拿着一整瓶白兰地进来。“他说你听到时会需要暍一杯。我替两位各倒一杯好吗?”

  “如果瑞森认为我会需要,那就倒吧,墨菲。”威廉说。

  瑞森很高兴仆役长在这时出现。他突然觉得舌头打结。把消息开门见山地告诉威廉说不定会把他吓出心脏病来,但瑞森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墨菲在一分钟后离开书房。威廉啜了一口白兰地,再度望向瑞森。

  “我结婚了。”

  威廉的酒杯差点失手掉落。“你什么?”

  “我结婚了。”

  天啊!他为什么要用这句话作开场白?瑞森几乎跟威廉一样惊讶。

  “我的老天啊,”威廉低声惊呼。“什么时候?”

  “两个星期前。”瑞森回答。“我不是有意在一开始就说这件事。我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我——”

  威廉打断他。“没有任何事会比听到你结婚更重要,孩子。我承认这个消息令我吃了一惊。我猜你娶的年轻淑女来自美国吧?”

  “是的,但是……”

  “她叫什么名字?”

  “玫瑰。”

  “玫瑰。”威廉重复说道。“你的新娘在楼下吗?我承认我很失望没有在教堂参加你的婚礼。”

  ”其实我们不是在教堂结的婚。“

  ”不是?那谁为你们主持婚礼?“

  “绞刑法官波恩。”

  烕廉一脸的困惑。

  瑞森叹口气。“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怪异。”

  “一位绞刑法官为你们主持婚礼。我为什么要认为那有点怪异,瑞森?”

  瑞森微笑道:“你会喜欢波恩的。他是个言语粗鲁但是非分明的人,他对法律的热爱值得钦佩。我在他的法庭上辩护过一个案子,他精明得很,没有让我得逞多少。”

  “你替你的当事人打赢官司了吗?”

  “是的。”

  威廉点头赞许。“正如我的期望。这桩婚姻出于被迫吗?”

  “是的,我强迫她嫁给我。我真的努力抗拒过那份吸引力,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追求她,但到头来我还是无法……”

  “你当然有资格追求她。她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瑞森。你是堂堂的伯爵,任何女人都会以嫁给你为傲。你是在告诉我新娘的家人认为你配不上她?一派胡言。”威廉咕哝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的新娘来自哪里?我好像没办法接受。我记得你常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现在我却要跟你的新娘见面了。我还以为霍雯娜的解除婚约使你对婚姻产生排斥,我很高兴我是瞎操心了。遇到了合适的女人就能使男人改变想法。”

  “玫瑰没有跟我在一起,她还在美国。”

  “她没有跟你回来?为什么?”

  “有些状况使她无法跟我同行。”

  “什么状况?”

  “她的家人。”

  “她家在哪里?”

  “她跟四个哥哥住在蒙大拿蓝贝儿镇外的一座牧场上。”

  “我看过不少关于美国西部荒野小镇的故事。”威廉微笑道。“但我得承认,蓝贝儿镇这个镇名还真有意思。”

  “事实上小镇是以一个名叫蓝贝儿的妓女来命名的。”

  威廉笑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

  “不,贝儿还在婚礼前帮玫瑰梳妆。”

  “真的吗?”威廉强忍笑意地问。“那么镇名为什么要叫蓝贝儿镇而不直接叫贝儿镇?”

  “因为贝儿不喜欢她的谋生之道。”

  威廉再也忍不住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掏出手帕拭掉眼角的泪,努力恢复镇静。

  “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孩子。这一点也不像你。我等不及要见见你的新娘了。”

  ”你认为我疯了,是不是?“

  ”我认为你变了。“威廉微笑道。”但我万万料想不到你会娶一个乡下姑娘。我以为你真要结婚,你会选一个比较有教养的女人。“

  “玫瑰很有教养,”瑞森道。“她具备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无意暗示她不够格,孩子。如果你记得,我也娶了一个乡下姑娘。我的伊莎来自你的苏格兰。我一直认为在乡下长大是她未被宠坏的主因。”

  “爵爷,我到蒙大拿是去寻找你的女儿。这次我没有空手而回。”

  “那当然,你结织了你的玫瑰。你的新娘有个很美的名字。你真的爱她,对不对……”

  “是的,爵爷,我非常爱她。你也会爱她的。”

  “我当然会。”

  瑞森在椅子里倾身向前。“我说过这次不是假线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我娶了你的女儿。”

  玫瑰和爱莲在一个潮湿,闷热的七月天抵达英国。瑞森接到顾约翰拍来的电报,准时前往码头接人。

  玫瑰一下船,瑞森就认出她的金发。他挤过人群,抓住妻子把她拉进怀里。他一碰到她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玫瑰终于来了。

  “怎么这么慢才来?”他在重逢后的第一句话一点也不浪漫。

  玫瑰无法回答,瑞森甚至没有给她时间回答。他弯下腰热烈地亲吻她。她没有抗拒,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同样热情地回吻他。

  “看在老天的分上,玫瑰,别那样了。大家都在盯着我们看。”爱莲在玫瑰身后低声抗议。她戳戳她的朋友,然后退开一步,假装不是跟这对热吻中的男女一路的。天啊!玫瑰的礼仪到哪里去了?至于瑞森,她根本不必浪费力气劝他。她亲眼看到他拉玫瑰入怀的眼神是多么痴情和饥渴。爱莲突然微笑起来。瑞森肯定十分想念他的妻子。爱莲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觅得如此痴情的如意郎君。

  瑞森终于结束了吻。他很高兴看到玫瑰似乎跟他一样深受震撼。“我好想你,宝贝。”

  “我也好想你。”玫瑰低声回答。“但是我们必须尽快长谈一番,我们之间的情况会有所不同。我们必须重新开始,这次我会设法不跟你计较,但会很困难。”

  他还不想谈。“我们改天再来讨论你的烦忧。”他的唇再度落在妻子的唇上。

  “噢,天啊!拜托。”

  爱莲的咕哝终于引起瑞森的注意。但在结束亲吻后,他仍然舍不得放开娇妻,于是他紧搂着她跟一脸闷闷不乐的爱莲打招呼。

  “爱莲,你好吗?”

  “很好,谢谢。瑞森,你把玫瑰搂得不能呼吸了。快点放开她,好让我们上路。看在老天的分上,快要下雨了。我们两个旅途劳顿,想在天黑前安顿好。我们要直接去她父亲家吗?”

  玫瑰挣脱瑞森的怀抱。“我宁愿明天再跟他见面。他今晚就要见我吗?天快黑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你已做了两个月的心里准备了,玫瑰。“瑞森说。

  “我还需要一个晚上。”玫瑰坚持。

  “你父亲明叹才要见你,所以你可以冷静了。他知道你坐了那么久的船一定累了。你和爱莲今晚住在我那里。”

  “我很冷静。你为什么认为我不冷静?”

  “你在嚷嚷。”爱莲告诉她。

  “我只是想说清楚我的意见。”

  “希望你的地方够宽敞,瑞森。”爱莲说。“玫瑰告诉我,她会坚持要一个她自己的房间;我相信她还在生你的气。”

  “爱莲,不用你替我发言。”玫瑰转向瑞森。“我还在生你的气,我说过我们必须重新开始。”

  瑞森专注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后挽起她的手臂走向马车。

  “你跟我一起睡在我的床上。”他低声告诉她。“我已经等了两个月了,我不要等了。”

  “我们的行李怎么办?”爱莲问。

  “有人照料着。”瑞森答。“别再对我摇头了,玫瑰。我是认真的。”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他争吵,她要等到两人独处时再把她的决定告诉他。瑞森是聪明人,他会谅解的。

  “还不到两个月。”爱莲决心澄清事实。“你们两个只分开了五个星期而已。玫瑰本来想等到九月底再启程的,但是亚当不让她拖那么久。”

  瑞森戛然止步。“你想拖到九月底?”

  “瞧你干的好事,爱莲,你把他惹火了。说真的,瑞森,不快一点走大家就会被淋成落汤鸡。有话等到你家再说。”

  玫瑰和瑞森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他们走到半路就遇到倾盆大雨,等坐进马车里已是全身湿透。三十分钟后他们抵达瑞森位在伦敦的寓所。开门的年轻人德华是从艾威廉爵士那里调来充当瑞森的仆役长。爱莲对于有仆人服侍十分兴奋,她一马当先地冲进玄关。德华笑容可掬地迎接他们,但在看到玫瑰时,他的表情转为惊讶。

  “她跟她母亲的画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德华对瑞森低语。“威廉爵爷一看到她就会相信她。她简直是伊莎夫人的翻版。”

  玫瑰听到德华的话。“威廉爵爷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儿?”

  德华一脸的困窘不安。“他想要相信,小姐,但是他以前失望过太多次,所以不敢希望你真的是薇莉小姐。”

  瑞森脱下外套交给年轻人,没有对他的话补充说明。

  “我需要洗个热水澡。”爱莲宣布。“德华,麻烦你带我去我的房间。再不脱下这身湿衣眼,我就要着凉了。”

  “没有人会在七月里着凉。”玫瑰告诉她。“天气太热。”

  “你没听说过热伤风吗?”爱莲开始一边网楼上走,一边抱怨其它的病痛。

  玫瑰很高兴有事情转移她的心思。每次望向瑞森,她的心就扑通地乱跳。她想要对他大吼大叫,因为他重伤了她的心;她又想抱住他亲吻,因为她思念他甚殷。

  德华急忙上楼去招呼爱莲。瑞森拉起玫瑰的手带她去他的卧室。他的卧室十分宽敞,温暖的褐、金和赭色使她想到蒙大拿的秋天。她无法不注意到可容纳四人的四柱大床。她的胃开始翻腾,她忍不住幻想起瑞森裸睡在大床上的景象。她可以感觉到她的脸红了。她知道她必须现在就跟瑞森谈,因为看到他的床就已经使她两腿发软、意志动摇了。

  “瑞森,我们必须谈一谈。”

  “他不在房里,小姐。要不要我叫洛琳来服侍你?”

  她猛然转身看到德华站在房门口。“瑞森到哪里去了?”

  “回楼下去了。要不要我下去请他上来?”

  玫瑰摇头。“我想洗个澡,麻烦你了。”

  “要不要厨子替你准备一点吃的,小姐?”德华接着解释说,爱莲就吩咐在她洗完澡后送一顿清淡的晚餐到她的房里。

  玫瑰婉拒了晚餐,紧张令她毫无食欲。

  接下来的一小时,她被贴身女仆洛琳服侍得无微不至。洛琳左一声小姐右一声小姐地叫得她浑身不自在,而更加紧张不安。

  除掉发夹和泡个长长的热水澡后,她觉得舒服多了。她穿上浴袍回到瑞森的卧室。英语不灵光的洛琳比手划脚地表示要替玫瑰梳头?她的法国口音相当明显,于是玫瑰用法语告诉她不用了。但是洛琳比玫瑰还要坚决,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的女主人婉拒她的服侍。洛琳催促她坐在一张高背椅里,开始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用法语闲聊。

  椅子面对着床。玫瑰注意到她的睡衣摊开在床上,床单已被掀了开来,其中一个枕头上摆着一朵长茎红玫瑰。

  “床上怎会有玫瑰?”她问洛琳。

  “你的丈夫吩咐的,小姐。他真浪漫,不是吗?”

  正因为如此,玫瑰才感到意外,如此的体贴周到不像是瑞森的作风。他不是个浪漫的人,想要得到什么就会奋不顾身地去争取,这一点跟她的几个哥哥很像。瑞森不像是那种会做典雅修饰的人,但话说回来,她并不真正了解他,不是吗?

  “你知不知道他在吩咐德华时是怎么说的?他说玫瑰花是用来提醒你的。”洛琳说。

  “提醒我什么?”

  “当然是他爱你,小姐,不然是什么?”洛琳笑道。

  玫瑰耸耸肩,伸手拿走女仆手中的梳子,感谢她的帮忙,告诉她可以退下了。洛琳行了个屈膝礼,在离开房间前又鞠了个躬。玫瑰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她走向大床准备换睡衣,但是身后的开门声使她止步转身。她看到瑞森走了进来。他也洗了澡,头发还湿湿的。他光着脚,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深色长裤。她怀疑他连浴袍也没有。他还真喜欢打赤膊,那在蒙大拿没关系,但在伦敦则不然。屋子里有不少女仆,玫瑰不喜欢别的女人看到她丈夫赤裸着上半身。她决定以后再跟他说没穿衣服的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瑞森琐上房门,走向他的妻子。他的坚决表情使她不由自主地后退。

  “我们必须谈一谈。”玫瑰伸手示意他止步。“我是认真的,瑞森。站住,别再靠近了。”

  他不理会她的命令。玫瑰继续往后退,直到被床挡住退路。

  “好。”他伸手开始解开她浴泡的腰带。“谈吧。”

  她企图拨开他的手,但他毫不在意,转瞬间就解开了她的腰带。

  “我一直在努力不要生你的气,玫瑰。”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九月。”他近乎咆哮地回答。“你真的打算拖到九月底再来英国?”

  她拒绝处于防御位置。“你存心欺骗我。可恶!别再弄我的浴袍了。”

  “那就脱掉它,可恶!”

  “你指望我跟你睡觉?”

  “我不指望你睡觉,我打算整晚跟你做爱。我要你,我知道你也要我。”

  泪水涌上她的眼。“我不信任你。”

  “不,你信任我。”

  她突然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她要怎么跟一个正在脱裤子的男人讲道理?

  “我想了很久,”她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由于我已经对你作出婚姻的承诺,所以我觉得我不该一走了之。瑞森,我必须重新开始。”

  “怎么个重新开始法?”

  “你可以追求我,我希望我能在那段期间学会再度信任你。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你,瑞森,我心爱的人伤了我的心。”

  他听到了她说的话。见鬼的重新追求,他心想。等他踢开裤子,朝她伸出手时,他的身体早已因欲望而变硬。

  “我是不是应该忘记在你体内移动的感觉?我体验过你在我怀里达到高潮的感觉,玫瑰。我听到过你在高潮时叫喊我的名字。如果你真的以为我能够抛开记忆,那么你的小脑袋一定是糊涂了。”

  等他说完时,她已是两腿虚软,快要站不住了。他的沙哑声音使她因渴望他的碰触而全身颤抖。“那你建议我们怎么做?”

  “过来,我示范给你看。”

  她摇头拒绝。她很清楚她走进他怀里会发生什么事,她凝视着他的脸。“先说给我听。”

  他抓住她的肩膀。“不,你先告诉我一件事。你还爱不爱我?”

  她垂下视线,不想说谎欺骗他,又不想说实话而使自己不战而降。“你伤了我的心。”她只能重复这一句。

  “我警告过你,记得吗?”

  “你应该把我父亲的事告诉我。”

  “不,那是你哥哥们的职责。由我来告诉你是不对的。”

  “那么他们告诉我时,你为什么不在场?如果你在,我会觉得好过些。”

  “他们终于想通了,决定告诉你时,我人在汉蒙镇打官司。等我回到牧场,你已经不见了。可恶!你不该逃避我,玫瑰,我是你的丈夫呀!”

  “我当时气你气得要命。道格送我去顾家,我在那里待了两个星期。你后悔你伤了我的心吗?”她希望他会道歉。

  “我做的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必须做的事。总有一天你会了解的。”

  “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他把她拉到身上。“现在我们可以拥抱了吗?”

  他用手臂环住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鼻子,不断呢喃着他有多么想念她。他脱掉她的浴袍,把她抱到床上。他压在她身上,但用手肘支撑自身的重量以免压扁她。他低头看到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玫瑰,你希望我离开吗?”

  她摇摇头,他屏住的那口气才敢吐出来。她抬起身子开始主动地吻他,舌尖大胆地探入他口中,双手开始抚摸他的背和肩膀。

  他想要放慢速度,但她的抚触很快地就使他失去理智,她是那么的热情,天啊!他是多么地爱她。

  他结束亲吻,往下移动,开始用唇舌爱抚她的乳房。她发出愉快的叹息,鼓励着他。当他含住她的乳头开始吸吮时,她的叹息化为呻吟,身子也本能地弓向他。

  他的爱抚越来越粗鲁、放肆。他的手滑过她的下腹,继续往下游移,直到找寻到他最想攻占的目标。当他感觉到她两腿间的湿热时,所有的自制力都弃他而去。他的手指往上探进她体内。玫瑰的指甲划过他的肩膀,默默要求着他立刻停止这爱的折磨,赶快与她合为一体。他的动作对她来说还不够快。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他亢奋的身体,他发出愉悦的低吼。

  他的身体不能再等待下去。他抓住她的双手,粗鲁地把它们放在他背上,然后在她两腿间摆好姿势,一举进入她体内。

  他咬紧牙关,狂喜的滋味使他几乎无法忍受。

  “天啊!你感觉起来真好。”他沙哑地呢喃。“别动,还不要。让我——噢,宝贝,你使我想要——”

  他说不下去了。她使他无法言语、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她臀部移动所带来的极乐。她屈起双腿使他完全进入她体内,然后用双臂环住他的颈子。此刻的她渴望得到满足,因为他的每一次冲刺都带给她无法言喻的奇妙快感。他徐缓的进退使她渴望得到更多,最后她的脑海里只存在一种感觉,那就是他的置身在她体内深处。

  她拉扯他的头发,用指甲抓他的颈背。她的销魂呻吟越来越激切,逼得他濒临疯狂。他的冲刺随着她的叫声更形用力和深入,当他感觉到她高潮来临的第一阵抽搐,当她弓起背在体内紧箍住他时,他才容许自身的解脱。难以置信的狂喜使他呐喊她的名字。

  她感到快感在体内爆炸,她只恐惧了一秒就让那种感觉淹没了她。她紧搂着她的丈夫,打从心坎里知道他会使她安全。

  许久之后他们才回到现实之中。瑞森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着绵绵情话,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思念有多么深。

  她在丈夫的绵绵情话中睡着,一个小时后在他的温柔爱抚中醒来。他们在夜深人静时再享鱼水之欢,到了曙光初透时三度翻云覆雨。

  每一次她都毫无保留地献身给他。每一次在他怀里达到高潮时,她都充满惊奇的感觉,因为跟他在一起让她感到无比安全。

  她全心全意地爱着瑞森。她要做一个体谅的妻子,学着原谅他曾经欺骗她。总有一天她会能够再度信任他。

  她在祈求希望实现的默祷中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