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23章

 

  七层楼高的国际犯罪警察组织总部坐落在巴黎以西六英里的阿尔明加德大街二十六号。总部大楼隐匿在圣克劳迪山中,周围拦着高耸的白色石墙和绿色栅栏。面对大街的正门二十四小时上着锁,来访者只有通过闭路电视系统的检查方可允许入内。建筑物内,每一层楼梯入口处,另设一座白色铁门,夜里上锁。每一层楼都安装着单独的警报系统和闭路电视装置。

  这种繁杂的安全措施是强制性的,因为在这座大楼里,存放着二百五十万名罪犯的详尽档案卷宗。国际警察组织还是一个情报交换中心,为七十八个国家中的一百二十六个警察组织提供服务。它配合各国警察在国际范围内进行反诈骗、伪造、毒品走私、抢劫和凶杀的侦缉活动。该组织印行一份刊有最新情报的简报《交流》,用广播、光电传真和卫星等手段传播出去。巴黎总部大楼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来自巴黎秘密警察组织或巴黎警察总监公署的前秘密侦探。

  五月的一个清晨,国际警察组织总部负责人特里让局长的办公室里正在召开会议。这间办公室陈设简单,却很舒适,窗外的景致更是令人心醉。遥远的东面矗立着直插云霄的爱菲尔铁塔;西面依稀可见圣心教堂的白色塔尖。局长四十多岁,是一位颇具魅力和权威的人物。他一头黑发,脸庞透出一份睿智,黑色的角质眼镜后面闪烁着一双深邃的褐色眼睛。坐在办公室的是来自英国、比利时、法国和意大利的侦探。

  “诸位,”特里让局长说,“我已经得知你们各个国家的急迫请求,要求提供最近在整个欧洲发生的一系列案件的有关背景情报。六七个国家内同时出现了一连串巧妙的诈骗与行窃事件,其中不无一些相似的特征。受害者都是声名狼藉的人物,作案从不采用暴力,而且作案者皆为女性。我们已经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国际妇女犯罪集团。根据受害者和一些零散见证人的描述,我们整理出一些模拟画像,诸位将会看到,这些画像无一张是相同的。一些是白肤金发,一些却是浅黑型皮肤。根据不同的报案,她们当中有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美国人——或德克萨斯州人。”

  局长锨下一个电钮,墙壁的荧光屏上映出一系列画面。“这是一张浅黑肤色、短发女人的模拟画像。”他重新按下电钮,“这张是白皮肤,亚麻色爆炸式发型……另一个是白皮肤,烫发……浅黑肤色,齐肩短发……上年纪的妇女,法国式卷发……年轻女子,亚麻色发辫……老年妇女,野蛮爆炸式。”他关掉投影机。“至于她们的头目是谁,总部设在哪儿,我们都一无所知。她们从不留下任何线索,而且象烟雾般转瞬即逝。不过,早晚我们能抓住她们当中的一个,一旦如此,我们就能将整个集团一网打尽。现在,请诸位为我们提供一些具体的线索,否则,我们将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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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丹尼尔·库珀的飞机降落到巴黎时,特里让局长的一名助手将库珀接出戴高乐机场,驱车将他送德加勒斯王子饭店,它的有名的姐妹饭店乔治五世就在比邻。

  “已为你安排好明天一早去见特里让局长,”助手告诉库珀,“我八点十五分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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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尔·库珀对这趟欧洲之行并不抱多大热情,他打算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国。他熟悉巴黎生活的奢靡,并不想陷身其内。

  他办好手续,来到他的房间,径直向浴室走去。卫生间使他感到惊奇,他暗自承认,浴缸比他家里的呀大,使他很满意。他拧开龙头,往浴缸里放水,一面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在他箱子的底部,替换外衣和内衣之间,安稳地放着一只上了锁的小盒子。他拿起它,凝视片刻,觉得它仿佛在与他生命的脉搏一齐跳动。他把盒子拿到卫生间,放到脸盆上,然后取出一串钥匙,用其中最小的一把打开合盒子上的锁。里面有一张已经边黄了的报纸剪报,上面的字迹令他触目惊心。

  儿童出庭作证凶杀案

  十二岁的丹尼尔·库珀今天在审判弗莱德·齐默尔的法庭上作证。这位年轻男孩的母亲被强奸杀害,齐默尔被指控为凶手。根据儿童的证词,他从学校返家时,看到邻居齐默尔从库珀家走出,双手和恋上沾有鲜血。儿童进到房间后,发现其母在浴缸中被凶残刺死。齐默尔供认自己是库珀太太的情人,但否认他杀害了她。

  男孩已经由其姨妈照管。

  库珀的双手剧烈地颤抖,他把剪报丢回到盒子里,重新锁上。他发疯似地举目四望,卫生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溅污着血迹。他看到他母亲赤裸裸的身体漂浮贼被血染红的水中。他探测一阵眩晕,立即抓住了洗脸盆。他内心中的叫喊此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于是,他狂乱地脱掉衣服,跳入了被鲜血温热的浴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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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告诉你,库珀先生,”特里让局长说,“你在这里的身份是最特别的。你不属于任何警察组织,所以你不代表官方。不过,一些国家的警察部门一再敦促我们,希望我们与你合作。”

  丹尼尔·库珀没说话。

  “据我所知,你是国际安全联合会的侦探,这是一个国际性保险公司组织。”

  “我们一些欧洲客户最近蒙受巨大损失,听说找不到任何线索。”

  特里让局长暗然长叹:“恐怕正是如此。我们知道所面临的是一伙狡猾的妇女集团,但抛开这一点——”

  “密探也没有提供情报?”

  “没有,毫无情报。”

  “您不认为这很蹊跷吗?”

  “怎么讲,先生?”

  这在库珀开来很明显,他毫不掩饰心底的不耐烦。“如果是一伙人,总会有喝得多、花得多、嘴快的人。一大群人要想守口如瓶是不可能的事。您能不能把这伙人的卷宗让我过过目?”

  局长从心底里就想拒绝他。在他眼中,丹尼尔·库珀是他所见到的最缺乏外观吸引力的男人。而且,还十分傲慢。他一定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然而,别人曾敦促他要全力合作。

  他口气牵强地说:“我复制一份给你。”说罢,他把这一命令传递给内报通讯电话机。为了寻找话题,特里让局长说:“一份有趣的报告刚送到我的办公桌上:东方快车发生了一起盗窃珠宝事件——”

  “我看过了。意大利警察被盗贼愚弄了一番。”

  “谁也想象不出珠宝是怎样被盗的。”

  “这再明显不过了,”库珀口气生硬,“十分简单的逻辑。”

  特里让局长面带惊讶之色,他透过眼镜望着库珀。上帝,他的教养简直不如一头猪。他冷冷地说:“逻辑可帮不了这起案子的忙。火车的每一寸空间都查遍了,乘客、工作人员以及所有的行李也都一一搜查过。”

  “并非如此!”库珀反驳说。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特里让局长想。“哦?——那么?”

  “并不是所有的行李都检查了。”

  “我可以告诉你的确都检查了。”特里让局长坚持说,“我阅读了警察局的报告。”

  “丢失珠宝的那个女人——西尔文娜·罗娣,她的行李也检查过了?”

  “哦?”

  “珠宝被窃时,她是把它们放在一只临时的盒子里的,是不是?”

  “对。”

  “警察是否检查了罗娣小姐的行李?”

  “只检查了那只放珠宝的盒子。她是被盗者,为什么要检查她的行李?”

  “因为从逻辑上说,那是窃贼唯一能藏放珠宝的地方——放在罗娣的一只行李箱的底部。他大概有一只与罗娣相同的行李箱。火车到达威尼斯后,当行李堆放在站台时,他只消交换一下行李箱,就可以溜之大吉。”库珀站起身,“那些卷宗大概复印好了,我这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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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分钟后,特里让局长与威尼斯的阿尔勃特·佛纳提接通电话。

  “先生,”局长说,“我打电话想询问一下,你们到达威尼斯后,您妻子的行李出现过什么差错吗?”

  “哦,是的,”佛纳提抱怨说,“那个白痴行李工将我妻子的行李取错了。回到放间后,我妻子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些旧杂志,别无一物。我已经告之东方快车总部。他们找到我妻子的箱子了?”他满怀希望地问。

  “没有,先生,”局长说。然后,他又默默对自己说,要是我的话,我根本不指望能找回来。

  打完电话,他坐到椅子上,沉思起来。这个丹尼尔·库珀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委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