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凯茨忙把提包放下,伸手去摸比利的脖颈,幸好脉搏还在跳动。比利的心脏跳动得实在而有规律。她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长出了一口气。
比利穿着便服,凯茨摸遍他身上的口袋找到了对讲机。她接通总机,要求无论如何要找到布莱克赛和麦金尼斯探长。“还有,赶紧来一辆救护车,廷格尔需要急救。”她补充道。
比利总算幸运,还没有等凯茨采取一些力所能及的急救措施,街上传来了警笛声。伴随着忽闪的警灯,救护车、巡逻车陆续出现在因科曼街上。
比利刚刚苏醒过来。凯茨不停地和他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怕他会再次迷糊过去。她心里内疚极了。
她边说边用手抚摸着比利的头发。比利抬了抬眼皮,嗫嚅着说:“是谁在摸的我脑袋?别动。”
凯茨笑了,笑容很短、很不自然。她还在唠叨:“比利,听说你和莫伊拉越来越像一对儿了。你还戒了烟,简直是焕然一新。所有的女孩子都觉得你不错。”
比利哼了一声:“上帝!凯茨,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她紧紧攥着比利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有人用手电照了照比利的眼部,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没什么问题。比利头上的伤口被贴上了胶布,看起来比先前强多了。凯茨迫不及待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比利说话的速度很慢,思路却很清晰:“我记不太清楚了,凯茨。我是9点50分到这儿的。我走上台阶,发现楼上亮着灯。我想你在家,就按了门铃。门开了,我一下子被人推到墙上。我吃了一惊,没反应过来。我好像骂了那家伙几句,然后他就揍我。”
“你说是个‘家伙’,你肯定吗?你看见他的脸了吗?”
“不,没看见。一束强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什么也看不见。这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
“可是你肯定那是个男的吗?”
“的确没错儿。”
“干得不错,老兄,谢谢你。”
比利要被送走了,人们把他抬起来,发现他一只手里攥着一样东西:一块黑色塑料片。
“这是什么?比利?”凯茨问
“什么?”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比利看看自己的手,仿佛那只手不属于他似的。那是一块圆形的黑色塑料片,质地很硬,他把它翻了个个儿,举到眼前又放下。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它为何物又从何而来,凯茨把它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提包里。救护队抬着担架走下台阶,把比利送进了救护车。一辆轿车驶过来,下来的是雷德警探。他旁边那个高大的身躯,一看便知是总督察布莱克赛。凯茨心里一惊,觉得自己可能要有大麻烦了。
救护车穿梭于闪烁的警灯间,缓缓开走了。雷德警探和一个开巡逻车的警察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把车开出了因科曼街。
凯茨朝街上望去,即使隔那么远,她还是能借助昏黄的街灯,看见布莱克赛神色严峻,正在思考什么问题。她这才想起,比利来这儿是为了给她送案件材料,这下自己又要被人抓住小辫子了。她四下看了看,可是附近什么也没有。
凯茨若无其事地在比利呆过的墙边坐了下来。这才看见,那些材料果然在。她转过身,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可是心里却在暗暗祷告,呆会儿千万别下雨。这时,布莱克赛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却动作敏捷,凯茨猜想他以前可能当过运动员。“你就住在这儿?”他问。她点点头。“那好,咱们进去谈吧。”他指指门,凯茨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刚进门厅,屋外传来了停车的声音,仿佛在告诉他们“我来了”。凯茨特别希望来人是麦金尼斯,想回头却又不敢,布莱克赛正走在自己身后。只听见屋外传来了说话声。
说话的声音近了,听起来像是瓦莱丽。凯茨觉得处境尴尬。她慢吞吞地掏着屋门钥匙,布莱克赛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她终于掏出了钥匙,寻思着找话说:“我可以沏些茶,要是您——”话到一半,她愕然了。
“弗拉德?”总督察把她推到一边,走进房间。他动作粗暴,凯茨简直要掉下泪来。“他妈的!”只听他咒骂了一句。看到房里的情景,凯茨真想大哭一场,可还是忍住了。
过去在抢劫现场,她总是听到一些女性受害人讲,被抢劫的感觉简直像被强暴一样。现在,凯茨体会到了其中的意味,自己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屋子里倒是没有一片狼藉,也没什么财产损失。可使她难过的是,她分明觉得有人侵犯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
布莱克赛在一旁说着什么,可她什么也没听见。只见火炉边的墙上被人用红颜色涂了个大大的“SLUT(婊子)!”布莱克赛朝楼下喊了几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凯茨回头看看那些玩具小猪。它们全被撕开了,木棉的羽绒撒得到处都是,连它们的眼睛都被挖了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对这些玩具小猪下如此毒手?
她走进卧室,这里也没能幸免。浴室镜子上被人用口红写了个“SLUT”;床头贴了一张色情画;自己的内衣散落在床上。床上湿湿的,分明是精液的味道。她想吐。
麦金尼斯的声音从外屋传来。他走进卧室和总督察打了个招呼:“你好,诺曼。”
“你好,汤姆。”布莱克赛说,“弗拉德这里遭劫了。廷格尔也受了伤,已经送医院了。不过伤得不重,很快就会好的。”
“你没事吧?”麦金尼斯问凯茨。
“我很好。家是没了,可人总算没事。”
“廷格尔上这儿干什么来了?”麦金尼斯问
还没等凯茨开口,布莱克赛先回答了:“我猜是来送案件材料的。刚才有人从地下室那边的花园里捡到了那份材料。”
“弗拉德,你干的好事?”麦金尼斯道。听得出他很不高兴。
“长官,不要怪廷格尔,我告诉他这是得到您允许的。”
“我是允许,可问题不在这儿。是谁让你这么晚了把他叫到这儿来的?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连续工作了14个小时!”
“真对不起,是我不对,长官。”
“好吧。”他语气生硬。
凯茨感到两腿无力,特别疲劳。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刚坐下,她马上意识到床上令人作呕的狼藉样儿,便往墙边靠了靠。
“长官,我有话要说。”她看看麦金尼斯,又看看布莱克赛,“昨天,就在外面这条街上,有人袭击了我。”
“什么?”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我被打倒在地,有人用利器打我。当时我怀里揣着个纸卷,没受什么重伤。”
她看见麦金尼斯的眼神很特别,一副既生气又怜爱的样子。
“从身上的肿块来看,袭击我的人手里拿的是个尖头的利器,但并不锋利。看来比利·廷格尔今天晚上救了我一命。三个星期以来,我一直感觉不大好。”
“你什么时候去医生那儿?”布莱克赛问。
“我要休息五天,已经安排好了在下星期一。”
“不行!”麦金尼斯插了进来,“弗拉德,你听着,明天一早你去我那儿。你得在休息之前先看看医生,这是命令!”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主意已定,弗拉德……”他脸红红的,手攥成了拳头。过了一会儿,他的拳头松开了,转向布莱克赛:“谢谢您这么及时地赶到这儿。弗拉德警探的所作所为,我有责任。明天上午咱俩找个时间谈谈怎么样?”
总督察表示同意,时间定在10点钟。
凯茨坐在床边,她隐隐感到麻烦大了。这几年当警察的经历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
布莱克赛走了,临走时向凯茨使了个眼色,凯茨浑身无力,就像刚打完仗那么疲惫。
“行了,弗拉德。”汤姆·麦金尼斯的语气恢复了平和。他示意其他人离开屋子,“现在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站起身跟着麦金尼斯走进客厅。他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今天晚上你睡哪儿?”
“我……我不知道。”她看看周围,觉得很委屈。
“你的男朋在哪呢?不能上他那儿去吗?”
“他不在。”
“你没有那儿的钥匙吗?”
“没有。”
“你能肯定他不在吗,弗拉德?”
“十有八九。要是他在家的话,也只是刚到。”
“打个电话试试。”
“还是不打好。我不想去他那儿过夜,尤其是现在。”
“尤其是现在?”麦金尼斯没有得到回答。他自己想了一会儿,走进厨房,“你有威士忌吗?”他问。
“没有,都让他喝了。”
“我那儿倒是有。”他说。
他们驱车来到麦金尼斯的寓所,从客厅可以看见皮埃尔广场。
麦金尼斯的寓所不大,屋里摆放着深色家具,其中最新式的算是维多利亚时代后期的作品了。书架上摆满了一些有关法律和犯罪的老书。打蜡的地板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一幅19世纪的油画。
屋里弥漫着蜂蜡和书页的味道。凯茨想像要是在晴朗的夏日,拉开窗帘,这里的风景肯定别有风味。可是此时此地却只有昏暗、凄凉。
“来点威士忌?”麦金尼斯问,凯茨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
麦金尼斯问她下一步的打算。她咽下—口酒道:“我想,得逮捕托马斯·瓦莱丽,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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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口,凯茨长长舒了口气。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什么别的滋味。麦金尼斯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把酒瓶递了过去。她不假思索地倒了满满一杯。
“瓦莱丽和前三桩杀人案都有关联。他拿不出不在现场的证明,而且在比奇曼被害那天晚上,他就在离那儿不到5英里的一家旅馆里。不但如此,他还因某种原因和杰里米·阿沃卡多有联系。约翰·戴维斯从阳台上坠落而死那天晚上,他也拿不出充足的不在场的证明。”
麦金尼斯坐在一把高背椅里,双手捧着酒杯,身体向前倾,专注地听着。
“昨天我被人袭击后,瓦莱丽立刻就赶到了。他把我弄进屋,千方百计想送我去医院,可是我不想去。他走了以后,我接到了几个奇怪的电话。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儿占线。可他却说自己不在家。”她顿了顿。
“接着说。”
“我觉得瓦莱丽大可疑了。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离案发现场那么近;他和涉案人中的两个有关系。而且,他的年龄正好和“福尔摩斯”提供的材料吻合……”
“凯茨,所有这些都不确切,你没有真正原始证据。”
“我知道。可是,这些都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积累起来的印象。就拿我第一次碰到瓦莱丽来说,他对乔治·伯恩利的事特别热心,简直可以说是太热心了。他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格里格夏,可自己却说不认识那个地方。一星期后,我们驾车去密得赫斯特,他又说那里离格里格夏很近。”
“也许他是到了那儿才知道路的。”
“可能是。”
“可是为什么非要逮捕他呢,凯茨?”
“确切地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必须抓住他。”
麦金尼斯往前挪了挪:“女人的直觉固然灵敏,凯茨。可是你难道不觉得我去向布莱克赛汇报时应该谈得更详细一点儿吗?”
“我不是在谈直觉,我说的是证据。等托马斯被逮捕归案了,我再谈直觉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麦金尼斯问,
“我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解释。”
“我可清楚得很,以谋杀罪逮捕一个人,得拿得出实实在在的证据。”
“我知道,证据会有的。没准儿我屋里的凶器上就有他的指纹。”
“为什么?”麦金尼斯道,“说话要有根据。
“目前没有。我猜想目前我们还是以同性恋心理为线索,但在这一点上至今没有证据。
“说得对,也不对。”麦金尼斯道。
“怎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一直没见鲍勃·穆尔?其实他一直在法医实验室。简单地说,当人活着的时候,很容易判断他是不是同性恋。人死后,还是可以通过人体某些组织的变化来判断他是否为同性恋。比如说,他们的括约肌就不一样。”
“几个被害人的肛门部位几乎都受到了严重破坏。当时,我们坚信这案子和同性恋有关,马上作了DQ-AIPha测试。后来因为你坚持自己的意见,所以我和总督察商量了一下,把鲍勃·穆尔派到了实验室。”
“现在组织分析报告下来了,结果证明格林是同性恋,比奇曼和伯恩利不是。
听到这里,凯茨想说什么,麦金尼斯阻止了她,继续说:“但是,弗拉德,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肯定不是同性恋,或不是被同性恋所害。我们所知道的是,即使有性行为,这些被害人也是处于被动一方。”
“可是这样的话……”
“对,很有可能是凶手布下的假相。我们那时候不是曾经说起过,凶手有可能先杀后奸吗?”
“对。”
“可是杀人动机呢?”
“也许这些人之间都以某种方式存在联系——可能是通过格里格夏、金钱,或是通过杰里米·阿沃卡多。假设约翰·戴维斯是被人谋杀的,凶手伪造了现场,使之看上去像是意外。后来也许是出于什么压力,他急需把其余三个人也干掉。因此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一个变态同性恋杀人狂。”
“好吧。”麦金尼斯道,“就算我同意你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我懂。答案肯定和钱有关,也许还和格里格夏有关。我去过那儿的妇科诊所,那里保安密布,戒备森严。特警队在那儿当然是好事,但这不能保证这个镇上没一点儿问题。要是能找出被害人和那里有什么联系的话,也许答案就会明朗一些。”
“威斯特和莱瑞迄今为止在那儿一无所获。”
“他们找镇上的人谈过吗?那儿有个叫汤姆的园丁曾经提到,周日有年轻男子出入过城堡。”
“威斯特和莱瑞目前还在镇上,我会再派些人手去那儿。特警队说,没有确凿证据时不希望我们插手。在这之前,我得先找乔治·福斯特打个招呼。”
他坐直身子,看了看壁炉。“我不明白,”他慢悠悠地道:“托马斯和阿沃卡多这两个对我们提供最大帮助的人,如今倒成了你眼中的怀疑对象!”
“我没有说瓦莱丽·托马斯是嫌疑人。我只是说证据迫使我们把他逮起来。”她越说越快,“至于阿沃卡多,你有没有查过,他是否可能在度假期间秘密返回英国?”
“是的,他有这个可能。美国移民署用一张特殊的卡片和电脑系统记录在佛罗里达入境的人员。入境时,在护照上夹一张卡片;出境时通过电脑在卡片上记录出境情况。因此,阿沃卡多无论是离境、出境都有记录,应该能查到。
“除了这个电脑系统,难道就没有其他合法的出入境渠道了吗?”
“阿沃卡多说他去的是迈阿密和基斯,对不对?”
“是的。”
“这些地方是去墨西哥、巴哈马群岛的主要港口,可以从迈阿密出发去海上。轮船公司有各种各样的航线,周末可以买去基斯、墨西哥或巴哈马的往返票。”
凯茨给他斟满酒,他继续道:“所以,可以和大家一起从迈阿密登船,通过护照管理系统出境,去拿骚。当船中途靠岸时,下船从非美国管辖的地区飞回英国。办完想办的事之后,再搭航班飞回某个岛屿,与别人会合回到船上。一般上船下船,他们不清点人数。在别人眼里,你只是有几顿饭没和大家一起吃。这一点撒了谎能搪塞过去。”
“这么说来,是完全可能的。”
“完全可能。现在鲍勃·穆尔正在和航空公司联系,圣和格里夫斯在和旅游办事处联系。不过,我估计,要真是那样的话,他是不可能在本地订票的。”
“我能不能说两句?我知道你讨厌繁琐的细节,但你记不记得最早是阿沃卡多来找我们联系的?”
“他去了昂得曼大街?”
“是的,是他使我们把伯恩利和格林联系到了一起,当时他说了一句我从未听到过的话。”
“哦?”
“今天瓦莱丽也说了同一句话。
“什么话?”
“干得好,有你一个就够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凯茨?”
“当时他也记不起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他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重要。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人说同一句话,又都和三个死者有联系,这太巧合了。”
“可是这些都不能说明问题,关键只要有证据,有理由。”
“要弄清楚也很简单。
“怎么?”
“通过验血,检查DQ-Alpha和DNA指纹。
“你想想,凯茨,我们有什么权力让他们来接受这样的测试?”
“可以解释说我们正在用这种方法消除嫌疑,所谓拉大网捕鱼。”
“凯茨,你知道DNA测试要花多少钱吗?”
“知道。每个样本200镑。”
“可给三个样本做检验报告要花费1000镑,通常要用三至四个星期。”
“可是受害现场的DNA报告不是已经下来了吗?我们现在只需要帮阿沃卡多和托马斯的测试就行了,结果是50%的可能性。”
“好吧,我试试。
“可不可以给我床上的污渍也做一下检测?”
“你是说今天晚上那个作案人的精液吗?”
“对,还有……一些以前的。”她低下头继续道:“要是……的话,我就知道是谁干的了。不管怎么样,这总归是解决了一个问题。”
“你不觉得这也制造了问题吗?”
“什么意思?”
“要是两份报告结果吻合,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你曾经和一个杀人凶手上床,你会有什么感觉?”
“可要是真相就是这样,我们却不去查证难道这样就好吗?”
“当然不好。但是,如果结果证明瓦莱丽是清白的,你怎么去处理这件事呢?”
“我会应付得来的。瓦莱丽曾经说过,有的时候,我们需要去消除误解与怀疑。我现在正在做这件事,我很乐意这么做。”
麦金尼斯不说话了。凯茨也陷入了沉思,她给自己倒上酒,满满喝了一口,抬起头,只见麦金尼斯正注视着她。
“我按你说的办。”他终于开口了。
凯茨枕着靠垫,睡在沙发上。原以为这会是个不眠之夜,没想到躺下没多久,她就睡着了。早晨醒来,她闻到了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烤肉味道。
“早晨好,汤姆!”她的心情舒畅多了。
“你喜欢吃鸡蛋吗?”厨房里传来麦金尼斯的声音,“愿意的话,可以拉开窗帘。”
窗外天还没亮,只有几盏街灯照着广场那边。大海波光粼粼。楼下,几辆早早出行的小汽车静静地滑过。“这地方太美了,汤姆。”她不由得兴奋地赞叹起来。
麦金尼斯端着两个盘子出现在门口。“真正美的在外面,是风景美。”他有些黯然,“这里什么都没有,凯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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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时,凯茨说起了有关泰德·斯摩尔失踪的事。虽然所有这些都是从汤姆林森那里得来的第三手材料,可是它们在凯茨心中敲响了警钟。她向麦金尼斯重述了从汤姆林森那里听来的一切。
“如果斯摩尔没跑的话,那就是失踪了、或许是被谋杀了。那么迄今为止,就有了五桩可疑案件:其中两件发生在1月份,剩下的三起发生在11月份。”
麦金尼斯点点头:“从斯摩尔和戴维斯的案件看,凶手作案时间充足。他们看起来不像杀人凶手。”
麦金尼斯答应去查失踪人的下落,并找他妻子谈一谈。事情已经过去10个月了,无论是找斯摩尔本人还是找他的尸体都有一定困难。吃烤面包时,他把话题引到了昨天晚上的事上。他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比利·廷格尔状态不错。
“你认为昨天晚上和那天袭击你的是同一个人吗?”他问。
“是的。”
“那么他是不是凶手呢?”
“不能肯定,不过倒是有点“怀疑”。到现在为止,杀人凶手的办事效率一直很高。只是到我这里遇到了点麻烦。或许这几天他状态不佳;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或者,还有可能是,凶手正处在某种压力下,他开始出现失误。”
凯茨突然想起什么,她在手提包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片塑料片:“昨天晚上,比利手里捏着这东西,是他给我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是帽子上的东西,可上面没有线头。”她把东西递给探长。
他翻看着手里的东西:“我同意。”
“同意什么?”
“也许是帽子上的东西,但上面没有线头。”
“对极了!”
“那么,廷格尔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不知道自己手里有东西。”
“那么范围就大了。”
“其中也包括闯进我家的那个人。”
“好吧,把它带回去,看看别人有什么想法。”凯茨把塑料片放回手提包。
虽说不顺路,两人还是在上班路上到医院看望了廷格尔。病房里摆满了鲜花,莫伊科·迪本正陪着廷格尔。
“嗨,凯茨!”莫伊拉有点儿尴尬地站起身来,“早晨好,长官,我只是……廷格尔,他……我给他带来了点儿东西来……我要走了。”
“早晨好!”麦金尼斯欢快地打招呼道,“很高兴在这儿看见你们。”
莫伊拉一走,麦金尼斯对廷格尔道:“小伙子,今天也不是全为你的健康而来的。不过,看见你康复我真是很高兴。我来是想和你谈谈昨天晚上的事,现在想说吗?”
“可以。”
“告诉我昨天是怎么回事?”
“好吧,事情很简单,我去看凯茨·弗拉德警察,看见她屋里亮着灯,我事先告诉过她,9点以后去她那儿。”
“对。”
“我来到前门。按门铃前我还整了整衣服。这时间突然开了,我看不太清楚。我被人推倒在地,还被用什么东西打了。”
“那时大概几点?”
“9点45到9点50分之间。”
麦金尼斯转向凯茨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弗拉德?”
“几乎正好10点的时候。”
“这么说,凶手在离开那儿以前有10——15分钟时间,在那儿随心所欲地干他想干的事。”
凯茨插话道:“也许是。不过他得避开我,我停车之前,在街上开了个来回。”
“什么?”
“我在查看街上的动静,我有点儿紧张。”
“那么,他顶多有七八分钟时间。”
“也不是。如果他在等我的话,就会想到我会先看见比利,不会马上进屋。”
“说得也对。”他转向比利:“好吧,小伙子,还记得什么?”
比利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直到最后他又补充说:“他是个男的,长官。
凯茨见状,扯扯探长的袖子说:“长官,我能不能……”
麦金尼斯点点头,凯茨走到比利床边坐下:“比利,我是凯茨。咱们一起想想昨天晚上的事。放松,比利,躺得舒服点儿,什么也不要想。”
她拿起比利的手,让他闭上眼睛。她的声音柔柔的,比利脸上显出愉快的表情。
“比利,现在你想,你正在局里的电脑前,活儿就快干完了。莫伊拉在吗?”
“不在,她8点半就忙完了。晚上她要去打羽毛球。”
“看看钟,比利,不早了。”
“对,已经9点过5分了。”
“什么时候能干完,比利?”
“我下去换件衣服,打印机正忙着呢。”
“好吧,现在上楼看看,材料打印完了吗?”
“印完了,我要去停车场,然后去凯茨家。”
“好,现在你坐在车里,到了因科曼街。”
“路上车不少,停车位不好找。”
“该停车了,比利。”
“我停在一辆奔驰车旁边。一出车门,有个老太太从窗口看见了我。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我走上凯茨家的台阶。屋里亮着灯,她在。我按了按门铃,没反应。我又按了一下,拢了拢头发……门响了,嗨!凯茨。我说。一束电筒光照到我脸上,我被人推倒了。他胳膊底下夹着什么东西。我想站起来,可是有什么东西打了我……”
“比利,你太棒了!”凯茨兴奋起来了,“再来一次怎么样?再放松点儿,现在你正在开车。”她握着比利的手。听声音,比利好像很困。
“我坐在车里,街上全是车,几乎没有停车位了。我把车挤进一辆奔驰和沃尔沃之间,穿过马路去凯茨家,一个女人拉开窗帘看见了我,她很老,一头白发。凯茨家楼上的窗帘动了一下,我跑上台阶去按门铃。门开了,是个男人。一束光照到我脸上。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打倒在地上。我想爬起来,去抓他,可是他穿着雨衣怎么也抓不住。我好不容易才揪住夹在他胳膊上的东西。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比利,太好了!”放松,你开门看见的那个男人,他长得什么模样?”
“像你。”
“好吧,他长得你我,头发的颜色也和我一样吗?”
“对。”
“金黄色的?”
“是浅的那种,他的牙很好,他在笑。”
“他个子高吗,比利?”
“和我差不多,也许稍微矮一点儿。”
“比利,记不记得……他打你,你看见他眼睛了吗?”
“眼睛?看见了!睁得很大,他在狞笑。”比利想坐起来,凯茨拦住了他。她在比利耳边嘀咕了几句又说:“还有一会儿,马上就完。比利,你看清楚他胳膊下夹着的东西了吗,那是什么?”
“它闪闪发光,头上是黑色的。”
“黑色的是帽子吗?”
“什么帽子?”
“比利,放松,先别睁开眼睛。现在,慢慢醒过来,睁开眼睛,举起手,看看你的手指,坐起来……”凯茨手里拿着一顶帽子,伸到比利眼前。
“对了,它套在一个金属罐子上,就是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比利·廷格尔一把拿过帽子,“他打我的时候,我肯定把它扯下来了。”
“谢谢你,比利。你想起来的东西可真不少。”
“你让我再做一次吧,凯茨,也许能想出更多事情来。”
“下一次吧,伙计!”
回去的路上,麦金尼斯问:“很有意思,凯茨,这叫什么?”
“什么也不是。如果是在舞台上,也许可以称它为催眠术。实际上就是在半清醒状态下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
“要是这就是催眠术的话,我算是服了。”
“汤姆,实际上所谓催眠术就是放松。有的时候这很有用。比如说,一个强奸案的受害者不愿意述说被害经过,可要是被‘催眠’了,她就会放松下来,不会再害怕说这些‘丢人’的事情了。比利·廷格尔也一样,他的思绪被重新调整了一下。”
“很不错。”
“谢谢你,汤姆。”
“看起来,袭击比利的那个人倒挺像伯恩利被杀当晚的那个神秘人物。雨衣,浅黄色头发,高度也差不多。你怎么没问衣服的颜色?”
“对不起,汤姆。比利一说‘雨衣’我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它是‘乳白色’的。”
39
回到警察局,这里熟悉的味道,空旷的走廊让凯茨恢复了活力。
麦金尼斯忙得连坐下来的工夫都没有。又有两名工作人员被派往格里格夏协助威斯特和莱瑞做调查。他还要安排化验凯茨的床单等事情。
“一般的化验太花时间了,我找了个熟人,这样周六就能出结果了。”
“周六我去格里格夏城堡,我要去那儿和雷切尔·海利度周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瓦莱丽也要去。”
“这可不太好。”
“怎么?”
“去那家妇科诊所。”
“我是被邀请才去的,正好去放松放松。”
“要是乔治·福斯特知道我们的人又去那儿,准会不高兴。”
“可是我算不上是这儿的人,我在休假。”
麦金尼斯无可奈何:“好吧,这件事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可是瓦莱丽和你一起去,实在不太好。”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除非把他逮起来。”
“我们不能这么做,弗拉德。至少现在还不行。”
“您说得对。”
有人送来两杯茶,凯茨在他对面坐下:“这样至少可以掌握瓦莱丽的去向。”
“那也只能这么办了。”麦金尼斯坐下来,边说边拿起电话,“你千万要小心,凯茨。”
凯茨极力想像着瓦莱丽要真是凶手,那会怎么样。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不可能:“我每天给您打个电话好吗,长官?”
“当然好,要是你不想彻底休息的话。”
“彻底休息?这案子一天不了结,我就一天不得安宁。我去城堡也是因为老觉得那儿有些不对劲。”
隔壁传来咳嗽声,麦金尼斯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电话通了。
“麦金尼斯探长,约翰街。”凯茨听见他在喊话,“请问莱恩医生在吗?什么?两天!”隔了好长时间,又听他说:“那就没办法了,谢谢。”
“怎么,是坏消息?”她忙问。
“这得看你怎么想,弗拉德,今天医生不安排咨询。你还是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休假去吧。回家的时候,记得带上个人。”
9点钟,她和哈里·迪恩出发。车刚转进因科曼街,凯茨不由得颤了一下。哈里和她一起进屋,帮她守着门。
卧室里一股霉味儿。她看了看床,觉得反胃。卧室门口堆着电视、音响什么的。看来这不会是个盗窃案,作案人肯定有什么别的企图。
她从壁橱里拿了个运动包,塞进几件T恤、运动裤和袜子。所有的内衣都乱糟糟地散落在床上,虽然有些看上去还是干净的,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它们挑出来用了。她从中间拎起床单,把它卷了卷塞进提包。
包塞满了,她又扫了眼这间屋子。玩具小猪们被挪到墙角,上面盖了一张塑料布,就好像它们曾经有生命似的。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可是她知道自己在这儿再也不会快乐了。这一切太可怕了。从前这里所有的欢乐,现在都被黑暗和愤怒埋藏了起来。她摇摇头,没有眼泪,只说了声:“走吧,哈里!”
玛格丽特·奥克利接电话时很爽快。她表示凯茨完全可以提前一天去城堡。她会通知海利小姐,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什么时候到,弗拉德小姐?”
“斥点到5点之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会等你的。”
她拿起背包去探长办公室。屋里的头儿们正在小声议论什么。她敲敲门,走进去。
“什么事?”问话的是布莱克赛。
“早晨好,先生,我送床单来了。”
“好吧,让值班警察到这儿来取,你可以走了。”
“是,长官。还有,我可不可以问一下,穆尔警官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现在你可以走了。”
她离开警察局,上街买齐了里里外外的衣服,又坐进咖啡店吃了份冰淇淋。已经四天没跑步了,明天她又会长一磅。自己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可是只要一想到瓦莱丽,还是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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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缓驶出布赖顿。时间还早,凯茨走马观花地浏览着窗外的风景。她把车拐进小道,发现这里的路名、小镇名真是五花八门,有条街居然叫“快乐街”。
她在小路上转了几圈,拐上大路,脑子还在想着那条“快乐街”。世事变化真有戏剧性,短短一代人,飞ay”这个词就由“快乐”生出了另一个意思——“同性恋”,常常看到这样的尴尬场面:有人会说:“我很快乐”,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用这个词有多么不适宜,它会让人产生误解……现在“同性恋”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凶手。
凯茨沿着上次和瓦莱丽一起飞行的路线行驶着。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有一个静谧、浪漫的名字。她知道不管这些名字听起来有多么诱人,其中肯定都藏着一段惨痛的回忆。
车渐渐驶近格里格夏,她看看表,现在是12点半。星期三中午12点半,这个时间酒吧里应该人不会很多。她决定先去喝一杯再说。
“醉鬼”酒吧前,各种汽车停得到处都是。凯茨闭上眼睛。她要调整一下,尽量不用审视的目光去看待周围的一切。她要了一杯干白,坐到窗边背光的角落里。她呷了口酒,试图让自己从头到脚地放松下来。一口酒下肚,身子暖和起来。麦金尼斯探长说得对,她的确需要这样好好休息一番。
她想找点儿东西吃,只听耳边传来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好吧,行了!看,咱们的运气来了,帮忙的人来了。”听声音正是威斯特和莱瑞。这时威斯特朝她走来:“嗨,凯茨,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是来帮我们一起干的吧?”
两个小伙子像两座铁塔一样矗立在眼前。凯茨实在不希望在这儿碰上他们:“我请病假了,知道了吗?我有个朋友住在附近,我去她那儿度周末。现在时间还早,先上这儿坐坐。”
“行,你说呢,弗兰克。”威斯特看着莱瑞,莱瑞点点头,他笑起来像个大男孩一样,凯茨挥挥手,让他们一边一个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块儿喝几杯。
“是不是想告诉我调查有眉目了,小伙子们?怎么样,谁去抓凶手?”
“说得没错。”威斯特说。
“真的有眉目了?是谁干的?”
“我们猜是你干的,弗拉德。”莱瑞笑了,“每次你一开门就发现一具尸体。只是我们还没想明白,对比奇曼你是怎么下手的。”
“少胡扯!”她转过脸,故意不理他。
“好吧,请原谅,小姐。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在这儿打听到什么了?”
“她当然想知道,弗兰克。”威斯特说。
“那就痛痛快快告诉我,你们发现什么了。”她呷了口酒,说话声音甜甜的。
“我就说嘛,你爱听这个。”威斯特得意起来。
“东西倒是不多,”莱瑞还在卖关子,“不过,你……”
“废话少说,弗兰克。”凯茨急着听下面的内容。
“我们在这里张贴了四个人的相片:伯恩利、比奇曼、格林,还有戴维斯——就是那个会唱歌,死得有点儿蹊跷的戴维斯。”
“我知道。”凯茨说。
“今天早晨总算有线索了。探长来要电话,让我们找一个叫汤姆·道伯森的老头和一个叫路易斯的女人。”
“是安妮·路易斯。”
“对,今天收获不小。”
“四个人都有消息了?”
“差不多吧,连日子都差不离。”
弗兰克·莱瑞忍不住插进来说:“安妮·路易斯记得伯恩利和格林7月份上这儿来过。他们俩坐一块儿,安妮还以为他们是兄弟俩。老汤姆则记得在7月份下旬见过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向他打听过去格里格夏城堡怎么走。”
凯茨把四个人的照片堆在桌上。这些照片她没见过。它们显然比她以前见过的要清楚得多。她这时才发现,比奇曼、格林和伯恩利这三个人竟然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像孪生兄弟一样。只有戴维斯看上去和其他人不同。他肤色黝黑,粗粗的黑眉毛,长着一副赛尔特人的脸。
“老头儿说,这几年总看见年轻小伙子去城堡。去年下半年,大概是11月份吧,他还见过戴维斯。据说是和他兄弟一块儿去的。”
“也就是说长得很相像?”
“可能是。”
“再和麦金尼斯探长联系时告诉他,还有一个疑点:泰德·斯摩尔。探长知道这个人。要一张斯摩尔的相片。我感觉和戴维斯长得特别相像的那个人就是斯摩尔。”
午饭过后,威斯特和莱瑞打算去城堡调查情况。
“帮个忙,弗兰克。”凯茨语气平和地说,“你去城堡时会看见我也在那儿。我要在那儿呆五天左右,不要显得和我很热乎的样子。他们知道我是警察,要让他们知道我这是在休假,和这案子无关。记住了吗?”
“没问题。”弗兰克一口答应了。
布赖顿的消息终于来了:斯摩尔,29岁,黑头发,相貌英俊。从他妻子提供的相片上看,他的确长得有点儿像戴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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