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有的晨报版面都充斥着同一个故事。德国的一场干旱导致至少一百人的死亡,损毁了价值一百万美元的农作物。

  坦纳呼叫凯西:“把这篇文章发送给凡·露文参议员,附上按语:‘又一则全球变暖的最新信息。真诚的……’”

  威尔顿女子宾馆与橘子旅店只相隔三十五分钟的行程,却有着天壤之别。威尔顿是座漂亮的现代化的五层楼宾馆。通往进口的走道上方悬挂着一个深绿色的典雅天篷。

  大堂里,凯利和黛安娜正在用假名登记。

  柜台后的女人递给凯利一把钥匙:“424号套房。你们有行李吗?”

  “没有,我们——”

  “遗失了,”黛安娜插嘴说,“上午会到的。顺便说一下,我们各自的先生过一会就来接我们。你能让他们到我们房间去——”

  接待员摇摇头:“很遗憾。男士不得上楼。”

  “哦?”黛安娜朝凯利得意地笑了笑。

  “如果你们想在楼下的这个地方跟他们见面——”

  “没关系。他们活该忍受没有我们的痛苦。”

  424号套房装饰得很漂亮,起居室里摆设着长沙发、椅子、桌子和一个大衣橱,卧室里有两张显得非常舒适的双人床。

  黛安娜四下看了看:“很不错,是吧?”

  凯利刻薄地说:“我们在干什么——争取进入《吉尼斯世界纪录》——每半小时换个旅馆?”

  “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这根本不是办法,”凯利嘲讽地说,“这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我们是老鼠。”

  “说得对。想想看,世界上最大智库的头头跑出来谋杀我们,”黛安娜说。

  “那就别去想它。”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KIG有的是头脑灵光的知识精英,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摊一个相当于堪萨斯大小的鸡蛋饼。”

  “嗯,我们非得想在他们前面。”

  凯利皱起眉头:“我们必须有武器才行。你会开枪吗?”

  “不会。”

  “倒霉。我也不会。”

  “没关系。我们反正没有枪。”

  “空手道呢?”

  “不会,但我在大学里是辩论队的成员,”黛安娜一本正经地说,“也许我能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他们放弃追杀我们。”

  “当然。”

  黛安娜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第三十四大街上的车流。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倒抽一口冷气,“哦!”

  凯利冲到她身边。“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黛安娜的喉头干涩:“一个——一个男人刚走过去。他看上去就像理查德。一瞬间,我——”她转身离开窗口。

  凯利轻蔑地说:“你要不要我去叫个驱鬼的巫师来?”

  黛安娜张开嘴巴打算反驳,但忍住了。有什么用呢?我不久就会甩掉她的。

  凯利看着黛安娜,想:你不如闭上嘴巴,去画你的画呢。

  弗林特正在用手机跟怒不可遏的坦纳通话:“对不起,金斯利先生。她们不在曼哈顿的房间里。她们不见了。她们一定知道我来了。”

  坦纳几乎罹患脑溢血:“这两个婊子想跟我玩智力游戏?跟我?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他啪地挂断了电话。

  安德鲁躺在他办公室的长沙发上,思绪漂浮到斯德哥尔摩音乐厅的巨大舞台上。

  来宾热烈地欢呼着,大声呼唤:“安德鲁!安德鲁!”大厅里回荡着他的名字。

  他在穿过舞台去从瑞典古斯塔夫王朝卡尔十六世国王手里领受大奖时,能听见来宾的掌声。在他伸手去接诺贝尔奖时,有人开始诅咒他。

  “安德鲁,你这个杂种——醒醒。”

  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幻灭了,安德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坦纳正在叫他。

  他需要我,安德鲁快乐地想。他慢慢地站起来,走进弟弟的办公室。

  “我来了。”安德鲁说。

  “对,我看到了,”坦纳抢白说。“坐下。”

  安德鲁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让我教你几招,老大哥。挑拨离间,各个击破。”坦纳的声音流露出一种自鸣得意的腔调,“我让黛安娜以为黑手党杀死了她丈夫,而凯利·哈里斯正在为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奥尔加忧心忡忡。听懂了吗?”

  安德鲁含糊地说:“懂了,坦纳。”

  坦纳拍拍哥哥的肩膀。“你是我再好不过的反应检测板,安德鲁。有些事我想说,可又不能跟任何人说。但我随便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因为你太愚蠢,压根就理解不了。”他凝视安德鲁两只空洞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说。”突然坦纳变得正经八百起来,“我们有个问题要解决。两个女人不见了。她们知道我们正在寻找她们,追杀她们,所以她们竭力躲开我们的视线。她们会躲到什么地方,安德鲁?”

  安德鲁对着弟弟看了一会。“我——我不知道。”

  “有两个办法可以找出答案。首先,我们将尝试笛卡尔法,逻辑,一步一步地构建起我们的解决方案。让我们推理。”

  安德鲁看着他,茫然地说:“就听你的……”

  坦纳开始来回踱步:“她们不会再回到史蒂文斯的公寓,因为那里太危险——我们随时都监控着。我们知道凯利·哈里斯在美国没有亲密的朋友因为她很长时间住在巴黎,所以她不放心让这里的任何人来保护她。”他看着哥哥,“你听明白了吗?”

  安德鲁眨眨眼:“我——明白,坦纳。”

  “那么,黛安娜·史蒂文斯会去找朋友帮助吗?我想不会。那可能殃及她们的生命。还有一个选择是她们可以到警察局报案,但她们知道她们会遭到嘲笑。那么她们的下一个步骤可能是什么呢?”他把眼睛闭了几秒钟,随即又继续说起来,“显然她们会想到飞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但她们一定知道我们会派人跟踪。所以我们剩下的是什么呢?”

  “我——我——听你的,坦纳。”

  “剩下的是宾馆,安德鲁。她们需要一个宾馆藏身。但什么样的宾馆呢?两个吓破胆的女人在逃命。你知道,不管她们选择哪一个宾馆,都会想到我们跟那里的人可能有联系,她们的身份可能会暴露。她们因此而没有安全感。你记得柏林的索尼娅·韦布吕热吗?我们小施伎俩,从她的电脑上窃取了那个加急邮件。她到阿特米丝宾馆去是因为那宾馆只接待女客,所以她以为她在那儿不会有危险。嗯,我想史蒂文斯和哈里斯两位夫人会有相同的感觉。所以我们的结论是什么呢?”

  他转过身再次看着哥哥。安德鲁的眼睛合上了。他睡着了。

  坦纳气得七窍生烟,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安德鲁惊醒过来:“怎么啦——?”

  “我和你说话的时候要专心地听,你这个白痴。”

  “对——对不起,坦纳。我只是——”

  坦纳转向一台电脑:“现在,让我们看看,曼哈顿有哪几家女子宾馆。”

  坦纳迅速地在互联网上搜索了一番,将结果打印了出来。他大声朗读:“西十四街的艾尔·卡梅洛旅馆……西五十四街的中央玛丽亚旅馆……南格瑞默西街的帕克塞德·伊万杰琳和威尔顿女子宾馆。”他微笑着抬起头,“这就是笛卡尔逻辑告诉我们她们可能藏身的地方,安德鲁。现在让我们瞧瞧,科学技术将告诉我们什么。”

  坦纳走到墙上的一幅风景画前,把手伸到画的后面,揿了揿一个隐蔽的电钮。

  墙的一部分便滑动着打开了,显示出一面电视屏幕,上面有一幅计算机控制的曼哈顿地图。

  “你记得这是什么吗,安德鲁?你过去常操纵这个设备。事实上你非常熟练,我都嫉妒你。这是全球定位系统。有了它,我们可以在世界上找到任何人的所在位置。记得吗?”

  安德鲁点点头,挣扎着保持清醒。

  “两位夫人离开我办公室的时候,我给了她们一人一张我的名片。名片里嵌着微型电脑芯片,大约一粒沙子大小。信号由卫星收集,当全球定位系统启动时,芯片便显示出她们所在的精确地点。”他转向哥哥,“你听懂了吗?”

  安德鲁咽了下口水。“我——我——懂,坦纳。”

  坦纳回过头去看屏幕。他按下第二个电钮。细小的亮点开始在地图上闪烁,并开始向下移动。在一个小区域里放慢了速度,随后又向前游动。经过一条街道,非常缓慢,以至各公司的名号都清晰可见。

  坦纳用手指着:“这是西十四街。”红灯继续移动。

  “特奎拉餐馆……一家药房……圣文森特医院……香蕉共和国服饰店……瓜达卢佩圣母院。”

  灯光停了下来。坦纳的嗓门奏响了胜利的音符:“威尔顿女子宾馆。这证实了我的逻辑推理。我猜对了,你看见了吧。”

  安德鲁舔舔嘴唇:“是的。你说对了……”

  坦纳看着安德鲁:“你可以走了。”

  他拿起手机,拨号:“弗林特先生,她们在西三十四街的威尔顿宾馆。”

  他关上手机。抬头看见安德鲁站在门口。“什么事?”坦纳不耐烦地问。

  “我可以到——你知道——瑞典去,去领取他们刚颁发给我的诺贝尔奖吗?”

  “不行,安德鲁。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哦。”安德鲁转身,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坦纳回想起三年前他自己紧急赶赴瑞士的旅途……

  他正陷于一个复杂的逻辑难题之中,突然内联器里传出秘书的声音:“苏黎世来电话,金斯利先生。”

  “我正忙着,没有时间——好吧。我跟他们谈。”他拿起话筒。“喂?”

  坦纳听着对方说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不耐烦地说:“我明白……你肯定吗?她——不,没关系。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他揿下内联器电钮。“奥多尼兹小姐,关照飞行员准备好挑战者。我们飞苏黎世。两名乘客。”

  马德琳·史密斯坐在苏黎世最雅致的酒店之一,拉罗顿德的一个卡座里。她三十出头,有着可爱的椭圆形脸蛋,留着娃娃头,面色红润。很明显她怀孕了。

  坦纳走到餐桌边,马德琳·史密斯站了起来。

  坦纳·金斯利伸出手:“请坐,请坐。”他在她对面落座。

  “我很高兴和你见面。”她有着一种轻快的瑞士口音,“起初,刚接到电话时,还以为是个玩笑。”

  “为什么?”

  “嗯,你是这么一位大人物,他们说你专程到苏黎世来看我,我都不敢想象——”

  坦纳微笑:“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来。因为我听说你是一位才华出众的科学家,马德琳。我可以称呼你马德琳吗?”

  “哦,当然,金斯利先生。”

  “在KIG,我们珍惜天才。你是那种应当为我们工作的人,马德琳。你在东京第一实业干了多久了?”

  “七年。”

  “嗯,七是你的幸运数字,因为我现在向你提供一个KIG的职位,工资是你现在的两倍,你将是你自己部门的负责人,而且——”

  “哦,金斯利先生!”她大喜过望。

  “你感兴趣吗,马德琳?”

  “哦,太感兴趣了。当然我不能立即开始。”

  坦纳的表情变了:“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怀着孩子,而且快要结婚了……”

  坦纳笑了:“那不是问题。我们将处理好所有的一切。”

  马德琳·史密斯说:“但另外还有个原因我不能马上离开。我在我们的实验室里正进行一个项目,我们就要——我们几乎接近尾声了。”

  “马德琳,我不知道你的项目是什么,而且也不关心。但事实是我刚向你提供的条件必须立即接受。实际上我希望和你跟你的未婚夫”——他微笑着——“或者我应当称他为你未来的丈夫——一起飞回美国。”

  “项目一结束我就能过去。六个月,也许一年。”

  坦纳沉默片刻:“你绝对肯定不能马上过来?”

  “不能。我负责这个项目。我退出是不公平的。”她粲然一笑,“明年——?”

  坦纳笑吟吟的:“当然可以。”

  “我很抱歉你白跑一次。”

  坦纳热情地说:“并非没有收获,马德琳。我见到了你。”

  她满脸飞红:“你太好了。”

  “哦,顺便一提,我给你带来了礼物。我的助手今晚六点送到你的寓所去。他名叫哈里·弗林特。”

  第二天早晨,马德琳·史密斯的尸体被发现躺在她家厨房的地板上。炉灶没有关,一屋子都是煤气。

  坦纳的思绪回到现实中。弗林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再过一会,黛安娜·史蒂文斯和凯利·哈里斯就要给收拾掉了,随着她们的消失,工程将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