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已经在拉斯韦加斯给你签了一个演出合同,”克里夫敦·劳伦斯告诉托比说。“我已安排迪克·兰德利协助你演出。他是夜总会这一行里最好的导演。”
“好极啦!在哪个宾馆?弗莱明戈?还是雷乌?”
“绿洲。”“绿洲?”托比看了一眼克里夫敦,看他是否在开玩笑。“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克里夫敦微笑着说。“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宾馆。好极啦。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实际上,他们预约的并不是你——他们预约的是我。他们接受了我的意见,说你很好。”
“别着急。”托比答应了。“我会是很好的。”
托比在他就要离开的时候,把他签约在拉斯韦加斯演出的消息告诉了阿丽思·坦纳。
“我知道你就要成为一个大明星了。”她说道:“那是你的天下。他们会崇拜你的,亲爱的。”
她把他一抱,说:
“我们什么时侯离开?在一位年轻的天才喜剧演员首次演出的那天晚上,我该穿什么衣服?”
托比悲伤地摇了摇头。“我希望我能带你一同去,阿丽思。问题是我得日以继夜地工作,还得考虑一大堆新的素材。”她尽量设法掩盖她的失望。“我理解。”她把他搂得更紧了。“你要去多久?”
“我现在还不清楚。你知道,这似乎是一种不定期的演出。”她感到心中一阵刺痛。但是,她知道她有点傻。“一有机会就给我打电话吧。”她说。
托比吻了吻她,手舞足蹈地出了大门。
看来,内华达州的拉斯韦加斯就象专门为托比·坦波尔的幸福敞开了大门。他一看到这座城市,就感到了这一点。这个城市具有一种与他合拍的奇妙的活力,一种搏动力,它与他内心所进发出来能力量一样地强烈。托比与奥哈伦和莱因格尔乘飞机飞进了这个城市。当他们到达飞机场时,绿洲宾馆的一辆大轿车正等待着他们。一个奇妙的世界行即将属于托比,这是他第一次的尝试。
他很自在地向后一靠坐在这辆黑色大轿车里,由着司机问他,“坐飞机一路上还不错吧,坦波尔先生?”托比心里想,往往是一些小人物在成功还尚未实现之前,就已嗅到成功的气味了。
“老样子,没什么意思。”托比漫不经心地说着。他看见奥哈伦和莱因格尔交换了一下微微的笑意,于是扭过身对他们笑笑。他觉得和他俩很亲近。他们都是一伙的,属于表演这一行里最上乘的一伙儿。
绿洲宾馆地处迷人的机场之外,距更为有名的宾馆很远。在大轿车驶到离宾馆不远时,托比发现,绿洲宾馆的规模和豪华程度不亚于弗莱明戈或雷乌宾馆,甚至在某些地方更优越于它们,比它们强的多。在它的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帐幕,上面写着:
九月四日正式开演丽丽·华莱士托比·坦波尔托比的名字是用耀眼的字母写成的,看去简直有一百英尺高。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景象更为壮丽了。
“往那儿看!”他不无敬畏地说。
奥哈伦瞥了一眼那个广告,说:“咦!怎么搞的?谢丽·华莱士?”接着笑道:“别在意,托比。开幕式之后,你就会在她的前面了。”
绿洲宾馆的经理是个中年人,脸色灰黄,名叫帕克尔。他一而向托比表示欢迎;一面亲自陪送他到他的那一套房间。—路上不断她说着奉承诺。
“我没法告诉您,您能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有多么高兴,坦波尔先生。如果您需要什么东西的话——任何东西——您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啦。”
托比知道,这样的欢迎是冲着克里夫敦·劳伦斯的。
这是这位传奇式代理人第一次惠顾这个宾馆,为他的当事人预订演出。而宾馆经理真正希望的是,它可以接待劳伦斯的某些真正的大明星。
套房很宽绰。共有三间卧室、一个很大的起居室、还有厨房、酒吧间和阳台。起居室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分类的饮料,还有鲜花、一大盘新鲜水果、干奶酪等表示敬意的礼品。
“我希望您能感到满意,坦波尔先生,”帕克尔说。
托比把周围打量了一下,想起了他曾经住过的那些又小又脏、满是蟑螂跳蚤的小客店。“可以,挺好。”
“一个钟头以前,兰德利先生来查看了—下。我已经安排了。下午三点把米拉吉房间打扫出来,供你们排演用。”
“多谢。”
“请记着,如果您需要任何东西的话——”这位经理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托比站在那儿,欣赏着他周围的一切。从现在起,在他今后的一生里,他都会住在象这样的地方了。他将拥有一切——女人、全钱和掌声。最主要的是掌声。人们坐在那里欢笑,喝采。大家都喜爱他。那就是他的吃的和喝的,别的他一概都不需要。
迪克·兰德利约有二十八九岁,瘦瘦的,细高条儿。
头上已有点秃顶。两条长腿长得很好。他原本是百老汇的一个自备货运卡车司机,毕业于合唱队之后,作过舞蹈演员,芭蕾舞动作设计者,然后从事导演工作。兰德利知道观众需要什么样的趣味。他不能把一个坏戏导成一出好戏,但他起码可以把坏戏导得看上去还不错。而且,如果他能得到一个好戏的话,他可以使这出戏轰动一时。直到十天以前,兰德利还从未听说过托比·坦波尔这个人。而且,他之所以在他那百忙之中插上这一项,来到拉斯韦加斯并排演坦波尔的戏,唯一的理由就是克里夫敦·劳伦斯要求他这么办。而使兰德利得以起步的,也正是克里夫敦·劳伦斯。
迪克·兰德利会见托比·坦波尔之后十五分钟,兰德利就意识到了,他是在同一位天才一起工作。兰德利听了托比的独白后,他发现他竟大笑起来——他很少会这样的。不过与其说是那些笑话奏了效,不如说是托比讲笑话的那种令人感动的渴望的表情。他那真挚的表情,真的会打动你的心。他是一件值得赞赏的小东西,使你生怕头顶上掉下点什么。你会愿意跑上去抱起他,向他保证一切平安无事。
托比演出完毕之后,兰德利尽最大力量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鼓掌。他走上舞台,托比站在那里。
“演得很好,”他热情地说。“确实很好。”
托比高兴地说:“多谢。克里夫常说,你会告诉我怎样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
兰德利说:“我会尽力的。您的第一件事是学着使您的才能多样化。如果您总是站在那里说笑话,那您顶多不过是个站着的滑稽演员而已。您唱个歌让我听听。”
托比笑了。“租一只金丝雀吧,我不大会唱歌。”
“试试看。”
托比试了试。兰德利高兴了。“您的声音不是很好,可是您的乐感很强。如果歌子选对了,您完全可以冒充一下,他们会认为您就是辛纳特拉。我们将设法找几位作曲家给您提供一些特殊的素材。我不想让您只象一般人那样,总是唱那几首歌。您再走动一下,让我看看。”
托出走动了一下。
兰德利仔细研究了一下,说:“还好,还好。您不会成为一个舞蹈家,可是我要使您看上去象个舞蹈家。”
“那为什么呢?”托比问道。“能歌善舞的人不是比比皆是吗?”“喜剧满员也是如此。”兰德利反驳道。“我是想试图使您成为一位喜剧表演家。”托比笑了笑说:“让我们挽起袖子干吧。”
他们开始干起来。奥哈伦和莱因格尔每次排演必到。
他们帮助添加些内容,创作些新的常规表演。并且看看兰德利训练托比。那是一种使人精疲力竭的训练。托比每项排练,都要练得全身肌肉无处不疼为止。他掉了五磅肉,变得漂亮而又结实。
他每天都有唱歌课,天天练声,练到梦中还在歌唱。他除了和其他一些青年人排练新的喜剧剧目外,还学习新歌曲(这些歌曲都是专门为他创作的)。
然后,一切再从头排练。
托比儿乎每天都可以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一张纸条,阿丽思·坦纳打来了电话。他想起了她曾怎样拖后腿。你的条件还没有具备。好了,他现在已经具备了,而且,正由于他不顾她的阻拦才有了今天。见她的鬼去吧!他把纸条随手一扔。最后,纸条停止了。但是,排练还在进行。
突然,开演的夜晚来到了。
一个新星的诞生,是一件神秘的事物。看起来它就象某些心灵总应—样,—瞬间传播到表演这一行的各个角落,通过某种神秘的幻术,传到了伦敦,传到了巴黎,传到了纽约,传到了悉尼;哪里有剧场,消息就传到那里。托比·坦波尔走上绿洲舞台的五分钟之后,消息就传出来了:一颗新星从地平线升起来了。
克里夫敦·劳伦斯飞来参加了托比的首演仪式,并且观看了夜场演出。托比很高兴,克里夫敦不顾他的其他委托人,专程前来看他。当托比演出结束,他们俩进了这家宾馆的日夜咖啡馆。
“你看见了所有在那里的那些名人了吗?”托比问。
“当他们来到我的化妆室时,我快厌烦死了。”克里夫敦对托比表现的热情,微笑了笑。这与他的那些疲劳不堪的其它委托人相比,是一种鲜明的对比。托比是一只小老虎,一只可爱的、蓝眼睛的小老虎。
“他们对于天才是识货的,”克里夫敦说。“绿洲也是如此。他们想和你作一笔新的交易。他们想把你那每周六百五十美元,提高到每周一千美元。”托比放下了他的调羹。“每周一千美元?
那简直太好啦,克里夫!”“我在雷乌宾馆和爱尔兰科宾馆安排了两个人才物色人。”“已经安排啦?”托比兴高彩烈地问。
“不必激动。这不过是小试牛刀。”他微笑了。“这病不新鲜,托比。对我说来,你是一个红角儿。对你说来,你也是咦个红角儿——但是,对一个红角儿说来,你还是一个红角儿吗?”他站了起来。
“我还得赶飞机到纽约去。明天我还要直飞伦敦。”
“伦敦?什么时候回来呢?”
“几个礼拜之后。”克里夫敦向前靠了一下,说:
“听我告诉你,亲爱的孩子,你在这里有两个礼拜的停留。把这里当作一个学校吧。每天晚上你都要登台演出,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取得了多大的进步。我已经说服了奥哈伦和莱因格尔不离开这儿。他们很愿意日夜同你一起工作。好好利用他们吧。兰德利周末也要回来看看一切是否顺利。”
“好吧,”托比说。
“多谢了,克里夫。”
“嗷,我差一点忘记了,”克里夫敦·劳伦斯漫不经心地说。他从他的衣袋里抽出个小包,递给了托比。小包里装的是一对美丽的钻石袖扣,袖扣的造型是星星。
托比有闲工夫的时候,就到这个宾馆后面一个游泳池周围去放松一下。参加这次戏剧演出的有二十五位姑娘,还经常有合唱队里的十几位姑娘。她们经常穿着游泳衣在那里作日光浴。她们出现在炎热的中午,就象初开的鲜花一样,一个赛一个的美丽。托比在与姑娘们打交道方面,从来没有遇到过麻烦。但是,现在发生的事,对他却完全是一种新的体验。这些歌舞女演员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托比·坦波尔。但是,他的名字出现在那个巨大的帐幕上。
这就足够了。他是一个明星,她们力争获得与他睡觉的特权。
对托比来说,下面的两个礼拜是奇妙的。他中午左右一觉醒来后,到饭厅去吃早饭,同时忙着给人签名留念。
然后,排练一两个小时。一切都办完了,他就会带上一个或两个高个子美女到游泳池去。她们还会到他的那一套房间里,在床上嬉闹一番。
托比也学到了—些新的花样。
但托比并不急于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都是“乖乖”或“宝贝”。
在托比与绿洲宾馆所订契约的最后一个礼拜,有一个人来访他。托比已经结束了第一场演出,正在他的化妆室里卸妆。这时餐厅管理员推门进来,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艾尔·凯鲁索先生欢迎您到他的桌子上去吃饭。”艾尔·凯督索是拉斯韦加斯冻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完全拥有一家饭店。而且,据传说,他在另外两三家饭店也拥有股份。还传说他与一些暴徒关系密切。不过,这与托比无关。重要的是,如果艾尔·凯鲁索喜欢托比的话,他这一生便可以经常来拉斯韦加斯城预约演出了。他匆匆地结束了装扮,赶到饭厅会见凯鲁索。
艾尔·凯鲁索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灰白色的头发,闪闪发光的浅棕色眼晴,肚子稍许有点大。
托比看上去,他有点象小型的圣诞老人。托比一走近桌子,凯鲁索就站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热情地微笑着说:“我是艾尔·凯鲁索。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想法,托比。请坐下谈吧。”跟凯鲁索同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穿着深色衣服。
这两人都很魁梧,在整个会见中,他们只喝着可口可乐,一句话也没有说。托比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平常托出都在演完第一场后吃午饭。他现在肚子已很饿了,但是显然,凯鲁索已经吃过了,托比并不想表现出他对食物的兴趣。相对来说,会见这位大人物的兴趣要比吃饭更大一些。
“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小伙子,”凯鲁索说。“确实印象很深。”他用他那双顽皮的棕色眼睛瞟了托比一眼。
“多谢,凯鲁索先生,”托比高兴地说。
“我深感荣幸。”
“你就叫我艾尔吧。”
“行,艾尔,先生。”
“你的前途很光明,托比。我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是,有才能的人才能持久。应该说,你是有才能的。”
托比听了,全身感到热乎乎的。他马上考虑,是不是告诉艾尔·凯鲁索,让他与克里夫敦·劳伦斯谈合同。但是,托比断定,如果他自己签成这项合同也许可好一些。
如果凯鲁索真的这样喜欢我的话,托比心里寻思,那么,这单交易我会比克里夫敦·劳伦斯作得好。托比拿定主意,先让艾尔·凯鲁索出个价!然后他再好好和他讨价还价。
“我很激动,”凯鲁索对托比说。“你那套恶作剧的喜剧开场白,是我所听说过的最滑稽不过的玩意儿了。”
“由您来说这话,真是抬举了。”托比很认真地说。
这位小圣诞老人大笑起来,眼里充满了泪水。他拿出了一条白色的丝织手帕,把眼泪擦了一下。
他扭过验对着他那两位保镖说:“我是不是说过,他是个滑稽的人?”
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艾尔·凯鲁索又把头转向托比。“告诉你,我为什么要会你吧,托比。”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刻,他要进入一个黄金时代了。克里夫敦·劳伦斯现在正在欧洲的什么地方,克里夫敦应该在这儿替他的委托人作成这笔交易。不过,这样也好。当劳伦斯回来时,他会大吃一惊的。
托比往前探了探身子,很乐意地微笑看对艾尔说:
“我听您吩咐,艾尔。”
“米莉很爱你。”
托比眨了眨眼。可以命定,他这话有点不对味。这个老头瞧着他,两只眼一闪一闪地。
“我——我很抱歉,”托比不知所措地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艾尔·凯鲁常温和地微微一笑。“米莉很爱你。是她告诉我的。”米莉?是凯鲁索的妻子吗?是他的女儿吗?托比正要开始说话,可是凯鲁索阻止了他。
“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我同她在一起三四年了。”他转向那两个人。“四年吧?”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艾尔·凯鲁索又转向托比。“我很爱这个姑娘,托比。我真为她神魂颠倒。”托比感到他脸上的血液在向上涌。
“凯鲁索先生——”艾尔·凯鲁索说:“米莉和我达成了一项协议。除了我和我妻子的事以外,我不骗她;她凡事都告诉我,不骗着我。”他瞧着托比,这一次,托比从他那胖乎乎微笑的脸上,看到了某种东西,这使他的血都变凉了。
“凯鲁索先生——”
“你了解点情况,不是吗,托比?你是头一个使她骗我的人。”他又转向桌子旁的那两个人。
“这是千真万确的吧?”
那两人点了点头。
托比一说话,他的声音就颤抖起来。
“我——我——我向上帝发誓,我不知道米莉是您的女朋友。如果我知道一丁点儿,我就不会动她一动。我甚至在离她一英里之外就停下来,凯鲁索先生——”
这位小圣诞老人瞧着他说:“艾尔,你叫我艾尔吧。”
“艾尔。”说这两个字的声音很尴尬,托比感觉到汗水正从他的两臂往下流。“艾尔,你看,”他说。“我——
——我——我决不再见她了。决不。请相信我,我——”
凯鲁索一直瞧着他。“嗨!我不认为你在听我说话。”
托出强忍着。“听着呢,我听着呢。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着呢。您不必烦恼——”
“我说了,这个姑娘很爱你。如果她需要你,那么,我就可以让她得到你。我愿意让她幸福。明白了吗?”
“我——”托比头都晕了。有一阵功夫,他的确认为,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是在寻衅报复。但又恰恰相反,艾尔·凯鲁索似乎的确想把他的女朋友奉献给他。托比感到一阵有趣,几乎大笑了出来。“耶稣啊,艾尔,”托比说。“真的么,您究竟要干什么呀?”
“要看米莉想要什么。”
“嗷。看米莉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是一个痛快的人,”艾尔·凯鲁索说·他转过脸对桌子旁那两个人说道,“我是不是和你们说过托比·坦波尔是个痛快人?”
那两个人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喝他们的可口可乐。
艾尔·凯鲁索站了起来,那两个人也随着站了起来,在他身旁一边站一个。
“我亲自来张罗这次婚礼,”艾尔·凯鲁索说。“我们将把摩洛哥饭店的那个大宴会厅租下来。
你什么也不用管,我来准备一切。”托比好象在从很远的地方听着这些话,这些话象一阵风突然刮进了他的耳朵。虽然他心里记住了艾尔,凯鲁索所说的话,但是,他完全无法理解。
“等—等,”托比表示异议。
“我——我不能——”凯鲁索用力将托比的肩磅拍了一下。
“你很幸运。”凯鲁索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米莉没有说服我,说你们两个确实在真心相爱;如果我认为你对待她,就象对待一些廉价的妓女那样,那么,整个事情的结果就会截然不同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托比发现,他自己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那两个穿黑衣的人,而这两人也同时点了点头。
“礼拜六你在这儿的演出就要结束了,”艾尔·凯鲁索说。“我们就把结婚典礼放在礼拜天吧。”
托比的喉咙都干了。
“我——我——这件事是——艾尔,我恐怕还有一些预约演出。我——”“他们会等一等的,”那张胖脸又笑了,“现在我亲自去给米莉置办一套结婚礼服。再见,托比。”托比站在那儿。那三个人影早已消失了很久。托比还朝着那个方向愕着看。
他根本一点也不清楚米莉到底是谁。
第二天早晨,托比的恐惧感已消失了。他并没有介意昨天发生的那件出乎意料的事。因为,这已经不是艾尔·凯波思的时代了。他不愿意和谁结婚的话,谁也不能强迫他去结婚。艾尔·凯鲁索不象是个下贱的、强横的流氓;他是一位可尊敬的饭店老板。托比对此事想得越多,就越觉得滑稽可笑。他越不断地添枝加叶地想,就越发觉得有意思极了。当然,他确实不曾被凯鲁索威胁住。但是,如果他果真把此事说成是受到了恐吓:我站起来,走到这张桌子那儿,凯鲁索和那六个打手站在那儿,是吗?他们腰里都鼓鼓囊囊的,可能都带着枪。嗷,是了,这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故事的。他甚至可以把这件事编成一个有趣的节目。
不过,这一个礼拜的余下几天,托比却避开了游泳池和夜总会,避开了所有的姑娘们。他倒不是害怕艾尔·凯鲁索,可是,为什么要做无谓的冒险呢?托比曾想,礼拜天中午乘飞机离开拉斯韦加斯。但他改变了主意。礼拜六晚上,他租了一辆车,让车子开到宾馆后面的露天停车场,在那里等他。在他下楼作最后一次演出之前,他已把行李收拾好了,以便演出一结束,马上飞往洛杉矶。他准备避开拉斯韦加斯一段时间。何况,如果艾尔·凯普索确实认真的话,那么,克里夫敦·劳伦斯会出面调停此事的。
托比闭幕的这场演出非常感人。他得了一个满堂彩,这在他还是第—次。他站在舞台上,体会着来自观众的浪潮般的掌声,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活。观众要求再来一个,他又重演了一次,然后匆匆上楼。这三个星期,是他一生中是最难忘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从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跃而为搞上了艾尔·凯鲁索的情妇的大明星,漂亮的姑娘们争着与他同床,观众欢迎他,大饭店需要他。他得到了这一切,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他把他的房门的钥匙拿出来,正要开门,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来吧,小伙子。”托比慢慢地走进房间。艾尔,凯鲁索和他的那两个朋友,已在屋里。托比脊背后嗖地麻了起来。但是,问题不大。凯鲁索仍然微笑着说:“今天晚上你演得真妙极了,托比,的确妙极了。”托比稍稍松了口气,“这里的观众太好啦。”凯鲁索的棕色眼睛闪了闪,说道:“你使他们成为好观众,托比。我告诉你,你真有天才。”“多谢,艾尔。”他希望他们马上离开,以便他可以上路。
“你工作很努力,”艾尔·凯鲁索说。他转脸对他的两个扈从说道,“我不是说过,我没有看见谁工作的这么努力,是不是?”那两个人点点头。
凯鲁索又转过来对托比说:“嘿——米莉有点贵怪你没去找她。我告诉她,那是因为你工作太忙了。”“是这样,”托比迅速回答。“你能理解我,我很高兴,艾尔。”艾尔温和地笑了笑,说:“当然,可是你知道,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来电话,打听婚礼在什么时候举行。”
“一早我就要去问。”艾尔·凯鲁索笑着带有责问的语气说:“从洛杉矶来电话吗?”托比感到一阵焦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艾尔?”凯移索不再笑了,明显带着不满与威胁的声调:
“你把你的箱子都收拾好了,”他耍弄地提了提托比的脸蛋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谁要伤害米莉,我就要把他置于死地。”
“你等等!当着上帝的面说,我没有——”
“你是个好小伙子,但是你很笨,托比。我猜想,——天才都是这样的吧,啊?”托比瞧着那一张胖胖的、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
“你得相信我,”艾尔·凯鲁索瓮声瓮气地说。“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允许坏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不过那是为了米莉。可是,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知道,你怎么能使倔驴子也得听话吗?”托比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先给他几板子,让他脑袋清醒清醒。”托比感到一阵恐惧上了身。
“你的哪只胳膊好用?”凯鲁索问他。
“我的——右胳膊,”托比咕咕噜噜地回答。
凯鲁索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两个人说:
“弄断了它。”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也不知从哪里亮出一根外面包着一层橡皮的铁棍。两个人开始向托比步步逼近。突然一种恐惧感象河水突然泛滥,一发不可控制,至使他的全身都发起抖来。
“看在耶稣份上,”托出一阵茫然,不自觉地说:“你们不能这么作。”
两人中的一个,狠狠地朝他的肚子给了一下。紧接着,铁棍抽在他的右胳膊上,他顿时感到一阵剧痛,痛彻骨髓。他被击倒在地上,疼得蜷成一团。他想喊叫,但是喊不出来,他抬起头来,用流泪的眼晴看—看艾尔·凯鲁索站在那里,微笑着低头看着他。
“我对你的提醒够用了吗?”凯鲁索温和地问他。
托出痛苦地点了点头。
“好吧,”凯鲁索说着,对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说,“把裤子扒开。”那人一弯腰,把托比裤子上的拉链扯开。他用手里的那根铁棍,把托比的生殖器拨了出来。
凯鲁索站在那里端详着,然后说:“你是个幸运人,托比。你确实是个容易引女人上钩的驴。”
托比吓得要死,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嗷,上帝……请……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他哇哇地喊叫起来。
“我不会伤害你的,”凯鲁索告诉他说。“因为你对米莉很好,你是我的朋友。可是,如果她告诉我,你作了任何伤害她的事——任何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用脚踢了一下托比那只带伤的胳膊,托比疼得一声尖叫,“我很高兴,我们能被此了解一下。”凯鲁索笑了,“婚礼在一点钟举行。”托比觉得他要失去自持力了,凯鲁索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只是若隐若现。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得坚持下去。
“我——我——不能——,他抽泣着·“我的骆膊……”
“胳膊不要紧,”凯鲁索说。“有一位医生就要来照看你。他会来看看你的胳膊,给你敷点药,你就不会感到疼痛了。明天会有人来接你。你准备好,啊!”
托比躺在那儿,象一场痛苦的恶梦。他仰起脸看着这个圣诞老人那张微笑的脸,竟不能相信这种事真能发生。
他看见凯鲁索的脚,又朝他的胳膊移过来。
“一——一定,”他呻吟看说。“我——我会准备好。”
他失去了知觉。
第十一章
这次婚礼是一件欢乐的事件,在摩洛哥饭店的舞厅举行。看起来,似乎拉斯韦加斯城一半人都出席了,包括全城所有其他饭店的表演娱乐节目的人、饭店老板和歌舞女郎。人群中心的,是艾尔·凯鲁索和他的二十多个朋友。
他的这些朋友一声不吭,表现得很拘谨,而且其中大多数人不饮酒。到处摆的是鲜花,演奏队,还有一个巨大的自助餐桌和两个流着香槟酒的酒柜。艾尔·凯鲁索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来宾无不十分同情这位新郎,他胳膊坏了,因为偶然从几层台阶上摔了下来。但是,大家一致对这一对漂亮的新郎新娘,以及婚礼的盛大场面表示由衷地赞赏。
医生给他服了一些止痛剂,药物使他始终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婚礼的整个过程,他一直如醉如痴,不能自主。后来,药力开始减弱,剧痛又袭击了他。愤怒与仇狠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想向屋里的每一个人大喊大叫,一古脑儿地道出所有强加给他的那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托比扭过脸来,向房间那头看,他看见了新娘子。这时,他才想起了米莉。
米莉的确很漂亮,二十几岁,金黄色的头发,身材很苗条。托比想起来,在他讲完笑话的时候,她笑得比别人声音都大一些,而且总围在他的左右。他也想起了别的一些事情。她是少数拒绝同托比睡觉的姑娘之一。这一拒绝,更刺激了托比的胃口。这些事情,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
“我爱你爱得要发狂,”他曾说过。“你不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你,”她曾回答·“可是,我有一个男朋友。”
他为什么不曾听从她的话呢!相反,他引诱她到他的房间里去喝一杯饮料,然后开始给她讲滑稽的笑话。米莉,笑得那么开心,她几乎没有注意托比在干些什么,一直到她被脱光上了床。
“请不要,托比,”她请求他。“我的男朋友会愤怒的。”
“你把他忘了吧。事后我会对付那个笨蛋的。现在我来做你的情人。”
那天夜里,他们玩得很开心。第二天早上,托比醒来,了,米莉躺在他的身旁哭泣。托比爱抚地把她搂在怀里,说:“嘿,宝宝,怎么啦?玩得不开心吗?”
“你知道,很开心。可是——”“别那么想啦,”托比说。“我爱你。”她用双肘支起她的身子,瞧着托比的眼晴,然后说道:“你真的爱我吗?托比,我的意思是问你,真的吗?”“那还有错吗?”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马上能给她答复。这就是—种令人愉快的兴奋剂。
她看他从淋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替他把湿头发擦干了,一边嘴里哼着他那主题歌的片断。她感到幸福,微笑着对他说道:“我觉得,我从看见你那刻起,就爱上了你,托比。”“好,那实在太好啦。我们吃早饭吧。”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一直到现在。
由于他和一个愚蠢的婊子仅仅在一起睡了一夜,他的整个命运就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现在,托比站在那儿,眼看着米莉穿着她那白色的长礼服,微笑着向他走过来。他诅咒自己,他诅咒他的行为,诅咒他出生的那一天。
在大轿车里,前排座上坐的那个人嗤嗤一笑,很钦佩地说道:“我保证他得听您的吧,老板。这个可怜的小杂种,您摆弄了他,他还不知道怎样受的摆布呢。”凯鲁索温和地笑了笑。事情办得很顺利。他的妻子是一个泼妇。自从她发现他和米莉的关系之后,凯鲁索就知道,他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个金发碧眼的歌舞女郎。
“提醒我,看看他对米莉好不好。”凯鲁索慷慨而不无感情地说。
托比和米莉搬进了本尼迪克特山谷的一所小房子里。
一开始,托比费了很多时间设法摆脱他这次的婚姻。他要使米莉过得悲悲惨惨,让她提出解除婚约;或者,诬陷她与另一个小子有瓜葛,然后要求离婚;或者,干脆离开她,全然不顾凯鲁索会怎样干。
但是,他和导演迪克·兰德利做了一番谈话后,他改变了主意。
在婚礼后的几个礼拜的一天,托比和迪克·兰德利一起在伯尔·埃尔饭店吃午饭。兰德利问他道:“你对于艾尔·凯鲁索真正了解吗?”托比看着他,答道:“怎么啦?”“不要招惹他,托比。他是个杀人犯。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真实的情况告诉你。凯鲁索的小弟弟娶了一个刚从修道院出来的姑娘,才十九岁。一年过后,这个姑娘在和—个小伙子睡觉时,被他弟弟捉住了。他弟弟把这事告诉了艾尔。”托比听着,两眼盯着兰德利,问道:“怎么样?”“凯鲁索的打手们用一把切肉刀把那个小子的生殖器割了下来。他们让那个小子眼看着把割下来的生殖器浸在汽油里,烧光了,直到那个小子流血致死。”
托比想起来,凯鲁索曾说过,“把裤子扒开”的话,而且几只粗手在摸索他的拉链。想到这里,托比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现在他明白了,他无法逃脱了。
约瑟芬十岁时,找到了一种逃避的方法,逃避是她走向另一世界的通途。在那个世界里,她可以避开她母亲对她的惩罚、地狱的烈火,以及上天降罪等各种不停的威胁。那里充满了神秘和美丽的东西。她可以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观看屏幕上那些富有魁力的人物。这些人住在豪华的房子里,穿着华贵的服装,而且都非常幸福。约瑟芬心里想,总有一天,我也要到好莱坞去,也要过他们那样的好生活。她希望能得到她母亲的理解。
她的母亲相信,电影是魔鬼的思想,因此,约示芬必须偷偷去电影院。用她给人看孩子赚来的钱来买电影票。
今天放映的电影,都是有关爱情的故事。约瑟芬探着身子等着看下去。先出现的字幕,上面写着:“制片人:萨姆·温特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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