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西走进房里去的时候,安那达先生极不安地抬起头来。
“如果您把客人的名单给我,”哈梅西说,“我今天一定把改期的事写信通知所有的客人。”
“那你们是决定要延期了?”
“是的,没有别的办法。”
“呐,孩子,你听我说,”安那达先生说,“告诉你,这事我从今以后决不再过问了。一切事你们自己去安排吧;我不能叫人拿我当笑料谈。你们既然要把婚姻大事当儿戏,我这么大年岁的人不能和你们伙在一起闹着玩。客人名单在这儿,你拿去吧。我已经花了很大一笔钱,这钱大部分都会浪费掉。
我没有那么多钱这样浪费。”
哈梅西表示他决定承担一切花销并筹办婚礼中必需的一切。
他正预备站起来走的时候,安那达先生又接着说,“哈梅西,你有没有决定结婚以后到什么地方去做律师?我想你不准备在加尔各答吧?”
“是的,我想到北边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
安那达先生:“北边?这主意很不错。耶塔瓦很不坏。那地方的气候,很适合肠胃不好的人。我在那里呆过一个月,发现我的饭量比在家里增加了一倍。你知道,孩子,她是我的独生女儿,不和我住在一起我们怎么也不会心安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你挑选一个气候较好的地方的原因。”
哈梅西既有罪于他,安那达先生就利用这个机会迫使他答应他这颇有点苛刻的要求。比哈梅西现在的心情,如果安那达先生提出的不是耶塔瓦,而是契拉·庞基山或加罗山区或任何其他终年在云雾中的山林地区,他也会立刻同意的。
“很好,”他说,“我一定去参加耶塔瓦的律师公会,”因为要去写信通知客人改变婚期的事,他告辞出来。
他刚一走,阿克谢就来了,安那达先生把哈梅西要推延婚礼一个星期的事告诉了他。
阿克谢:“真的吗?怎么可以这样!原定的日子就在后天呀。”
安那达:“他当然不应该那样。一般人都不会干这种事的。
但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阿克谢装出一副异常严肃的样子坐在那里,脑子里却急急在盘算着。最后他开口说:“在您认为您已经给汉娜丽妮找到一个好丈夫的时候,他是否还可能有些什么短处,您就全不过问了。一个人既然要把自己的女儿交托给另外一个人,就应该把他的一切情况完全弄得清清楚楚。即使他是天神下凡,我们也不能不对他加些小心。”
安那达:“如果对哈梅西这样的孩子都加以怀疑,那世界上也就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阿克谢:“他说明了为什么要延期的理由吗?”
“没有,他没有说任何理由,”安那达先生抓抓头皮说。
“我问他的时候,他只说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阿克谢转过脸去暗暗冷笑。“我想他对您的女儿总说明了理由的吧?”
安那达:“我想他对她说过。”
阿克谢:“现在喊她来问问清楚不也很好吗?”
“好的,”安那达先生喊叫汉娜丽妮。她一走进来看见阿克谢在这里,就站到她父亲背后去不让阿克谢能看到她的脸。
“哈梅西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延迟婚期?”安那达先生问道。
“没有,”汉娜丽妮摇摇头说。
安那达先生:“你没有问他吗?”
汉娜丽妮:“我没有。”
安那达先生:“这才真是怪事!你们俩倒真是天生的一对!他跑到你面前对你说,‘我现在还没有工夫结婚,’而你就回答说,‘那好吧,咱们过天再结婚吧,’到此你们也就不再朝下谈了。”
这时阿克谢已站在汉娜丽妮的身旁了。“说实在的,”他说,“要是一个人对自己做的某一件事表示不愿说出理由来,别人也就很难再追问下去。如果那是可以告诉人的事,哈梅西自己早就会告诉你们了。”
汉娜丽妮气得脸都红了。“关于这件事,我不要听任何第三者的意见,就我个人说,我对目前的情况完全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着,她匆忙地走了出去。
阿克谢觉得十分难堪,但他却勉强笑了一笑。“今天的世界作兴这样——好意去帮助一个朋友,你所得到的报酬,却是一顿臭骂。这进一步说明,真正的友情是如何难得的东西。我所以说出我对哈梅西的怀疑,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朋友应尽的职责,不管你们会如何因此不喜欢我、责骂我。我看着您可能有遭到任何不幸的危险,我的心永远也不会安宁。这时我自己的一个缺点,我不能不承认。但不管怎么样,卓健德拉明天就要回来了,如果他听到那些情形后,对他妹妹的事不感到忧虑,那我从此决不再多一句嘴了。”
安那达先生完全明白,要向阿克谢探问哈梅西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真正原因,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但一个人为了探寻奥秘,说不定会引出一阵风暴,而狂风暴雨全是这位老先生天性所反对的。
他对他的客人试探着说,“你太爱怀疑人了,阿克谢!你既没有任何证据,为什么要——”
阿克谢的自制能力本来是极强的,但因为一再受到斥责,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您听啊,安那达先生,”他忿忿地说,“您总以为我说任何话都带着不良的动机!您的意思似乎是说,我对您的未来的女婿怀着仇恨,我是在怀疑一个平白无辜的人。我没有什么聪明,不会教小姐们哲学。我也不能胡吹说我能和她们谈论什么诗歌;我只是一个极平凡的人。然而,我却是始终如一地对您和您家里的人怀着热爱和尊敬。虽然我在别的方面比不过哈梅西先生,但有一件事总使我感到很骄傲,那就是我从没有对您隐瞒过任何事。我不怕在您的面前露出穷相,我可以伸手向您讨一个铜子儿,但我决不能到您家来偷点什么东西。到明天您就会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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