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在门口遇见这对老夫妇时,为了瑞琦,楠恩尽力不让自己的感觉表现出来,但是做不到。那妇人用一种掺杂了恐惧和鄙视的眼光看他,而男人冷淡的视线,则像是看到某种不祥之物。

  “这是我以前的学生,甘楠恩。”瑞琦介绍地说。

  她面向他,不露声色地请求。“楠恩,这是我的公公和婆婆,麦笃华和麦萝琳。”

  “就是我的祖父和祖母,”泰森解释说。他接着对麦家人说:“楠恩身上有枪哦,他连睡觉时也带枪呢!这是他跟我说的,他还让我……”

  “泰森,”瑞琦在他透露更多之前拦住他。“你送甘先生去骑他的马好吗?但要赶快回来。”她转向麦氏夫妇,挤出一丝笑容。“我相信爷爷奶奶会很想看看你。”

  楠恩碰了碰帽子,向麦家人和黛芬点头示意。当泰森再度拉他的手时,他看产不是那个男孩,而是瑞琦。

  “如果你要找我,我会在牧场。”

  他看到瑞琦紧抿着双唇,快速闭上眼睛时,他知道自己说得太多。

  “楠恩,谢谢你来看我。”

  楠恩让泰森牵着自己走出园门到棚栏后的拴马柱。“盾牌”的身边拴着两匹相配的骏马,身上有丰良好的配备。

  “楠恩,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泰森伸手摸着“盾牌”的口衔,露出渴望的表情。

  “我不确定,小伙子。”

  “你会回来带我去骑马吗?妈妈说爸爸以前常带我去,可是她不敢,怕我可能会摔伤脖子什么的。不过,我猜你一定会牢牢抓住我的。”他满脸信任和期待地仰望着楠恩。“我会坐得很稳。”

  楠恩的脑海中闪过一些回忆,杰斯舅舅以前也常让他坐在鞍前载他。这孩子的要求不多,但楠恩没有向人承诺的习惯,尤其是可能会做不到的事。

  “我不知道,泰森,我会考虑。”

  男孩的声调因失望而降了下来。“每次妈妈这么说时,就是不行的意思。”

  “当我这么说时,就是我会再考虑的意思。”他放开泰森的手,走到马的旁边。

  泰森很快就被安抚下来,再度展开笑颜。“好吧,我会等你作好决定。”

  “我就知道你会的。”楠恩拉起马镫,检查马的腹带,再把马镫放下。他敏捷地上马,跨坐在鞍上。

  “你该回去了。”他提醒泰森。

  “看我能跑多快。”穿着鞋带系到足踝的鞋,男孩转身跑向屋子。楠恩看着他挥手消失在屋内,才掉头朝“终点牧场”的方向前进。

  做得好,甘楠恩,他边骑出镇上边想。即使一望无际的景色或是河川环绕群山的风光也不能令他心情愉快。通常,他是讨厌城镇而且乐于将之置之身后的,但留下瑞琦面对她的公婆,却不如他想的那么容易。

  瑞琦得顾及她的名声。她不会任自己投入一个像他这样声名狼藉的浪子的怀抱。而且,他提醒自己,他也绝不是能安定下来的人,何况是像瑞琦这型的女人。爱上她这样的女人,会对男人有许多的要求。

  楠恩策马疾驰,感觉到炎热的空气扑了上来。到了牧场就会凉一点--不多,但起码不会这么闷。也许温度的改变可以让他清醒并冷静下来。

  楠恩注意到“盾牌”的疲倦,于是减慢速度。如果记得没错,从镇上到牧场得骑上一个多小时。

  “老天,瑞琦,你到底在想什么?”

  萝琳闯入厨房,麦笃华跟在她身后。她看见黛芬正在倒柠檬水,便顿住脚步说:“如果是给我的,我不想喝。”

  瑞琦说:“我们以客厅去,好吗?”厨房是全屋里最小的地方,她不想在这又窄又小的地方安抚他们。

  “你倒是说说那个不法之徒在你的厨房里做什么。”笃华说。他冷酷地看着瑞琦,让她反感地想起她死去丈夫的眼神。

  “我说过了,他只是个老朋友,是我以前的学生。而且就我所知,他并没有触犯任何法律。”

  “他的名声比他的舅舅更糟。”笃华说。

  “噢,老天!”萝琳呻吟道。她开始用手扇着自己,发热的脸颊为她那苍白的脸增添颜色。“人家会怎么想?还有,你为什么除去重色的丧服?你没有穿着这身打扮到别的地方吧?你疯了吗?”

  萝琳紧抓着身旁的椅背,转身问黛芬:“她昨天是不是晒太久的阳光?她病了吗?”

  黛芬还来不及回答,瑞琦就扶住婆婆的手肘说:“我很好。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要谈到客厅冷静地谈好吗?”她巧妙地领着萝琳,然后说:“黛芬,请你送些柠檬水和一壶冰水过来。”

  听到泰森进屋和黛芬聊天的声音,瑞琦才觉得轻松了点。她温和地催促萝琳走过走廊。

  她们身后的笃华开始说教。“你当初若搬来牧场住,我们就不必担心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泰森早就该学学骑马,照管他将来要继承的土地。”

  这是老调重弹了,从她丈夫下葬的那天起,他就常提这件事。瑞琦一直婉拒这个建议。虽然麦家是本州最大的地主,而且他们住的大房子绝对有足够的空间,但她仍然拒绝。

  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完美的家。她没和麦都华结婚时就已住在这里,现在他去世了,她更不想放弃。她喜欢这个地方,不只因为她的父母曾住在这里,更因为这是她得以独立的救生索。

  客厅的陈设恰到好处,毫不炫耀。瑞琦在继承之后只稍作了更动,她很满意母亲所选取的家具,一切都得体而高雅。虽然萝琳并不以为然,但瑞琦不为所动。房里的家具不多,但每件都显得精致别具品味。台桌上摆着瑞琦的书、家族圣经,以及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

  萝琳走向大沙发,整个人陷了进去,仿佛全身无力。像她这样严以律己又健康的人一向很少生病,瑞琦知道麦萝琳的虚弱是装出来的。

  瑞琦在门边坐下,看见老夫妇很快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她知道一顿说教是逃不了了。

  萝琳把手放在伞上,用教训的口气说:“瑞琦,亲爱的,我不是干涉你,只是我想你不懂,人要时时小心顾到体面。丈夫去世至少得穿重色丧服两年--”

  “最近的礼俗只要一年就可以了。”瑞琦提醒她。她瞥见笃华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他停在铺着镶网边的桌子旁,上面摆着她的父母、祖父母以及泰森的照片。他的动作令她紧张,她努力注意萝琳的话。

  “但是你这么快就穿黑色以外的颜色……”

  “紫色和灰色也算丧服的颜色,萝琳,”瑞琦去掉了较正式的称呼。“还有白色镶黑边也是。”她拉起裙子。“我觉得这个颜色够暗了。”

  萝琳摇头。“我担心这会给泰森不好的榜样。毕竟,他的父亲--”

  提到她的丈夫,瑞琦的怒火就爆发了。“泰森的父亲死在妓院的床上。这在泰森长大之后,又会给他什么好榜样?”

  萝琳惊喘一声,伸手压着胸口。“我没有以前那么强健--”

  “你知道你壮得像条牛。”笃华自房间的另一边大声说,然后他把怒气转向瑞琦。“别管丧服或我独生子做了或没做什么,那不是重点。我关心的是泰森,这是你邀请那个枪手时,忘了去做的事。”

  “我不知道他会来。”

  “昨晚在镇上,你公然在神和众人面前和他跳舞。”笃华说。

  萝琳惊讶地说:“什么?”

  “我没告诉你,亲爱的,那是今天早上银行里的闲言闲语。我深知瑞琦的为人,认为他们胡诌,”他狠狠地瞪着他的媳妇,像要找出以前没看出来的缺点。“现在我可没那么确定了。”

  “我跟甘楠恩共舞根本无伤大雅,你知道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泰森的事--”

  “人们常根据他所交往的人去评断。你明知道我们一向不赞成你和甘杰斯的妻子来往。但是你还是这么做。”

  “依云是我见过最好、最仁慈、最真诚的人。”瑞琦辩称。

  萝琳摇摇头。“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像她那样的淑女会嫁给罪犯。”

  “我不是来讨论甘家人的事,”笃华说。他深吸一口气,拉拉背心,这是他宣布事情时的习惯。“我们是来告诉你洛比快回来了,我们准备了欢迎晚宴,我们要你和泰森到场。”

  怒气未消的瑞琦很难把注意力移到这个消息上。“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但是大概就是这一、两个星期。他在纽奥良的生意最近比较空闲,想乘机回来一趟。”

  她本来不想去,但洛比毕竟是泰森的叔叔,而且他一向是家族中对她较为友善的人。有他的陪伴,吃顿晚饭应该尚可忍受,而且她也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他。

  当她不愿于结婚后放弃教职时,洛比曾是唯一支持她的人。可惜他们两人的力量并不足以说服麦氏夫妇。

  瑞琦强迫自己相信,当上警长的妻子之后,继续教书是不合社会规范的,尤其都华还是蒙大拿州最大牧场的继承人。不过她一直很后悔放弃了深爱的工作。

  “我和泰森当然会去,”瑞琦保证。“玛丽还好吗?”她问及萝林未婚的妹妹,她和麦家人住在一起。瑞琦本想借此来减缓紧张的气氛,结果事与愿违。

  “还是和以前一样蠢,”萝琳闷哼了一声。“她居然想以朗诵诗来欢迎洛比。”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瑞琦说。“如果她能在晚上表演些余兴节目,也许可以建立她的自信心。”

  “要想建立她的自信心,就叫她面对现实,减掉七十磅。以免她上街人家就以为是谷仓搬家了。”笃华抱怨道。

  萝琳终于把她的阳伞放在一旁,倾身说:“亲爱的,别这么责怪可怜的玛丽,你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我只知道她每两天就努力地清理我们的食物柜。”笃华抱怨着。

  瑞琦努力不去揉压太阳穴,真希望他们快离开。她想找个不失礼的借口离开,于是望向走廊。“我去看看黛芬怎么还不来。”

  “你不懂得指挥仆人的要领,瑞琦,你跟他们太亲近。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如果搬来牧场和我们住上一阵子--只要几年--等泰森大一点。你就能学会正确的理家方法。”

  萝琳朝舒适的房间挥挥手。“我可以教你陈设家具的要领。你对架势毫无概念……从你的居家布置就看得出来。人们从这种地方就能清楚了解这个家族的社会地位,并以此来评断你和你的家人。你得处处小心,努力受人尊重。”

  “而必须远离像甘楠恩那种不法之徒。”笃华提醒她。他站在窗前,敞着外套把手插在口袋中。阳光透进阴暗的角落,照着他背心上的金表。

  瑞琦几乎快失去镇定。她在长久的沉默中要自己记得昨晚的决定:如同她拒绝再为麦都华服重丧,她也拒绝再受公婆的控制。

  “你们没有权利告诉我该不该和谁来往。”瑞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

  萝琳站了起来,双唇因忿怒而颤抖。“你是说你还会见……那个亡命之徒?”

  “我不会见他,”瑞琦坦白地说。“但,我要不要见他是出自我的意志,而不是你们今天在这里说了什么。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的头很痛。”

  萝琳被这个委婉的逐客令所震惊,颤抖着弯下腰拿她的阳伞。“我不知道你是着了什么魔,瑞琦。在你需要帮助时,我们为你和泰森做了那么多。现在你居然这样对待我们……”

  笃华走到妻子身后,他怒视着瑞琦,像是个警告。“我相信瑞琦好好想过之后就会恢复理智,晚宴的事我们会通知你。”他引领妻子朝门厅走去,接着又说:“萝琳,你先去马车上等我,我有事跟瑞琦说,一会儿就出去。”

  “但是--”

  “去吧,萝琳。”

  萝琳满脸不悦地走了。瑞琦武装好自己,准备接受她所担心的事。

  “你若知道好歹,就不会再见那个人。”笃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吓。

  瑞琦抓紧裙子,瞪视着与她丈夫完全一样的眼睛。这对父子都是冷酷专制,而且残暴,一旦受人挑衅就变得很危险。瑞琦深知自己独立的地位快要不保。虽然她感到恐惧,但是她不能在他冰冷的注视下退缩。

  “这是我的家,我做什么随我高兴。”

  “事关我的孙子,我会站出来做对他最有利的事。这一点你要永远记住。”

  “你用泰森来威胁我?”

  “只是警告你!”他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傲慢地笑着说:“我怀疑像甘楠恩那样的男人在碰过你之后还会待多久。毕竟,如果你的床上工夫还好,我儿子就不必去找妓女了,对吧?”

  瑞琦不假思索地伸手想给他个耳光。他捉住她的手腕,慢慢地用力握住。瑞琦不让自己露出痛苦的神情。最后,在她以为自己的手快要断了的时候,他松开掌握,倾前用耳语的声调对她说话。

  “都华说你在床上就像个瓷娃娃,”他用鄙视的眼光打量她。“娃娃是会破的。记住我们的谈话,瑞琦,不要惹我生气。”

  他向后退,狠狠地瞪着她,然后才转身走向他的妻子。

  瑞琦用尽力气大叫:“我已经三十多岁,而且这里是我的家,泰森是我的儿子,我做什么随我高兴。”

  “我们走着瞧,对吧?我们走着瞧。”

  骑马经过他舅舅的土地,楠恩知道这里没有变。平坦而没什么树的山谷蜿蜒而上,斜入到大带山脉的山丘和洛矶山脉的支峰。牧地一片金黄,覆盖着短而饱经风吹日晒的草地。密苏里河的支流横切山谷,赤杨和白杨就种在两岸。

  他骑上小丘,才得见牧场全景,谷仓、畜栏和其他建筑尽收眼底。他策马前进,惊讶地看着甘杰斯为家人所建的两层楼房屋。屋子是安妮王后式的风格,看起来很新或不久前才粉刷过,矗立在楠恩从前住过的旧房子左边。

  虽然读过调查报告,但看到这幢壮丽的房子仍让他的血液冰冷,记起他回来蒙大拿的目的。

  三年来,平克顿侦探社一直在追查一个在怀俄明、达科塔和蒙大拿抢劫火车的绅士大盗。忙于其他案子的楠恩,从未参与这个追缉工作,最近他才有空在丹佛的办公室看到这份报告。

  令他震惊的是,侦探社把甘杰斯当成“绅士大盗”的头号嫌犯。侦探社从犯案的地点研判,绅士大盗很可能就是他舅舅。

  楠恩从不怀疑杰斯,何况他知道杰斯已经和依云结婚而且有了两个孩子。但是从线索的描述看来,侦探社的人并不这么想。

  这个大盗身高六尺,是一个有深色头发以及自信和良好打扮的绅士;衣着光鲜、犯罪手法巧妙。而杰斯完全符合这些描述。“终点牧场”处在这些抢案的中心位置,三年内每隔五到六个月就有抢案发生。

  调查报告指出杰斯和依云这几年来到处旅行,遍及芝加哥、夏安、圣路易,现在则去了加州,而且是搭火车旅行。

  报告中,杰斯的嫌疑最大,而楠恩知道平克顿的人在苦无进展之下,很可能会直接把嫌犯当成抢匪捉拿。在抢案发生后,平克顿本人就赶到丹佛的办公室坐镇指挥,但至今仍无法将绅士大盗绳之以法。

  铁路公司已加强防范,加派武装警卫驻守在运钞火车上。利用防盗保险箱难以撬开的特性,追使盗匪得用火药炸开,而损毁里头的钞票。但是绅士大盗并不用这种伎俩。他总能不引人注意地进入运钞车厢。他非常的精明,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火车。

  楠恩骑着“盾牌”观察他舅舅的土地时,觉得有些紧张,而“盾牌”则急躁地想去山下的马厩。十年前楠恩离开牧场的时候,杰斯还入不敷出,如今他却能建豪华的房子,并整修旧谷仓和畜栏。他从没听过依赖波动的牛价和不定天候过活的牧场能维持十年的好日子。

  “盾牌”摇头吐气,边侧步边想脱缰奔驰;楠恩伸手安抚它。找出杰斯致富的来源,并且平息侦探社的疑虑,全得靠他了。

  杰斯的工头雷蒙出现在矮屋前,这栋屋子是那座雄伟的房子建好之前甘杰斯住的地方。他走出荫凉的前廊到午后的阳光下,迎接骑到庭院的楠恩。

  楠恩在屋前下马,他牵着“盾牌”的缰绳,不打算把它绑在前廊另一端的栓马柱上。雷蒙专注而无恶意地打量他。

  在楠恩最低潮的日子之后,他就没见过雷蒙。离开牧场的前一天,楠恩故意挑衅杰斯,想逼他开枪了结自己悲惨的生命。但是杰斯根本没拔枪,他宁愿死在楠恩的枪下。

  楠恩对空射了一枪,就头也不回地骑马走了。

  “好久不见,老兄。”原本高瘦的墨西哥人重了几磅,但仍健壮如昔。雷蒙伸出手来。

  握手之后,楠恩看向那栋新房子。“看来杰斯过得不错。”

  “他终于找到了幸福。”

  楠恩以缰绳拍拍大腿,移动一下。“显然他也找到了不少钱,我听说他有两个孩子。”

  “没错。男孩用你的名字,女孩有一头像她妈妈的红发。”雷蒙微笑着,仔细修过胡髭的脸上泛出少见而明朗的笑容。“艾丽比她哥哥更像你,每天都会惹出一些麻烦。”

  楠恩勉强笑着。“我听说他们全在加州。”

  雷蒙点点头。“应该快回来了。”他的眼光扫到挂在楠恩腰后的枪,然后才看着他说:“只要没有人会来追捕你,欢迎你留下来。”

  楠恩压下被激起的怒气,以自己刻意造成的名声,这种反应算是客气的了。

  “就我所知,我目前并未被人通缉。”

  “我去拿房子钥匙。”雷蒙说着走向前廊。一个金发蓝眼的苗条女人,穿着黄色和深蓝色的棉裙走出门口。她看到楠恩时停了下来。

  雷蒙对她轻声的说话,向楠恩和大房子的方向点头。那女人笑着走出前廊,用手遮阳,抬起头看向楠恩。

  “欢迎你回家来,甘先生。依云跟我说过你的事。我叫露西,是雷蒙的妻子。”

  真是世事多变,雷蒙是从哪里找到这样的美女?他在雷蒙进屋前,大叫:“如果可以,我想住边界的守望工寮。”他扭头看那栋大房子说:“我在里面会很不自在,老怕会踩到或是碰倒依云的摆饰。”

  “她的确有很多漂亮的东西。”露西无心地说。

  很多漂亮的东西?那些侦探社怀疑是用抢来的钱买来的东西。

  楠恩真想骑上马、远离这里,不管这里的种种迹象,让别的探员来找出真相。然而,他提醒自己,他是忠诚的平克顿侦探,他大老远来蒙大拿是要证明他们是错的。而一旦他发现任何不利的证据却不予理会,他的下场将不只是停职--还可能会被指控为同谋。

  “工寮一向是设备齐全,随时可以住人。现在牛群正在另一边的山头放牧,不会吵到你。”

  “谢了,我每天都会过来看杰斯回来了没有。”楠恩用手碰碰帽子,向雷蒙和露西示意,然后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