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卡玛娜到大叔住的地方来了。一有机会,她就把赛娜佳拉到一边去,热烈地拥抱着她。
“你今天因为什么事忽然这么高兴呢,亲爱的?”赛娜佳一边在她身上抚摸着,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姐,我只觉得我的苦难的日子好像已经快完结了。”
赛娜佳:“来,你一定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昨天一直到天晚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一起的,我走之后又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吗?”
卡玛娜:“实在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我现在的确感觉到他已经属我所有。大概是上天已对我动了怜悯之心了。”
赛娜佳:“那真是太好了,亲爱的。不过你千万不要对我隐瞒,一定得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
卡玛娜:“我的确没有什么要对你隐瞒的,大姐,就只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今天早晨我起来的时候,我感到生命好像已对我有了一种新的意义。心里是异乎寻常地快乐,手边的活儿也好像忽然变得说不出地轻松了。我的全部希望已经完全实现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是我可能还会失去我已得到的东西。我不敢相信上天会对我那么仁慈,能让我终生都这样快乐。”
赛娜佳:“我想你现在的确已经转运了,别人要想害你也不会有用。凡你应该享受的快乐,你将来一定会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卡玛娜:“不,你可别那么说,大姐。我已经把所有的利息都收回来了。对我自己的命运我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现在我并没有任何不满足的地方。”
这时大叔走进来了。
“你现在必须出去一趟,亲爱的,”他对卡玛娜说,“哈梅西先生已经来了。”
在大叔进来之前,他自己先已和哈梅西谈过一阵。
“你和卡玛娜之间的真实情况我是完全知道的,”他曾对他说,“现在我劝你重新去开始你自己的新的生活,把她完全从你的记忆中抛开。如果你和她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存在,那且留待上天去解决吧;你自己千万别再多事了。”
哈梅西回答说,“在我最后和卡玛娜断绝一切关系之前,我必须对纳里纳克夏把全部情况讲清楚;不然的话,我良心上的不安就会使我没法儿去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我现在再来讨论卡玛娜的问题,也许必要,也许不必要。但尽管完全不必要,我如果不把应该说出的情况全部讲清楚,我的良心是怎么也不会安的。”
“很好,”大叔说,“你且先等一等。我一下就回来。”
哈梅西走到窗前,冷漠地望着街上的行人。后来,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回过头来却看到一个女孩子正站在那里对他深深地鞠下躬去。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不禁抢过去几步惊愕地叫道,“卡玛娜!”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确就是卡玛娜,她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谢谢上天,哈梅西先生,”大叔说,他这时已经跟着她一道走了进来,“卡玛娜的恶运眼看是快要结束了,光明的前途已经在望。在她遇到极大的危险的时候,你曾经救过她,而这件事却给你带来了许多不幸。现在是你们必须分手的时候了,她既然受过你的恩惠,在这分手的时候,她当然不能不发一语。她今天是来向你告别并希望得到你的祝福的。”
哈梅西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愿上天保佑你,卡玛娜,”他最后说道。“不管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管那些事是我有意还是无意做出来的,都求你原谅吧。”
卡玛娜强支着自己的身子靠墙站着,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略过了一会儿之后哈梅西又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话要我传给什么人,或者别人还会有什么误会需要我解释的,你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
卡玛娜把自己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抱着。
“我求你不要对任何人讲一个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你的事我从没有对任何人谈过,”哈梅西说。“虽然沉默使我自己感到苦恼万状,我也仍始终保持沉默。一直到不几天以前,我相信你已经不会为人世的纷扰所苦的时候,我才对人谈起过你的事,而且也仍只是对一个家庭里的几个人,我想那决不会对你的事有什么妨害;说实在的,也许倒可能还会有些帮助。大叔很显然是了解全部情况的。说起来,就是那安那达先生,他的女儿——”
“你当然是说汉娜丽妮,”大叔插嘴说。“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卡玛娜的事吗?”
“是的,”哈梅西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事希望我去告诉他们,我也一定照办。至于我自己,我已不再有任何希望;除开别的许多东西,连我的生命也已经遭受了莫大的损失。现在我所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快除去心上的一切牵挂;我希望能够马上付清我早应付清的债务,从此可以获得自由。”
大叔极热情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不,哈梅西先生,我们对你并没有任何其它的要求。你所遭的苦难实在已经使你够受了,但愿从今以后,你能够永久过着自由、幸福和毫无烦恼的生活。”
“我现在应该向你告别了,”哈梅西转过脸去对卡玛娜说。
她仍然没有开口,只又一次对他深深鞠了一个躬。
哈梅西像在梦境中似地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来了,他暗暗对自己说,“我很高兴终于能够见到了卡玛娜;这一次的见面也算使我们这一段离奇的遭遇有了一个很好的收场。虽然我没法弄清楚她究竟因为什么离开了我们在加希波尔租下的房子,但有一件事决不容怀疑——我对她是十分多余的。现在除了我自己谁也不会需要我;让我到茫茫的世界中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吧。以往的事已经没有回顾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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